大年初一,般阳城百姓们围了初行商城,哭着喊着要赵锐帮他们安排搬迁。

还是上次的那个房间,这次换成赵锐悠闲地坐着喝茶,耆老们一个个急的满头大汗,如果可以,他们恨不得今天就搬。

昨天夜里,城中闹了妖灾。

几乎所有的百姓都看到了,一只只妖怪从黑雾中走出,它们有的青面獠牙有的面露凶光,有的甚至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活吃了一个孩子。

“噗——”

听到这里,赵锐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下意识看了眼屏风后面。屏风后,小白正在冲着贺行疯狂摆手,做着口型说:“假的,假的,都是幻象,幻象。”

屏风外面,赵锐放下了茶杯,先装模作样感叹了一番乾渊的工作做的不好啊让百姓受惊了云云,然后话锋一转说:“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风水之事自古就是轮流转的,这般阳城原本依山傍水,是个很好的格局,可惜啊,如今般阳山顶大阵不稳,这格局就变了,妖鬼横行,实在不适合再居住下去了。”

老人家们纷纷点头,只等着赵锐说如何补偿。

补偿是十分丰厚的,丰厚到沙马几乎要呕出血来。韦卓在一旁安慰说:“你心大一点,这些算是借给百家仙门的,都是会还的,我欠条都帮你收着了。”

沙马翻了个白眼:“你也是仙门之一,你借的那批银子,我什么时候见到回头钱了!”

韦卓装作没听见,左右看看说:“啊,你饿了吧,我给你买点心去啊。”

“滚蛋!你买点心的钱也是姑奶奶给的!”

当般阳搬得如火如荼之时,在般阳山顶守卫大阵的乾渊弟子们却是越来越紧张。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手握三块阴阳珏的人一定会在般阳城搬空之前来开阵取鼎。

正月初五,破五之日,诸多禁忌可破。

这日月明星稀,夜空纤尘不染。

守卫的两个乾渊弟子吃完了饺子,正坐在山顶看星星,就见远处走来一人。

这人身披黑袍,孤身而来,脚步悄无声息。

乾渊弟子对视一眼,并不惊惶,因为他们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黑袍人。

他们本就是陈除安排进乾渊宗的眼线。

一切按照陈除的布置,二人迅速退入了黑夜中,没有触发一丝一毫的警戒。

山顶之上,是一个白玉所制的圆形祭坛,祭坛中央立着一块玉璧,年代久远,玉璧也显得十分斑驳古旧。这玉璧之上有三块凹陷之处,正是放置三块阴阳珏的地方。

陈除缓步走上高台在玉璧之前站定,摊开手掌,三块阴阳珏在他掌中灵力流转,发出莹润光芒,这光照在陈除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他先拿起了乾渊的阴阳珏,将之放置在了玉璧乾位凹陷处,刚一放入,整块玉璧陡然一震,其上斑驳痕迹脱落,露出了二十年前的真容。

陈除将手覆盖在玉璧上,摩挲一下,低叹一声:“真美啊。”

第二块,是归云寺的阴阳珏,被放置在了震位,此块阴阳珏一归位,灵力瞬间沿着玉璧散开,点亮了整个祭台。

祭台与星空辉映,灵光与星光交融。

最后,东川的阴阳珏归属于艮位,大阵将开…

陈除也不由屏住了呼吸。

然而,几息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陈除皱了皱眉,又重新调整了一下东川阴阳珏的位置。

依然毫无动静。

“陈宗主,再怎么尝试也是没用的,那块本来就是假的。”

贺行的声音突然在陈除背后响起。

陈除知道,自己中计了。他缓缓转身,摘下了自己的兜帽,到了这个地步,图穷匕见,再无遮掩的必要了。

除了贺行,围绕祭台的其余七个方向,也从黑夜里走出了七个人,他们与贺行一起,严守住了八卦八方,堵住了陈除所有的出路。

贺行、讷言、李鹿野、彭朔、赵锐、白冼、沙马和韦卓,所有的朋友都到了,今日,这些年轻人,要在这里,一同为整个修真界,讨一个公道!

八人脚下渐次亮起,一个大阵出现了,这是李归齐这几日借着般阳搬迁,在这里提前布置下的,九天引雷大阵!

阴阳阵图中,最致命的杀阵!

祭台之上,陈除环顾一圈后,微微一笑:“就你们几个?你们啊,年纪轻轻的,好好活着不好么。这下好了,我也留不得你们了。”

赵锐守在震位,有些哽咽地说:“宗主,收手吧,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陈除偏头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道:“是么?等你们死光了,我不就还是那个百家敬仰的宗主。何来没有退路一说?”

话刚说完,就见贺行从背后拿出了一个水镜,面无表情地冲着里面说:“直播间的朋友们,都看清楚陈宗主真面目了么?一代宗师沦落至此,按照我对象的话说,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呢?”

陈除:“……”

观看直播的百家宗主:“……”

藏在暗处的李归齐:“……”

李归齐和彭方正用一个隐身阵法,藏身于不远处,静观事态发展。

贺行干脆将水镜往地上一插,自己抱剑问陈除:“归云寺和东川,都是你干的吧?乾渊阴阳珏的丢失也是你监守自盗吧?这下可以束手就擒了吧,你没有退路了。”

陈除那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波澜。

他撕掉了儒雅持重的面皮,阴森地说:“好吧,既然这样,那就都死吧!你们记着,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从来没有什么公理正义。今日拿到聚魂鼎,从今往后,这世间的是非曲直,都将由我来评判,所有人,要么臣服,要么,死!”

“你拿不到聚魂鼎了,你手上那片东川的阴阳珏是假的,你开不了大阵的。”李鹿野终于在此刻,给了陈除致命一击。

自始至终,彭澎的灵力尽失,都并非因为在与贺行一战中受了剑伤。受伤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掩饰她灵力尽失的真相。

三块阴阳珏,都蕴含巨大的灵力,为了能够以假乱真,彭澎将自己一身修为全部抽尽,注入了假的阴阳珏中。剑伤,不过是一个解释彭澎为何修为尽失的借口。

而为了让陈除深信不疑,彭澎更是不惜在万兽谷自爆了内丹,从此无法修行。正因如此,陈除才会相信,东川在走投无路之下被迫交出的玉珏,一定没有问题。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代价巨大的计划。而这个计划的初始,只是在归云寺,那千钧一发间,贺行的几句托付。

“彭澎啊,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意气用事。”

陈除感慨间却发现,自己脚下的大阵越来越亮。

九天引雷大阵,杀阵之王。不过这个阵耗费的灵力巨大,李鹿野之所以跟陈除费这些口舌,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八人可以尽可能多的将灵力注入大阵。

陈除立刻明白了他们的小心思,不再多言,长袖一挥,袖中八张剪纸就被一把洒出。那剪纸落地就化成了八只威风凛凛的白虎,长啸一声,声震山林。

正在撤离的般阳百姓们听到这一声纷纷驻足向山顶看去,神仙们真的打起来了。

八只白虎向着八个方位而去,企图打断守阵之人。

八人立刻出手御敌,一时剑光翻飞灵力交错,然而,守阵的年轻人们都感觉到面前白虎异常强大,每一只都有如陈除本身的深厚修为。

沙马已经化出了虎掌,与白虎利爪交错间发出刺耳的金石之声。白虎体型庞大直扑而来,沙马身形灵巧高高跃起,就要骑上虎头。

而就在此刻,原本正在攻击韦卓的那只白虎突然调转了方向,向着沙马咬来。沙马此刻在半空之中避无可避,只能直面白虎的獠牙。

韦卓剑锋立刻追着白虎而来,一下捅进了白虎后臀。这下若是白虎吃痛自然会放弃沙马,转身回击。

可是韦卓算漏了一事。

这并非真实白虎,而是陈除的化形之术。

它们不知疼痛,不惧生死。

剑伤丝毫没有阻碍白虎的动作,眼见着下一刻,那粗大的獠牙就要洞穿沙马的肩膀。

千钧一发之际,小白手中权杖轰然砸入土地,土地中立刻疯涨出了一颗萝卜缨子,瞬间缠住沙马腰身,险之又险的将沙马拖离了虎口。

沙马刚一落地,那萝卜缨子就枯萎了下去,像是灵力耗尽无以为继。

后臀带伤的老虎见扑了个空,立刻回身又向着韦卓攻来,没有给她留下片刻喘息之机。

而此刻,韦卓因为要救沙马离开了自己镇守的离位,大阵的光芒闪了一下,开始暗淡下去。

一直在暗处观察的彭方抽出佩剑吼了声:“我去补位!”

可惜他还没能走出隐身小阵,就被李归齐一个手刀劈晕了。

“补个屁!补上去当烈士吗!”

李归齐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越来越像贺行了。

那边贺行也发现了离位缺失,大阵缺了一角。韦卓一心想要快速回到自己的位置反而有些乱了章法,屡屡露出破绽,已经被白虎在腰侧抓出了一道血痕。

“讷言!”

贺行大吼一声,而后右手斩天一挥,剑势如隐含惊雷,于天边滚滚而来。讷言听到贺行呼唤,立即会意,八卦棍横推,气势如春潮奔涌连绵不绝。

两股力量会于一处,直冲陈除而去。

擒贼先擒王!

果然,面对二人攻势,原本在祭台之上一步未动的陈除不得不后撤半步,立掌抵挡,对白虎的控制一时削弱了下去。

韦卓借此喘息之机立即归位,李鹿野寒烟剑直接砍下了两只白虎的头颅。

各归其位,大阵已成!

八人将手中武器一同插入阵中,大阵立时光芒大炽,夜空之中聚集起了滚滚黑云,黑云中可见雷光闪现。

李鹿野终于吼了出来:“陈除!为我爹娘偿命吧!”

咔嚓!

第一道惊雷几乎淹没了她的嘶吼,直接砸在了陈除的身上。

陈除撑起了护身大阵与惊雷相抗衡,刺眼的白光霎时淹没了他的身影。

第一道雷声还没散去,四道惊雷就紧跟着劈了下来。

飞沙走石、雷虐风号!

五道天雷之后,大阵光芒暗淡下去,天上黑云也逐渐散去,归于平静。

祭台之上的烟尘散去,其上景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祭台和玉璧完好无损,黑色的彼岸花开满了高台,一个风姿卓绝的女人立于黑色花海之中。

她像是刚刚挣脱了束缚,微微活动了一下脖颈,有些遗憾地说:“孩子们,你们太不乖了,害得我损失了挺满意的一具肉身,真是暴殄天物了,毕竟像陈除这种修为的,要夺舍也真不容易呢,颇费了我一番功夫。”

这声音,就是在琼玉楼中,拍走陨铁的女人!

女人如地狱中走出的艳鬼,美的摄人心魄。

她对着贺行勾唇一笑,语气温柔:“乖儿子,意外么?为什么说起血脉之力,就认定是你爹传给你的呢?这连通死生的彼岸花,是为娘传给你的啊。”

贺行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寸寸冻住了。

原来罪恶滔天、血债累累的,从来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的母亲。

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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