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丝竹之声响起,李归齐又被吸引了注意力,趴到窗边望下看热闹。
只见笼子中的小狐狸颈间项圈一闪,小狐狸小声哀叫了一声,化为一个十几岁的漂亮少年,却还留着狐狸耳朵和大尾巴。但少年看起来有些委屈,耳朵都耷拉着。
台下喝彩一声,几百个钱币被掷到台上,有比较缺德的就直接往少年身上扔。
李归齐去看贺行,却见贺行也在看楼下少年,李归齐就不知道为何心里有点不舒服。
正好小二进来上酒,李归齐拿过梨花白嘭一声放在贺行面前。贺行也没在意,拿起来仰头喝了一口,吞咽时喉结滚动,又让李归齐脸上发烫。
李归齐忙拿起自己的果汁灌了一大口,心说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扰乱人心神的阵法,让自己有点不正常了。否则这平白无故的,他怎么有点想去下面打小狐妖呢。
小狐妖还在下面舞剑,说实话,他跳起舞来姿态轻盈,是十分好看的,楼下不时有掌声响起。
不过贺行看了几眼就不看了,他似乎是有些疲乏,因而坐的放松,身体斜靠在小榻上左臂支着头用手轻轻揉着太阳穴,显出一种特别的潇洒来。
李归齐想问他之前在万兽谷头疼的事情,但是又担心自己交浅言深惹人厌烦,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此时雅间门被推开,是来上菜的两个姑娘。姑娘们穿的都颇为清凉。其中一个圆脸姑娘一进来看见贺行就脸红了,端着菜盘走到贺行那头,跪坐下来。
贺行不动声色地避了一避。
而另一个丹凤眼的妩媚姑娘,就坐在了李归齐这一边。
这丹凤眼的姑娘一边上菜,一边就软着身子往李归齐身上靠。李归齐去看楼下表演也没管她,女孩却是会错了意,越靠越近,还在桌子下面把手覆上了李归齐的大腿摩挲了两下。
李归齐正好喝了一口水,这一下就喷了出来,整个人噌的弹起来避到贺行那边,喊道:“她她她摸我!”
气氛突然尴尬。
原来是小二看这两个有钱公子像是两只肥羊,就派了两个姑娘来伺候。这下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小二赶忙进来让两个姑娘收拾了饭菜,一边点头哈腰地赔罪一边吩咐再做一份。
李归齐这时候也明白这里不仅仅是个酒楼了。
贺行刚刚看李归齐一惊一乍的样子就想笑,现在看他又乖乖坐了回去,还拿出一条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小手绢擦擦大腿,实在憋不住低头笑了出来,换来李归齐一个怒视。
此事确实是贺行理亏,他是知道这家酒楼里是有些“副业”的。但也不是他有意要带坏小孩儿,这虎妖的破地盘就没有一家正经的馆子!
见李归齐有点真的生气了,贺行好歹把笑憋了回去,正经道:“我地方选的不好,别气了。”
李归齐板着小脸说:“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说罢,将他的外伤修复丸的药方和刚刚激活的隐身符拿了出来,“我要放在你店里寄卖。”
寄卖,是李归齐对系统,无声地试探。
贺行拿起来直接收进怀里,点头就答应了。
李归齐原来以为只是在那家汤池寄卖,却没想到,实际好评增长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说话间菜重新上了一桌,这次是小二来上的,再没有什么幺蛾子了。李归齐夹起几个菜尝了尝,味道还真是不错,心情就又好了起来。
这一天大起大落,李归齐也确实饿了。
贺行喝了一口酒,突然问:“李归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李归齐还叼着一块桂花烙,听到这个问题,很心虚地呆在了当场。
贺行又笑了一下,也没有非要追问,仿佛只是吓唬一下李归齐。
这时候楼下音乐停了,整个琼玉楼突然暗了下来,仅剩一道白光从楼顶照向圆台中央。李归齐这才注意到小狐妖已经下去了。此时舞台中央是一个反抱琵琶的曼妙身影,轻纱遮面烟雨绕身似妖似仙。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琵琶女的身上,无人注意从门口进来一个罩着黑袍的男人,直奔楼梯上楼而去,半点目光也没分给台上的女人。
正当琵琶女铮然一声弹响琵琶准备起舞之时,台下一个男人突然发疯一般地冲上高台,一把就要抱住琵琶女,嘴里还不断念叨着:“丝丝!我爱你啊,我爱你啊丝丝,你不能那么对我,你看看我啊!”
这个变故也吓了琵琶女一跳,她本能的一掌就要把那个男人拍下去,不过掌风行到一半却生生停住,任由疯男人冲上来抱住她,然后就像平常受惊少女一样开始尖叫起来。
而刚刚那疯男人嚷起来的时候,贺行就已经注意到了那边,琵琶女的动作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双眼一眯,一改刚刚慵懒的姿态,整个人蓄势待发地戒备起来。
那个冲上去的疯男人,李归齐看着有点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见过,不过应当不是东川的人。
他看起来像是话本里写的那种被狐狸精吸干了精气的倒霉男人一样,脸色发青、眼窝深陷、形容猥琐。
发生此等变故,大堂登时吵闹了起来,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看热闹,比看舞蹈还积极,还有人嚷嚷着快点把灯火点起来。
几个似乎是琼玉楼护院的壮硕男人冲上高台,一把分开疯男人和琵琶女,将男人摁倒在了地上,护着女人下台隐入了黑暗。
灯火恢复之后,一个看起来像是琼玉楼管事的人上台准备安抚大家一番,就在此时,那个被摁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哀嚎起来,脖子上青筋爆出,看起来痛苦异常。
台上的管事冲护院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把人拖下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疯男人大吼一声,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虫子就从男人的肚子里血淋淋地破腹而出,然后一振翅膀,冲着其中一个护院的眼睛撞去。
虫子转瞬就钻进了那个护院的眼睛,那护院惨叫一声用手捂住眼睛,血就从指缝里流了出来。紧接着就见他跪在了地上,痛苦地抱住头,指甲抠进头皮,像是想活活把自己脑子扒开。
而这个时候,原本倒在地上已经气绝的疯男人突然抽动了几下。他肚子上还留着一个洞,肠子都流在外面,但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爬了起来。
那个疯男人竟是当场化为了凶尸!
凶尸是毫无痛觉的,它站起来就扑向另一个护院,张嘴咬住对方的脖子。
人们看到此等场景骤然乱了起来,统统尖叫着往门口涌去,有的女人甚至被推搡在了地上,她同桌的男人却自顾自地逃命。
李归齐弟子剑已经丢了,手上只有几张定身符,却还是撑着栏杆就要从楼上翻下去帮忙。贺行拉了他一下,快速说道:“你盯住琵琶女,我去!”说罢就飞身下了楼。
贺行尚未落地就从虚空中抽出斩天,连灵力都没有用,一剑就将那个发疯的那个男人劈成两段。可惜还是慢了一步,那个被咬住的护院,脖子上已经多了两个穿透的血洞,回天无力了。
此时从楼上也飞出一个衣袍不整的男人,此人双指捏着一张符,啪一下贴到还跪在地上抱着头痛苦挣扎的那个护院头上。
那护院像是终于脱离了痛苦,睁着眼跪着不动了。黑色小虫子从他眼睛里爬出来,被衣袍不整的男人收入一个锁妖囊中。而后护院像是终于解脱一般,向前扑倒,没了气息。
做完这些,这个从楼上匆匆忙忙飞下来的男人连忙低头整理衣服,好歹不袒胸露乳了,然后抬起头来正准备跟贺行讲话,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木师弟!这么巧?”
木一鸣被喊地浑身一哆嗦,回身去看,果然是东川的师兄。
李归齐虽然年纪小,但是入门早啊。木一鸣是彭方父亲的徒弟,入门比李归齐晚三年,年纪却比李鹿野还大一岁,入门之时已经是个半个青年了。他是彭澎有一次下山除祟捡回来的,当时木一鸣住的整个村子都被凶鬼所害,自己也奄奄一息。彭宗主于心不忍,便带他回东川修习。
他入门修习都晚,根骨也差,所以主要修习符箓,外出可以自保即可。后来他就被宗门派来武陵城,自己开了个小铺子,专门用来帮宗门收集各种消息,也是帮助宗门创收。
因为木一鸣从小在村子里长大,没有一些小仙君的矫情毛病,跟武陵城的人鬼妖魔都能够打成一片,也算是领了个如鱼得水的差事。
不过这大半年,木一鸣是太如鱼得水了。他在琼玉楼认识了个姑娘,几乎夜夜眠花宿柳,本来就心虚,这突然被同门抓了现行,怎么能不哆嗦。
但李归齐其实没想那么多,单纯是看见同门来打个招呼,还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意思。他手里还拎着贺行的靴子,跳上高台让贺行穿上,自己还给俩人相互做了个介绍。
李归齐当然不能跟说木一鸣说这就是魔尊,就含糊介绍说是自己一起外出历练的朋友,出身乾渊宗的,反正乾渊宗的人出门也总是喜欢穿的一身黑。
这个时候一楼二楼的客人基本已经跑完了,琼玉楼管事赶忙上来作揖,陪笑道:“多谢几位仙君援手,要不咱们楼上请吧,这让人看着也不方便说话。”
木一鸣认同道:“楼上找个厢房吧,先把这三个人搬上去。”
“等等”,贺行阻止了琼玉楼的人去动地上的尸体,“关上店门,让住店的人不要出来。”
那个管事看起来有些为难,就在这个时候,刚刚那个被虫子搅碎脑子的护院,突然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