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行立刻拉着李归齐往后退,其他人也连滚带爬地逃下高台。
随后,在众人的盯视下,那个被虫子搅碎脑子的护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那男人的一只眼睛已经变成了一个血洞,血泪流了满脸,而另一只眼睛,还很诡异地四处乱瞟,像是在找些什么。
随后,这个男人做出了一个悲苦的表情,口中喃喃着:“你在哪里啊丝丝,我好爱你啊,你来见见我啊。”
李归齐见此情景简直毛骨悚然!这护院现在的表情跟那个疯男人简直如出一辙。
“不可能,这不可能!”木一鸣语气中也带着惊恐,“难不成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夺舍附身之术?”
如果这是真的,那仙门百家都将人人自危,天下大乱。试想自己身边的亲人可能下一刻就换了魂魄,那么世间将再无可信之人。
而且,肉身如果被夺,原来的魂魄又会怎么样?
那独眼的男人在高台上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想找的琵琶女,就要往下冲,吓得台下的人一哄而散慌忙躲避。
刚走到高台边缘,男人的脸色又突然一变。他一下跪倒,抱住自己的脑袋,痛苦地哀嚎道:“我头好痛啊!救救我啊!”
“他体内有两个魂魄在争夺这具肉身!”贺行最先反应过来。他马上回头问李归齐,“你们有没有什么超度魂魄的方法,再这么下去这两个魂魄怕是都要魂飞魄散了!”
李归齐迅速从芥子袋中拿出一张黄纸,此时也没有朱砂,就要咬破自己的手指来画。贺行一下拉住他的手拽着他上了高台,摁着他的手指沾了点台上的血,说:“画吧”。
这个时候李归齐也顾不上恶心了,快速在黄纸上画了一个从书上学到的安魂符,啪一下贴在了那个男人的后脑上。
他有些紧张,这是李归齐第一张不依靠系统,自己独立完成的符。
虽然有系统,但李归齐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学习,靠自己成长。从一开始,他就对系统抱着一丝警惕。
贴上符纸后,那个男人表情又变了几遍,然后逐渐安静了下来,双手垂下,没了动静。
符起作用了!
此时高台上已经一片狼籍,三具尸体横陈,或者说,是两具尸体,加一个上半身和一个下半身。最初的那个疯男人,已经被贺行劈做了两半。
琼玉楼的管事这时候也不敢再违逆贺行,说什么把人搬走了。但是他也丝毫没提要去报给虎妖城主。
贺行瞥了管事一眼,心里大概有了计较。
贺行仔细去看地上的人,那个被凶尸咬死的男人面目狰狞、浑身是血、死状惨烈。不过虽然是无辜横死,但是贺行用灵力探了一下,这人的魂魄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怨气执念,已经入了轮回,看来生前过的也并不十分如意。
亡故之人魂魄滞留世间方可作祟,一旦魂魄入了轮回,肉身也会随之变成一滩死物,再无作乱可能。
再去看第二具尸体,那个被虫子钻入眼睛绞碎脑子的人,贺行如今可以探知,那挤在一具肉身中的两个魂魄都已经入了轮回。
贺行有些意外,没有想到李归齐的符如此厉害,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小孩儿。
李归齐却在跟木一鸣聊天,没有注意到贺行的目光。李归齐问木一鸣:“师弟,你在武陵见识广,可知道那个虫子是什么?”
木一鸣摇头道:“这个从未见过,应该是一种蛊术,需要尽快回去禀告师长。这等手法实在歹毒,如果下手之人藏于城中继续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贺行见李归齐没看他,就自己走到一开始那发疯男人的残躯那边,蹲下看了眼男人瘦得脱像的脸,分析道:“这个人,应该是个毒虫的容器,用血肉滋养毒虫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的作用就是把毒虫带到琼玉楼里,并且制造混乱。”
琼玉楼的管事听到这话,立马要撇清:“哎吆我们真是太倒霉了,好好地做生意怎么就碰到这种疯子啊。”
木一鸣皱了下眉,他还觉得贺行这个“乾渊宗弟子”十分可疑呢。木一鸣在武陵城两三年了,从来没遇到乾渊弟子。而且从颖水之战后,东川和乾渊两宗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只是面上过得去。
彭澎宗主甚至还有一个专门记录乾渊宗宗主黑账的小本本,现在已经记了很多诸如人家中年脱发影响修真界美观之类杂七杂八的事情。
所以李归齐跟个乾渊宗的人在一起,木一鸣就觉得事有蹊跷。但是顾及李归齐,木一鸣也没说什么。
李归齐这时走上前,蹲下要去扒疯男人的衣服。贺行一把拉起他,制止道:“别动,不干净。”
李归齐却说:“这人有点奇怪,且不说刚刚不知真假的夺舍,单说凶尸就不是那么好化的。”
李归齐曾经有过一个梦想,他想设计出一个大阵可以把所有亡故之人都变成鬼修,这样亲人就不用分离。
所以他是好好研究过化鬼或者凶尸这件事的。
亡故之人所怀怨气或者执念足够化鬼的很少,即便是横死者,能化为鬼的也不过十之一二,大部分人都会魂归轮回。
而对于新鬼,虽然能作祟,但是因为没有实体,能力有限,怕是移动个勺子都困难,只能对着人吹吹冷风。即便是厉鬼,也往往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一般只能伤害造成自己惨死的仇人。
书上记载的有实体的大鬼,都是辛苦修鬼道多年修来的。
而新死之人化成凶尸也很难,需要魂魄怨气足够,还要魂魄被困在肉身中才能化凶。
自古以来,只有死者方能化鬼化尸。唯一的例外就是江扩当年制造的活尸,那是生人魂魄离体后所化。那样的活尸有的甚至还有呼吸,但是都没有了自己的意识。他们的魂魄聚集到聚魂鼎,江扩通过聚魂鼎来操纵活尸,因而这种活尸也被称为活傀儡。
自从江扩死后,世上残留的活尸就再无人能控制,只会寻着生人气息乱咬,甚至敌我不分。
当年的惨烈之处也在于,很多修士都有亲人被江扩变为了活尸。江扩死后这些人看上去还活着,但只会对着亲人撕咬,最终许多人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这些亲人的头颅被砍下。
贺行听了心里一惊,最近的事情,先是东川的活尸,后又是琼玉楼的凶尸,桩桩件件,都有江扩当年最擅长的魂魄操纵之法的影子。
他上前一步蹲下来,扒开了疯男人的上衣,男人胸膛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贺行看了看男人的腿,有点不想动了。
李归齐提醒道,“你看看他的背”。
贺行和木一鸣一起将疯男人上身翻了过来,赫然见到男人背后还残留着一个十分复杂的阵法。
李归齐蹲下仔细看了看,确定这是一个围困用的阵法,这个阵活活将男人魂魄困死在已经死去的□□里。因为他的肉身死法痛苦,这样可以延长其承受非人痛苦的时间,大大增加化为凶尸的可能!
而贺行刚才的一剑劈坏了这个阵,疯男人的魂魄才得以脱出。
贺行和李归齐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如果化为凶尸是目的,那刚才的“夺舍”,是巧合,还是幕后之人露出的尾巴?
啊——
此时从四层的一间房间中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
木一鸣一听就脸色大变,慌忙飞掠上去。贺行见状拉起李归齐紧跟在了后面。
等贺行他们赶到的时候,木一鸣已经撞开了房门冲进了屋里。
这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还燃着红烛,粉色的纱幔垂在床上。而床上的女孩,大睁着双眼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腹部一片狼籍。
木一鸣大叫一声,冲上去抱起女孩。
但是,女孩子没有死,而是正在,化为活尸。
贺行当先一步用缚仙索绑住女孩,然后快速在地上画了一个传送阵,对木一鸣说,“带着这个姑娘回东川,快!”
木一鸣已经方寸大乱,贺行的话倒是唤回了他的一点理智,他抱起姑娘飞快道了个谢,走入了传送阵。
这时候琼玉楼管事也跑上来了,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情况又开始哭天抢地。周围住店的客人听说这里又不明不白地死了人,纷纷往店外逃去。
贺行和李归齐混在人群中一起离开了。琼玉楼的人也压根没想拦人,虽然这座楼本身就明显有问题,但是今日的事显然也是出乎了琼玉楼的意料。如今那大掌事就想先把事情遮掩过去,外人跑光了反而正合心意。
一出琼玉楼,李归齐就快速在贺行耳边小声说:“那个琵琶女进了七层,待了不到一炷香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面色很差看起来像是受了伤。”
贺行跟李归齐一对视,就明白他们想到了一处。
要去探探七层那个房间。
贴好了隐身符,在夜色掩映下,两人飞身上到七楼窗外,躲进暗处藏好。正好窗户上有一块装饰用的晶莹的琉璃,可以让他们看到屋内的情况。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从他们的视角看去,可以看到一个男人背对他们坐在屋内小塌上。
男人虽然坐着,但是看上去是个瘦高身型。一个极其美艳的女人扶趴在地上,嘴角带血,像是在哀求什么。
屋外二人现在不能说话,贺行便拉过李归齐的手,在他手心写了一个‘听’字。
李归齐手心痒痒,握了握拳,知道贺行是问他,有没有符可以让他们听到里面的对话。这间屋子被施了隔音咒,李归齐只能摇摇头,也没有办法。
这时他们看到那个管事进了房间,战战兢兢地躬身低着头说了什么,估计是汇报了琼玉楼发生的事情。
坐着的男人似乎是点了点头,然后那个管事看起来松了一口气,喜上眉梢,躬身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而后那个男人站起来,将俯趴在地上的那个女人扶起来,当他转身的一瞬,李归齐一阵冷意从脊背窜起。
那个男人,他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