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间听二太太说起过,说父亲母亲刚成亲那会子也是颇为恩爱的,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在母亲生下念锦后,身子落下了毛病,之后父亲便远着母亲了。

再然后,念莜打记事起,便没怎么见过父亲,印象中他总是在不断地放外任,最近几年更是在边远之地驻守,过年过节都不见回来。

父亲不归家,母亲倒是拿自己和念锦出气,便越来越不待见自己了。没有父母照料的孩子,性子也有些孤僻,这之后的种种不讨人喜欢,便仿佛是理所应当的了。

念莜望着窗外开得正好的蔷薇花,却是记起,后来父亲在自己成亲前到底是回了京,只是在京中没过两年,就暴病而亡了。

她听到消息奔回家里的时候,祖母正抱着父亲的尸首大哭,哭得几乎昏厥过去。

父亲走了后,母亲一蹶不振,日渐消沉,慢慢地竟然是不知人事,转年开春的时候人就不行了。

她是自始至终不明白父亲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说父亲在外停妻另娶也就罢了,可是据说父亲在外头连个房里伺候的人都没有。

思索了半响后,到底是不明白,最后轻叹了口气。

上辈子的母亲在念莜看来是糊涂的,倒是仿佛把自己当仇人般看待。这一次念莜好歹让她提早看清了盛楠是个怎么样的人,将外祖母那一家子从她心里头拔出去。

母亲先是失落了好几日,之后慢慢地反省过来,和念莜说话的时候,那眼神也就投到念莜身上打量,偶尔间还问起她在女学的情景,以及念锦如今的身子。

念莜可以感觉到,母亲的心思开始往回收,眼里终于有自己这个女儿了。

不过到底是生疏了这么些年,双方是闹过骂过也吵过,如今这关系忽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双方竟然都有些不自在。

就好像两只蜗牛,彼此都伸出触觉,轻轻试探,生疏而客气,又试图在关心对方。

比如现在,宁氏过来念莜这边,一进门恰见念莜正盯着那菱花窗瞧。她看了看,菱花窗上并没什么出奇的,外面的蔷薇花虽开得好,但是那蔷薇花年年开,更没什么可看的了。

她想了想,终于开口道:“这窗子上的纱也该换新的了吧我记得我那里还有一块雨后春草的纱子,那颜色配你这屋外面那一簇蔷薇红,倒是极好。”

说着,也不待念莜应话,便吩咐身边的王嬷嬷道:“快去我那里找找,拿过来那块纱,给姑娘窗子上的纱都换成新的。”

谁知道王嬷嬷听了这话后,只是应声,却是不动,还是旁边的瑞珠开口道:“太太,难不成你忘记了,去年不是表小姐过来,说是看中了那块纱,你就送给她了吗”

这瑞珠实在是一语道破真相,王嬷嬷也是无语了,只用眼睛直接瞪她,瑞珠还颇为无辜地道:“王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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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年老糊涂了吧,我可是记得清楚,分明就是送给表小姐了的。”

宁氏听得这个,自己也是想起来了,可不就是给了盛楠。一时她也是分外尴尬,粉腻的面皮涨得通红。

念莜倒是无所谓的,不过是一块纱罢了,最关键是如今母亲知道以前自己错了,好生孝敬老祖宗,也懂的疼爱自己和念锦,这就比什么都强。

她抿唇轻笑了下:“如今这窗子上的纱,虽看着旧,其实这是烟灰蓝,我就喜欢这颜色呢,正好将外面的那蔷薇红压下,若是大红大绿的,反而不美。”

她这是给宁氏台阶下,宁氏自然懂的,眸中露出感动之色,再想起过往自己的种种,真是恍惚犹如隔世,怎么自己以前就总想着疼爱那个盛楠,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看在眼里呢

“念莜唉”刚要说句话,宁氏想起自己曾经做的事说的话,竟觉喉咙里有些哽咽。

念莜不慌不忙,递过来帕子:“母亲,过去的事我不提,你也不提,我们早说好了的。”

宁氏接过帕子擦了擦眼,哽声道:“是了,不提了。其实我如今眼前还时不时觉得,念锦还是个刚生下来的小娃儿呢。当时他刚生下来,瘦得跟猴似的,我当时月子里闹病,也没什么精力照料他,后来出了月子,他又白又胖的,长得真叫好看。谁知道,谁知道后来”

宁氏红着眼圈,想起过往,想要说出的话就停下了。

后来她和夫君不知道怎么就离了心,从此后夫妻两地分居,再不复往日恩爱。

念莜打量着母亲难过的样子,都说母女连心,看着她难过得哭,自己也是有些唏嘘。可是那点唏嘘到底是轻淡,毕竟她对母亲实在是没太多感情,甚至上辈子是有些恨的。

只能说,便是母女亲情,也不是生来就有的,也是在彼此的温存相处中一点点培养出来的。

未来如何,只能看以后的了。

恰好这个时候冯嬷嬷取来了银耳燕窝粥,用描漆托盘放着,打开上面的罩子,里面炖得软糯香甜的燕窝粥还冒着热气。

“太太,姑娘,快趁热用些吧。”

说着这话,王嬷嬷也过来了,陪着冯嬷嬷一起将两盏燕窝羹伺候自己的主子用了。

当下母女二人一边用着燕窝粥,一边随意说几句话。其实彼此生分了这许多年,哪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是没话找话罢了。

“念锦这才十二岁,男儿家,其实不着急,慢慢相看着吧,总是要找个心思单纯善良的。倒是你,再过个年也十四了吧,这婚事我也得上心了。”

“着什么急呢,大姑娘这不是也才定下来,我明年再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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