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贴手心,温度相互融洽,情绪会使人感染。顾然身体止不住颤抖,他倾身靠近,额头抵在江知禾肩膀上,声音沙哑:“江知禾,我喜欢你。”

“这句话,我一直没出说出来。”顾然声音很小,额心在他薄薄的毛衣上轻蹭:“现在是时候了吧?”

江知禾抬手摁住他的后脑勺,更加用力搂紧腰身,他将脸埋进顾然发间,声音很轻,仿佛在在承诺:“是,以后的时间都归你。”

顾然闻言哼笑起来,他感觉脑袋有点黏糊,昏昏沉沉的,很想睡觉:“江知禾,我好难受啊。”

身体簌然腾空,他被江知禾抱了起来,顾然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嘀咕起来:“我好像飞起来了。”

“你没飞,”江知禾抱着他朝床边走去,“是低烧严重了。”

“是吗?”顾然低声细语。

江知禾把顾然放在床边坐好,弯腰与他对视,他的眼尾泛红,漆黑的眼睛更加深邃,他说:“谢谢你。”

“不要。”

顾然坐在病床上,半阖眼看他。他出门太急,只穿了件浅色的高冷毛衣和牛仔裤,再往下露出一截萤白的脚裸,不安地在晃悠。

“不要谢谢。”顾然抬起胳膊,轻点他的眼尾:“我要你好好的就行。”

江知禾附和:“好,不要谢谢。”

他不太清醒地勾住江知禾的肩膀,脸却朝向另一边偏着,一半是迷糊,一半是内心止不住的狂热:“好奇怪哦,它在为你跳动。”

江知禾俯首耳语,铺开静谧的房间,他们的呼吸纠缠。

“你好傻。”

“值得吗?”

“值得。”

……

这一次顾然没有精力拒绝吃药或者打针了。

他恹恹地倚靠在床头,强撑着精神同江知禾聊天,“我昨晚以为今天就会好的,谁知道它居然和我反着来……”

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江知禾就坐在顾然昨晚坐的陪护椅子上,静静地听他抱怨。

他的神情很凝重,像是心里压着解不开的题。顾然一时禁音,呼吸也放得很轻。

他的左手背上扎着针,正在打点滴。顾然不敢乱动,也没啥力气动。

江知禾沉思了片刻,这才察觉身边的人安静了下来,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怎么了,”江知禾倾身靠近,用手背碰他额头:“难受?”

顾然摇头,抿着唇不语。

江知禾掌心盖住他打点滴的手,语气温柔:“困不困?”

“有点,”顾然含糊不清道:“但是不想睡。”

江知禾捂着他手背的力气不大,直起身体,挎上了病床。

“你——”顾然怔然,因为江知禾侧躺在了他的身旁,单手托着他的脸颊靠进胸膛里。

“困了就睡吧。”

随着他说话的时候,胸腔起伏不定。顾然侧趴在他的怀里,听着“砰砰砰”的心跳声,感觉身体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江知禾——”

江知禾:“嗯。”

“你是不是——”顾然停了一秒,接着说:“是不是觉得心里难受啊。”

江知禾否决:“不是。”

顾然后仰头,注视着他的下巴,轻声道:“你,你父母,他们怎么样了?”

顾然虽然不喜欢江向淮和周水,但,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

“送走了。”江知禾说,“中午的时候。”

顾然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他们活该。”

江知禾没有应声。

施暴,囚禁,偷税,受贿,非法□□等,种种罪行,哪样都能把江向淮送进去。

更何况,江向淮有精神疾病。

他的前半生,已经落了幕。

顾然枕着他的胸膛,迷迷糊糊有点困了,他说:“那你以后还回皖水林嘛,不回的话,可以住我那里。”

江知禾垂眸盯着顾然手指,须臾片刻,他把被子拉高,盖住了顾然,说:“好。”

江向淮的资金全部被冻结,包括他手下的房产。

就算江家别院还能住,他也不会再回去,那里盛满了他前半生的恶梦和自由。

“睡吧。”他说:“明天还要读书。”

欲要睡着的顾然,精神一抖。

淦。

他忘了,明天星期一。

.

翌日清晨。

天还没亮,江知禾就已经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怀里的人儿。

顾然低烧已经退了下去,脸颊的泛红变成了光滑细腻的萤白,毛茸茸的。

病房里的白炽灯亮了一晚,顾然乖巧的睡相被光线拢作一团。微弯的睫毛此时乖乖的垂在眼帘,小巧的鼻尖上,镶着一颗嫣红的小痣。

江知禾目光流转片刻,轻戳了下小痣,顾然无知无觉,半张着嘴呼吸。直到吸取的氧气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江知禾温热、湿润的唇。

“嗯——”

江知禾抬手揉捏顾然的脸庞,含着他的下唇吮吸。睡梦里的顾然喘不过气,感觉有东西压着他,似梦似幻。

唇齿间的低吟止不住溢出,江知禾吻得更重更狠。

顾然自梦里挣扎了半响,睁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眼前人。

“你,”顾然轻推他,求饶的话语从相贴的唇吻里流出:“别——别亲了!”

江知禾一双浸透占有欲的眸子盯着他。

顾然瞬间怂了,小声说:“我还没刷牙呢。”

“我不嫌弃。”江知禾弯起眉眼带笑。

如果顾然的眼睛是一台摄影机,那此刻他记录下来的将会是电影转场前最美好的画面。

顾然闻着江知禾身上的味道,神情恍惚:“几点了?”

“刚刚,那是早安吻吗?”

江知禾用食指挠他的下巴,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应该快六点了。”

顾然倏地坐起身,一脸懵逼状态。

“六点?”

江知禾也随着掀开被子起床,“我猜的。”

顾然震惊了:“你猜的?”

“嗯。”江知禾穿上鞋,回头看他:“我每到这个时候会醒,不会猜错时间。”

“哦。”顾然傻乎乎的,“哦,这样哦。”

“可是,”顾然还是忍不住问他:“为啥要接吻?”

这下江知禾怔了一秒,疑惑道:“你不喜欢?”

顾然还是重复刚才的话:“我没刷牙。”

“我不嫌弃。”

顾然:“……”

江知禾去卫生间洗漱,顾然坐在床上出神,时而开心,时而羞耻,最后嘴角上扬,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有十分钟时间。”

冷不防的一句话,吓了顾然一跳,他偏头看向江知禾,江知禾正倚靠在卫生间门口注视他。

“马上!”

顾然话落,掀起被子就要起床。

两人办完出院手续出来时,天才慢慢发出一点亮光,昏昏暗暗的,地上覆盖了一层白毯。

鞋子踩在松软平整的积雪层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顾然双手环抱住身体,忍不住侧过身朝江知禾吐气:“好冷啊,你的外套呢?”

江知禾单肩挎包,步伐缓慢:“不小心弄丢了。”

“你的呢?”他反问。

“咳咳咳——”顾然有些难堪地转过头,他用手捂住嘴唇,试图掩盖无休止的咳嗽声,却让解释的声音变得更模糊了,“我不小心丢教室了。”

江知禾不置可否,把书包换了一边,将顾然搂进了怀里。

“坐公交车先回住处,”顾然颤抖着声音:“咱两换一套衣服再去学校吧。”

“嗯。”江知禾淡淡地望着远处的小黑点:“我送你回学校。”

顾然停止了颤抖,“你呢?”

江知禾沉默不语,直到两人到达公交车站,“我把剩下的事处理完。”

“哦。”顾然很懂事:“我知道了。”

空气突然安静,静谧的清晨,昏昏沉沉的漂浮着冷空气。

“那你说以后住我那里,是真的吗?”顾然突丌问他。

“是。”江知禾自昏暗的夜色,笑了起来,“等你放学,我去接你。”

明明只是一句很普通,很平常的话语,却让顾然舒了心,安了神。

他说:“好,我等你。”

临近七点十五分时,顾然换好衣服出现在了学校大门口。

他略微抬头看着学校门口的“宜阳一中”四个大字,莫名出了神。分明才过去两天,却感觉是经历了很久一样。

江知禾和顾然一起换了干净暖和的衣服后,就离开了。

顾然知道,他是在给过去画圆。

路边的早餐店飘荡着各种各样的香味,顾然轻吸鼻子,转身走向最近的早餐铺子。

“老板娘,给我三笼蒸饺,和三杯热豆浆。”

“好勒,马上!”老板娘大声回应。

顾然提着早餐,踩点进教室。

季林最近学习明显上心多了,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努力学习、补课。顾然一时没分清缘由。

他屁股刚挨着凳椅,季林就放下手中的课本盯着他看。

顾然把书包塞课桌里,随后把手里的早餐分了。

季林把早餐放桌洞里,继续盯着顾然看。

顾然有点被他看烦了:“有事?”

“嗯。”季林老神在在道:“你今天气色不好啊。”

顾然悠悠瞟他一眼,没有吭声。

谁经历了一晚上doi,爱人突然出事坠下楼,又发烧求符……等种种原因,会气色好?

谁知季林只是单纯问一下,并没有想知道的意思,他换了一个问题:“你怎么没回我信息?谈恋爱谈疯了?”

之前想不起来,又错过了什么事儿,这下又在顾然脑海里卷土重来,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季林:“我有件事很奇怪。”

季林没搞懂他怎么岔开话题,愣愣道:“什么事情?”

顾然思索片刻,低声问他:“你是不是也弯了?”

“哈——?”

季林很懵逼,随后又恢复表情,小声问他:“你怎么这样问?”

“你能接受同性恋,”顾然面色沉静,“还能自个儿提前开发。”

“我有点不信。”

“除非你弯了,要么不可能那么快接受。”

“更何况,我还是你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兼兄弟,我突然和江知禾在一起,被你发现了,怎么会一点事儿都没有,就这样爽快适应。”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季:“……”

就很离谱。

他之前用来问顾然的话,现在被反噬给自个儿了。

“你怎么这样想我……”季林咕哝道:“我能适应,能接受不是好事吗?”

顾然点了点头:“是好事。”

季林敲手心:“那不就结了!”

“……”顾然见他明显一副插科打诨的模样,摊开掌心,说:“能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吗?”

“干嘛?”季林扭扭捏捏的,从书桌里摸手机:“你自己手机呢?”

“哦,对了。”季林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不回我信息,谈恋爱谈疯了?”

“手机没电了。”顾然接过他递过来的手机,按亮屏幕,“密码。”

季林下意识回答:“0825。”

顾然解锁的手一顿,“你生日不是十月份么。”

“对啊。”季林附和:“我就是……想换个数字。”

“哦。”顾然很好说话,输入数字解锁:“数字挺吉利,挺顺口的。”

季林用鼻音回答:“嗯——”

“你要干嘛?”季林凑过去,“登微博接稿吗?”

“其实我有充电宝,我可以把充电宝给你充电的。”

“不用,”顾然摇头,轻声道:“手机我给江知禾了。”

“哈?”季林无语:“他自己没手机?”

一说到江知禾顾然语气就变得柔和:“他手机坏了,我得重新给他买一台。”

季林没眼看:“他自己不会买?他家那么有钱,缺这么台手机嘛!”

顾然转过头盯着他,严肃又认真:“以后我养他。”

“吃错药了?”季林迷茫:“还是嫌钱多,没地方放?”

顾然没回答他,自顾自登上微信账号,查看信息。

季林周六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相当于轰炸。

“小然,你在干嘛呢?”

“有没有时间听我唠叨?”

“我好迷茫啊!”

“找不到人说话,我想解闷。”

“嘤——你怎么不理我?”

“你将永远失去你的好兄弟。”

“我将多了个”

后面多了个什么,季林没发出来,顾然摇晃手机问他:“什么意思?解释一下?”

“有人强吻你了?让你这么失控?”

“不是。”季林转移话题,“我那天和家里人吵架。哦,对了,你不是要给江知禾买手机嘛?”

“中午我陪你一起去看新款,钱够不够?不够我给你。”

顾然轻轻一笑:“那倒不至于让你给,我自己存钱了。”

“哦。”

算了算了,顾然心想,季林没打算告诉他,那他就装不知道吧。

但。

顾然有点迷茫。

这算是同性之间的感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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