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上课的气氛很和谐，顾然心里装着事，听得有点心不在焉，他把笔放在指间转个不停，目光却浅浅的睨向讲台。
季林很是认真，老师讲一句，他就低头记一句。
指间的中性笔频繁掉过几次，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啪哒——”声。季林有点受了干扰，忍不住丢下笔怔怔地望着他。
顾然挑眼回了个“？”，季林挤眉弄眼，回了个“！”。
两人来来回回用眼神互相交流，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有点看不下去了。
“咳——”英语老师象征性咳嗽了一声，意思是让他们两个注意听讲。
顾然很茫然，正一头雾水看着季林，在用神眼聊天的时候，他指间的笔不停的掉落，又捡起来。
“嘘，”季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吵着我了！”
“？”笔不知是第几次掉落发出声响，顾然有点困惑，“我吵你？”
“从何说起？”
季林余光瞥向老师，最后又瞥向不远处的原玖，恨恨道：“转笔能不掉吗？”
这顾然就更想不通了，他把手中的笔放下，拢了下衣袖，“你来？”
“来什么？”季林纳闷，“你怎么都不听课？”
顾然抿了下唇，小声说：“我心里有点慌。”
“静不下心来。”
季林不能理解，反而更纳闷了。
他们都不知道江知禾和顾然这两天经历了啥，只能凭意识去猜测顾然。
他斟酌着问，“因为要给江知禾买手机？你没想好买什么牌子？”
顾然，“……”
不在一个频道的聊天。
“咳——”
英语老师又加大了声音提醒一下。
顾然禁声，垂头看课本。
季林没察觉，正一脸茫然地瞅着他，脑门上显示一个大大的问号？
英语老师戴了副黑框眼镜，年龄三十岁左右。听说是个四川人，两年前因为在宜阳当老师，碰见了意中人，从而嫁了过来。
“两位同学。”
正儿八经的四川话，很是洗脑。
“有什么话是下课不能说的噻？”
“还是我讲的不够生动，让你们无趣？”
顾然：“……”
季林：“……”
顾然轻皱鼻子，有点不知所云，为啥他每次和季林搞小动作，都能被老师发现。而别的同学就没一点事，甚至聊得比他们还更热烈。
就比如——
“豁，我说了这个裙子漂亮吧？”
“可是我觉得很土唉，黑色配黄色？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你不觉得很l亮撒嘛！”
“……我不觉得，我感觉有点像鲜花插在牛粪上。”
“你这是什么比喻？你还要不要我给你提意见了？啊？”
此时正在深情聊天的，就是季林和顾然隔壁的同学。
两个女生正低头抵在桌子边缘，很是投入。
左边的女生用手指划拉手机屏幕，“喏，那换个色好了吧？棕色咋样？”
右边的女生顺着她指的裙子看去，差点被气笑。
她用指尖戳屏幕，不可思议道：“你让我用黄色的上衣，配棕色的裙子？”
“嗯啊。”左边的女生点头：“有问题？”
右边的女生无言埋脸。
季林听得心痒痒，什么游戏能换装，还能这样换？虽然他也不咋会搭衣服，但不妨碍他菜还爱搭。
“嘿嘿——”季林忍不住笑了声。
顾然用手肘杵了他一下，意思是老师看着你呢。
季林没收到提示，听着旁边的对话又撑不住笑了一下。
这下顾然有点汗颜，禁不住偏过捂脸。
果然——
英语老师很佩服地点点头，随即露出一个微笑。
“季林，你来，翻译一下爱丽和克林的对话。”
原本心沉沉的顾然，闻言也撑不住闷笑起来，他不太敢笑出声，只能默默的低头勾唇。
季林半张嘴，一脸的呆然，他下意识看向门边的人，就又收回眼神看老师。
老师推了推眼镜，等着他回答。
季林没有翻译，而是，右手一抬，指着隔壁的两个女生告状，“老师，我举报，她们两个上课玩手机，还嘀嘀咕咕聊天，吵着我学习了。”
倒打一耙，说的就是季林。
两个女生瞬间停下对话，把手机往桌洞里一丢，齐刷刷地盯着他。
季林有点慌，但面上不显。
很有魄力。
英语老师很欣赏。
所以。
他们四个人一起站在了外面。
左边的女生叫刘小小，右边的叫唐洁。
刘小小捏着英语书的边角，斜眼瞅季林，季林默默地朝顾然身边挪。
他一挪，顾然也来挪。
他是无辜的，他是被迫的，他是因为季林才一起被罚的，所以他也不想理季林。
两个女生往右边挪，顾然往左边挪，就剩下季林一个人在中间。
“哎——”
“不带这样的吧？”
季林左瞅瞅，右瞅瞅，小脸一皱，委屈了。
“你们罚站也不能全怪我呀！”
三人同时看向他。
季林硬着头皮继续说，“小然，我最开始是因为你吵着我听课，所以才找你聊天的。这个锅，是不是你的错，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顾然：“……？”
话落，他又转头看着两个女生，脸上略带了点尴尬，但说出的话却气死个人。
他说：“你两也不应该上课玩什么奇迹暖暖，换衣服还换得那么奇葩，我就是因为你们嘀咕太厉害，这才受到影响的。所以，我被老师叫起来翻译，这个锅，是不是你们的错，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刘小小气笑了，“没看出来啊，季林，平时傻乎乎的，没想到嘴巴子这么厉害。可以啊，就差出去说相声了。”
季林闻言有点谦虚，“还好，还好，正常操作而已。”
唐洁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扯刘小小衣角，小声道：“算啦算啦，反正都出来啦，继续？”
“嗯？”刘小小震惊，“你把手机带出来了？”
唐洁有点不好意思，“我有点强迫症，不把所有衣服搭配好，心里难受。”
季林来了兴趣，拉扯着顾然一起靠了过去，“姐妹，一起？”
“干你啥事？”刘小小白他一眼，“刚不是影响你学习了么，怎么，好学生也会玩游戏？”
“害——”季林脸皮厚，摆摆手道，“所谓，不打不相识嘛，既然一起罚站，那就说明我们有缘！”
刘小小怼他，“狗屁的缘分，全靠你举报！”
顾然有点尴尬，单手攥着课本，低声替季林道歉：“不好意思啊，他不是故意的。”
“嗯啊。”季林毫不知耻：“不是故意的。”
“算了——”刘小小叹气，“其实出来透透气也挺好的。”
“对吧。”季林附和。
顾然忍不住踩他一脚。
季林“咝”了一声，回头看他，“干嘛踩我？”
“你少说话吧！”顾然恨铁不成钢，“不省心的玩意儿。”
“我……”
季林一个我字尾音拖长，身旁又开始了嘀嘀咕咕的对话。
“换一个吧，”唐洁说：“我不喜欢棕色。”
刘小小愣了一下，“那，那绿色？”
“你这什么审美？”季林凑过去，垂眸看屏幕，盯着里面的少女端详了片刻，说：“红色不好吗？”
“我觉得红裙子配黄色很好哎！”
“屎色！”刘小小说，“我觉得绿色好看。”
“红色！”
“绿色！”
“白色，或者淡蓝色不好看吗？”顾然悠悠开口。
唐洁闻言，低头点了几下屏幕，“对哦，白色就可以了呀，清新。”
刘小小不和季林斗嘴，就着唐洁的手看手机，“嗯——是还不错，但我还是喜欢绿色。”
唐洁：“……”
“选好了吗？”
刘小小摇头，“还没有。”
“那你继续？”
“嗯啊。”
等等——
怎么声音有点不对，刘小小慢慢回头，就瞧见英语老师正用死亡眼神注视她。
“老师我错了。”
英语老师点头，“你没错，错的是我。”
“不不不——”刘小小忙摇头，“是我的错，老师对不起。”
英语老师淡淡扫了他们四个一眼，很是佩服，“挺好，我居然给你们换了个地方聊天。”
“竟然你们都不用听课了，那就在放学前把今天讲的课程背了。”
“我相信你们可以的，”英语老师勾唇一笑，“加油同学们，我看好你们。”
顾然这次是真的更焉了，他还期待晚上江知禾来接他呢。
**
宜阳的天气阴晴不定，昨天还在下雪，今天又恢复了往日的阴沉。
顾然用手指撩拨纸页，嘴里时不时念出单词。
“都怪我，”季林轻声嘀咕：“都怪我，都怪我。
“如果我不找你聊天，认真回答老师问题，不举报刘小小她们两个，就不会有那么多事。”
“都是我的错。”
“行了。”顾然制止他，“安静一点，我等会还有事。”
“好的。”季林很乖：“我闭嘴。”
原玖来到图书馆时，顾然已经背得差不多了，他把书合上，给原玖让位置，“你帮他一把，我先出去买点东西。”
“去哪？”季林不开心：“买手机吗？我陪你？”
顾然还没开口拒绝，原玖却先曲指敲他额头，“去哪？先把单词背完。”
“哦。”季林抬手捂额头，很是老实，“好的。”
顾然揣兜走出图书馆，他把书包挎在右肩，踩着潮湿的地面出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