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梁府嫁女。
因沈序如今身份敏感特殊,这场婚事梁家并不敢大办,连宴席都没有摆。
沈序既没官职又没积蓄,梁承唯恐女儿嫁给他受苦,便自己掏钱在城南给女儿置办了一套二进宅院,作为小两口的婚宅。
一阵鞭炮声过后,梁雨柔拜别父亲上了花轿,大红盖头下的她画着精致的妆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手轻抚在小腹上,憧憬着婚后美好的未来。
作为新郎官的沈序驾于高头大马之上,穿着一身大红喜服,胸前挂着大红绸花,脸上却毫无半分笑意。
接亲队来到城南“沈宅”,门口倒是站了不少人围观。
“沈宅”这块匾,是梁雨柔为了顾及沈序的尊严让父亲置办的,她深爱这个男人,愿意为了他付出所有。
按照程序,沈序抱着她跨进了沈府大门。
府上亦没有摆宴,梁大人特别交代了,一切须得从简万万不能再惹皇上不快。
沈婆子作为婆母,早就穿戴整齐端坐在上首位置等候着了,沈宁亦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站在沈婆子身旁,只不过脸上依旧蒙着面纱。
这会儿见到小两口走进来,沈婆子笑得合不拢嘴。
小两口拜堂时,梁雨柔却没有对沈婆子下跪磕头,一旁的沈宁见状,出声提醒她应该跪拜婆母。
但梁雨柔却说:“还请娘见谅,大夫说我这胎像不稳,不能做太大幅度的动作,怕伤及胎儿。”
沈婆子脸上的笑意微顿,勉强笑着说道:“不打紧,身子要紧。”
梁雨柔作为新妇没有跪拜婆母,沈婆子心里多少有些不满的,但不满也无可奈何。
谁让她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小姐,如今沈序没有官职,这一家老小都指着梁家过日子。
沈婆子就是有不满,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拜完堂后,沈序送梁雨柔回了婚房。
沈宁气哼哼地走到沈婆子面前,“娘,这梁雨柔分明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什么胎像不稳都是借口,只是跪拜而已哪就会伤到孩子了。”
沈婆子叹了口气,“行了,你大哥现如今好不容易再成家,又有了孩子,往后你与你大嫂好好相处,千万不要再惹是生非,咱们沈家如今的处境,可处处都得仰仗着她。”
沈宁一噎,只好答应道:“我知道了。”
幽月阁内,沈序将梁雨柔扶到喜床坐下,满屋刺目的红让他莫名的有些烦闷,转过身想出去透透气。
“相公......你要去哪儿?”却被梁雨柔叫住了。
沈序头也没回,只说屋里闷,想去外头透一下气。
“那,你早些回来,今日...是咱们的新婚夜......”梁雨柔声音娇柔轻软,听得人浑身酥麻。
“嗯。”沈序说罢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在庭院里,沈序满心烦闷,这些日子以来,无人知道他遭受了多少冷眼与嘲笑,有时候,连他也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娶苏玉婉,便不会发生这一切了。
当时的他,只是觉得苏玉婉能挣钱又顾家,再者可怜她孤身一人无去处,才会答应娶她。
并非是因为男女之情而娶她。
来到京城后,他承蒙梁大人收留关照,认识了明艳娇媚的梁雨柔,在梁雨柔身上,他感受到了在苏玉婉身上从没有过的温柔与体贴。
这让他不禁心生悸动。
当他金榜题名被皇上钦点为新科状元那刻,越发觉得苏玉婉小商贩的出身配不上他。
所以才会在梁大人的询问下选择了隐瞒。
不料梁大人会将自己女儿许配给他。
当时的沈序,也觉得自己如今的身份就该梁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才配得上,这才会写下了那封休书。
他并非无情无义,实在是对苏玉婉毫无感情,不想如此将就过一生。
他并未碰过她,即便是她离开了沈家也可以再嫁,可却没想到她性子这么烈,不仅列举了三条罪状写下休夫书,还将此事都闹到了京城。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苏玉婉竟是苏丞相那被掳走十多年的女儿。
难怪梁大人说,在朝堂之上苏丞相处处针对梁家,每当梁承进言为他求情的时候,苏丞相总会出来阻止。
苏玉婉这是要报复他。
“姑爷。”
丫鬟佩儿走了过来,“小姐问您好些了没,什么时候回去?”
沈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去帮我取壶酒来。”
“可是姑爷......”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了?”
“不是不是,奴婢这就去。”
没多会儿,佩儿拿来了一壶酒,此前小姐交代过让他少喝酒,佩儿小声道:“姑爷,小姐有孕在身,您还是少喝些吧。”
沈序却冷冷看了她一眼,“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佩儿无奈,转身离去了。
在石凳坐下,沈序提起手里的壶往嘴里猛灌了一口。
婚房里,梁雨柔等了许久还不见沈序回来,心里泛起了担忧。
她自己掀开盖头,叫来了佩儿。
“姑爷呢?”
佩儿面露紧张地回道:“小姐,姑爷他...他在前院喝酒......”
梁雨柔一听,顿时怒了,“不是让你看好他吗,怎么又喝上了?”
佩儿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小姐,是姑爷非要让奴婢去拿酒,奴婢...奴婢......”
“废物!”
梁雨柔狠狠剜了她一眼,抬脚出了房门。
来到前院时,沈序已经醉趴在石桌上。
“相公......”梁雨柔上前去扶他,却瞥到沈序手里攥着一条帕子。
她皱了皱眉,伸手把帕子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待看到那帕子上绣着的“序”字,她脸色倏地变了。
这帕子分明是女人绣的,听说沈序之前的妻子,如今的苏家二小姐绣技十分精湛,想来这帕子是苏玉婉之前给他绣的。
看了一眼醉的不省人事的沈序,梁雨柔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都已经和她成亲了,竟还留着与那个女人有关的东西,他把她梁雨柔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