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耕时代,人口是每个国家最重要的资源,没有之一。哪怕是土地,也比不上。有了人口,才有了士农工商各行各业的人,国家机器才有了持续运作的基础。
火之国收拢流民的事情原先一直在暗中进行,而且流民大规模出现的时候不是战争这种人祸就是干旱洪水等天灾。有这些吸引目光,才没有引起议论。
若是没有黑绝横插一脚将消息传得满大陆人尽皆知,只怕等其他国家大名反应过来,火之国的人口要在原先的基础上翻上一番。
不等第二次忍界大战结束,各国边境陡然加强了有关人员流动的户籍管理,特别是前往火之国的,不论是探亲还是经商都要经过重重盘问,确定人会回来才罢。
虽然因为边境动乱管理难度非同一般,漏洞不少,依然给雪奈的计划增加了不少麻烦。无奈之下,她只能将这一计划由暗转明,暗中辅以经济辖制手段,以期顺利渡过即将来临的风暴。
果不其然,忍界大战才落幕,风雷土三国的大名纷纷向火之国大名府发来声讨公文,周边几个小国的态度不如他们强硬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
‘大家都全力以赴打仗呢,你怎么能暗戳戳挖人墙角?还讲不讲武德了?奉劝你赶紧归还收拢的我国流民,不然……哼哼。’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火之国的大臣分成两派,一个是力挺雪奈的实干派,一个是打从心底里瞧不起女人当政恨不能立刻将她赶下御座的顽固派。自收到消息起,这两派人马已经吵吵嚷嚷半个多月,却始终谁都说服不了谁。雪奈看看堆满整个书案的声讨文书,再看看下面再次吵起来的大臣们,无声地叹息一声。
“好了,”不算响亮的声音让整个大殿为之一静,“光希,把你收集的消息告诉给诸位大人。”
“是,殿下。”
坂上光希出列,面对几十双情绪各异的眼睛,肃然开口,“好叫诸位知道,我这里共收到来自全国各个州县、乃至周边某些国家百姓的请愿书一共一千三百七十二份。”
他拍拍手,殿外一直等待的人便抬进来好几个箱子,里面都是摁满手印或签满名字的请愿书。
“这些请愿书的内容,无一不是歌颂雪奈殿下,治国以仁、御下有方、怜贫惜弱。身为火之国百姓,他们深以为荣。其他饱受压迫的百姓,因为发自内心羡慕着他们拥有的这些才自愿来到火之国。这本不是他们的错,更不是殿下的错。”
“诸位大人,请你们仔细思量。自殿下代武田大人执政以来,带给这个国家的改变多不胜数。一年两熟的粮食作物、延伸到大陆上每一个国家的经济脉络、前所未有上下一心的臣民格局,火之国国力蒸蒸日上肉眼可见。还有刚结束的这场战争,我们可是力抗四国获得的胜利。面对风□□三国的质疑,我们没有后退害怕的理由。”
“……人口问题触犯的可不只是风□□三国的利益,火之国会成为众矢之的。”
“人口增加得益的是谁?”坂上光希步步紧逼,“是殿下?是获救的流民?还是这大殿上的每一个人?”
比起平民百姓,贵族的日子过得堪称奢靡。而维持奢靡生活的来源,正是他们辖下百姓上缴的税收。这些税收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流向大名府,剩下的大多进了贵族老爷们自己的荷包。所以坂上光希说收益的是大殿上这些人,一点都没问题。
人都是这样,无关己身的时候总是可以大方的慷他人之慨。等刀子落到自己身上,那是一星半点肉都不愿意割的。
“……殿下暂时卸任以平各国之愤,等事态平息我等再恭请殿下出山,可好?”
“西园寺大人,看来您并没有听清我方才的话呢?殿下一旦卸任,只怕火之国立刻群情激愤激起民变。才平外忧,又起内患,只怕这个国家禁不起这等折腾。”
“你,你……区区贱民,靠着不入流的手段媚主上位的小人,有什么资格和我等同殿为臣?”
一句话总结,你是哪根葱?你根本不配和我说话。哪怕你说的有理。
“放肆!”眼见讨论演变成人身攻击,悠哉看戏的雪奈脸色突变,“给我扒了西园寺的外袍,将人扔到大名府外。一天脑子没清醒过来,一天不许官复原职。”
话音刚落就不见了西园寺的身影,只有一件华丽的外袍孤零零地躺在大殿中央,一时所有人噤若寒蝉。
“此事我已心中有数,不必再议,散了吧。”
坂上光希随着所有人一同退出大殿,一路上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他却不以为忤。
一群蹬鼻子上脸的蠢货,这么久竟然还没有摸准殿下的性子。真以为她是想跟你们商量?不过通知一声罢了,竟妄想做她的主。
若是以为她像那位性子好的武田大人一样好糊弄,那就大错特错了。等着吧,总有一天,让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蛀蟲全都……哼。
秉着你不搭理我我更懒得搭理你的态度,坂上光希傲娇地一抬头,哼哼着离开。
大殿中,雪奈的想法和他大差不差。这一殿臣子,除光希几个之外,在她眼里就是个能走会说的死人。谁会和死人计较呢?无论他们怎么明里暗里指桑骂槐,落到雪奈这里不过是拂面微风惊不起任何波澜,反倒引她发笑。
再说明白点,就是老娘就是喜欢你们这种看不惯我还干不掉我的态度。但是你们也别觉得憋屈,很快我就干掉你们让你们彻底解脱。开心吗?开心就跪谢隆恩吧。
终上所述,在外人眼里雪奈受到了不小的刁难,其实本人心情好得很。完全不影响她关心义女的身心健康,再逛逛花园子,打打棋谱,喝喝茶。
不过,等武田凜派人来请她的时候,她脸上适时带上了几分为难与浮躁。这世上,没有人能平静对待他人拿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如臂指使,武田凜也不例外。
刺杀事件后,武田凜受伤太重只能静养。虽然他暗地里找了不少医疗忍术不错的忍者帮着调养,依然没能恢复到可以正常生活工作的程度。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越过成年的儿子将一国重任交托给了雪奈,形式类似于唐国古代太后垂帘听政。
说实话,得知消息的时候雪奈很惊讶,非常惊讶。如果不是对自己的记性非常自信,差点以为是什么时候给武田凜下了暗示给忘了。
不管原因何在,获益的人是她。俗话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送到手边的权利,她,就笑纳了。
“听说近日议事,有人为难您?”男人半靠在床上,说话的声音中气不足一听就知身体不好。
雪奈在他身边落座,“不是什么大事,我还能应付。倒是你,凜,要快点好起来才行。”下意识皱起的眉头落在武田凜眼中,彰显着事情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是我的不是,累母亲奔走操劳。”
雪奈摇摇头,“这几年本就是偷来的,辛苦些也无妨。若不是你把美莎带到我身边,只怕如今骨头都化了。”
美莎?武田凜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发问:“美莎年纪也不小了,母亲有替她考虑过以后吗?”
“凜什么时候对做媒有兴趣了?”雪奈忍俊不禁,“说吧,你看好了哪家的小郎君?”
“我。”
雪奈瞪大眼睛。
“咳咳,我是说,我的幼子,仁。”
武田凜手忙脚乱的解释,“他与美莎年纪仿佛,性格虽然跳脱但为人正直纯良。哪怕美莎是母亲抚养长大,那也是忍……出身啊,配给小仁不算辱没。”
雪奈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直看得武田凜冷汗直流差点忍不住移开视线才开口,“这个啊,毕竟是美莎的婚事,总要她自己也愿意才行。等我问过她再说吧。”
“……是。”武田凜眼眸闪了闪,诺诺应是。
两人又聊了几句政事,雪奈随口捡了几件事询问武田凜的看法,一副很依赖他的模样。后面武田凜的妻妾儿女过来探望他,一群人挤挤攘攘地堆在一个屋子里,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雪奈方才寻到机会脱身离开。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不长进啊……”
一行人穿梭在景色优美的大名府,路过朱雀殿的时候,一声幽幽叹息落在紧跟在雪奈身后的苍耳和天南星耳中。两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化不开的凝重。
凜大人,做了什么?
武田凜什么都没做,他倒是有些想法,可惜刚萌芽就被雪奈一眼看穿,大概率翻不起什么风浪。
雪奈并不生气,反倒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蓝染先生做了她一年的师父,雪奈不敢说青出于蓝,但至少没丢师父的脸。反观武田凜,也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一把岁数竟还是如此不成器。
虽说早就知道他心性软弱,优柔寡断且兼妇人之仁,可也做了好几年的国君。怎么现在还是这样一动心思就让人一览无余的模样?究竟是她这个老师能力不足,还是先天性格对人的影响大到后天教育完全掰不过来?
如果其他人知道雪奈的想法,一定会告诉她,两个都不对。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她太了解武田凜了。他的性格、为人处世方式、可能产生的想法……在雪奈面前几乎是透明的。这样的一个人,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对她来说和直接写在脸上没什么差别。
回到住处,雪奈并没有第一时间处理公文,反而问起漩涡美莎:“美莎在做什么?叫她过来见我。”
侍女匆匆而去,空手而归:“美莎小姐出去了,还没回来。”
“虽然我说不用拘着她,是不是也太放纵了些?”
自从被雪奈知道自己出门是去见喜欢的人之后,漩涡美莎越发没了顾忌,恨不能天天都往外跑,日常寻不到人才是她现在的常态。偏雪奈最近很是忙碌,晚间回来时美莎已经归家,一时竟没发现。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她笑叹一声,“但愿她遇到的是个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