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见到雪奈，漩涡美莎虽然可惜却毫无办法。虽然听话地回到住处，心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她狠狠心，放了一大碗血出来，突如其来地失血让她有些头晕，坐了好一会儿才好转。嘱咐侍女将东西送去义母那里，美莎留下一句“我去火之寺给义母祈福”，匆匆离开。

身为火之国最大的神社，火之寺规模宏大建筑华美，供奉的主神乃是火神迦具土。美莎脚步匆匆，神色不安，当远远看到神社高高的鸟居后，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模样。

“美莎。”刚走进神社主殿，神像后面转出来一个人，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

“介~”美莎正要扑过去，突然想到什么停住了脚步。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她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

叫做介的青年正是美莎喜欢了许久的心上人，他看起来年龄在二十左右，相貌不算非常出众但也清秀耐看。看着美莎的眼神非常温柔，足以将她溺毙。

听到喜欢的女孩这没头没脑的询问，他并没有生气，只是讶异的睁大眼睛：“我能有什么瞒着你？有关我的事，美莎你全都知道的。”

“……是吗？不是你吗？那是谁？”美莎喃喃自语着，突然腿一软坐到地上。

“真的不是你吗，介？”女孩再次追问。

“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是我不是我的？”男人的表情太过无辜，美莎找不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不是你，难道是……”她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捂住嘴巴不敢出声。

‘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那么做的。’即使在心里拼了命地说服自己不可能，怀疑的种子还是悄悄生根发芽。

“美莎，你今天怎么了？”介抬手探了探美莎额头的温度，“你很不对劲，是生病了吗？雪奈殿下年岁大了，不舒服是正常的，你不要太过担心。”

在他软语安慰下，漩涡美莎终于精神起来。

“对嘛，这样才是那个让我一眼就喜欢的上的漩涡美莎啊。”

“介~”美莎害羞的捂住双颊，转过身去不看他。

“美莎，”介握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雪奈殿下我们的事？”

男人眼巴巴的看着她：“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已经五年了，什么时候，你才能成为我的妻子呢？”

“我……”漩涡美莎语塞，眼见介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今天回去我就告诉义母我们的事，请她同意我们的婚事。”

“额，倒也不用这么急，殿下正病着呢。”

“没事。”美莎摆摆手，心想大不了多弄些“药引”给义母。有她在，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呢。

“等到我们成亲，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朱雀城吗？我们可以走遍火之国的每一寸土地，寻找热闹或寂寞的美景。对了，美莎你的家乡是哪里？我们可以一起回去看看。”男人兴致勃勃，说得眉飞色舞，期待之情溢于言表，美莎的心却一点点沉到海底。

离开朱雀城，更甚者，离开火之国？她有这个机会吗？先前取血时割开的伤口现在早已经愈合，连个疤痕都没留下。但在美莎心里，它们从未消失过。

外人看来她被义母收养锦衣玉食地长大，那样尊贵的夫人对她处处关爱时时照顾，不似公主胜似公主。事实上，她不过是个行走的救命稻草。看似什么都不缺，实则不过是鸟笼中的金丝雀。

自由？那是什么？

想到这里，漩涡美莎不由心情郁郁。

“美莎，你怎么不说话？”

“啊、哦，没什么，不小心走神了。介，我该回去了，明天再来见你。”

“……好。照顾雪奈殿下的同时，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重要。喏，这是你最爱吃的点心，今天也给你做了。”

漩涡美莎感动得两眼泪汪汪，暂时将自怜自哀放到一边，笑着吃掉盒子里的糕点，随后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走了。

刚刚进了大名府，就有侍女来报，大名大人要见她。美莎想到自己先前的猜想忍不住一个哆嗦，她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跟着侍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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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美莎小姐取了新的药引，您要现在服用吗？”天南星给苍耳烫伤的手上好药，提着食盒过来见雪奈。看到她厚衣裳都不穿一件直接坐在地上，立刻皱起眉头。

“没事，端过来给我。”

精致的玉碗装满红色液体，明明取出来已经有段时间却不见一丝黯淡。雪奈俯下身，小巧的鼻头轻轻耸动，又拿手指占了一滴细细品尝，好半晌不说话。

就在天南星忍不住询问的时候，她开口了：“去，帮我把药箱提过来。”

雪奈有一个十分宝贝的药箱，里面全是各种瓶瓶罐罐，画着天南星看不懂的图案。她曾猜测过，那可能是某种只有自家夫人懂的文字。

挑挑拣拣了好几种药，挨个按照比例倒进碗中，搅拌均匀后她直接端起来一饮而尽。

“咳、咳咳。”伴随着咳嗽雪奈的嘴角溢出几缕血丝，天南星一时分辨不出那是她自己的血还是碗中之物。

“夫人！”咳嗽停止后，雪奈突然开始大口大口呕血，惊得侍女魂飞魄散，呼喊着跑过来。

“没、没事。南星，出去等我一会儿，准备好沐浴更衣。”

“……是。”尽管不愿，天南星还是开门出去。将事情交代给下面的婢女后，静静守在门前。

“咳……唔，咳咳，哇……”灰暗的血液夹杂着些许破碎的肉块被雪奈吐出来，眼眶因为难受溢满生理性眼泪。原本苍白的脸色染上诡异的红晕，仿佛回光返照般气色极好。

一切结束时已是傍晚，哪怕天南星和苍耳尽心打扫，房间里依然有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带着行将就木的腐朽味道。漩涡美莎就是这个时候来的，自雪奈病后，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家义母。

“是美莎啊，来，到我这儿来。”明明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她却盖着最厚实的被褥。团在里面小小一个，若是不开口说话美莎根本发现不了那里还有个人。

“义母……”漩涡美莎喃喃着叫了雪奈一声，却不知该说点什么，沉默在房间里肆意蔓延。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话不谈的她们竟然变得无话可说？美莎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咳，趁我……还活着，把那孩子……带来见我吧。待我百年，你们……就带着我的遗产，离开朱雀城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吧。”

“义母，”漩涡美莎扑通一声跪在雪奈床前，痛哭失声，“……谢谢您。”

这一声谢让雪奈心中所剩不多的温度再次骤降，她闭了闭眼睛，望着和室的屋顶说完最后一句话，“我这辈子就养了你一个孩子，总是希望你好的。去吧，明日和他一起来。”

“……或、或许还有办法呢？我多给义母留些药引，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察觉到自己的表现似乎太过冷漠，美莎赶紧拿话描补。

虽然苍耳和天南星百般阻拦，漩涡美莎还是寻机割开了手腕，鲜血哗啦啦直往外流。苍耳一跺脚，只得赶紧拿了玉碗来盛，再把失血过多昏昏沉沉的美莎送回住处。

“……呵，比我狠心多了……”幽幽叹息回荡在和室，无人回应。

隔天上午，漩涡美莎果然带了心上人来见雪奈。两人才打照面，雪奈就笑了：“美莎，出去玩会儿，让我跟他谈谈。”

室内只剩下雪奈、介、还有苍耳姐妹四人。

“你很眼熟。”

青年站在那里肩背挺直仿若青竹：“殿下自然眼熟，敝姓武田。”

雪奈了然：“二公子还是三公子的儿子。”

她说得很笃定，当年因为行刺事件，武田凜庶出的几个兄弟全部被清算，只活下来两个不足十岁的稚儿，这个武田介应当就是其中之一。

“家父，先大名武田拓真二子，武田冶。”

雪奈面上一副万事了然于胸的样子，决不会有人知道她其实现在才知道二公子的名字。没办法，对于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存在，她一向不太关注。摸鼻.jpg

“难怪……”难怪那时候美莎会问她，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原来在这里等她呢。

“鉴于你的身份，我无法相信你接近美莎不是别有意图。”

武田介毫不客气地顶回去：“不需要您相信，美莎信我就好。”他眼中有柔光一闪而过，雪奈不曾错过。

“是吗？你确定在她知道你给她下药、借她之便向疼爱她的义母复仇后，还会一如既往地相信你吗？”

“你知道了？”武田介的脸色终于变了，很快他又笑了起来，“就算你知道又如何？你马上就要死了。等你咽气，美莎就自由了。我可以带她离开朱雀城，去天涯海角每一个地方。十年二十年，总有一天能挽回她的心。”

其实一开始相识的时候，武田介并不知道漩涡美莎的身份。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天真热烈的小姑娘，那是自父亲去后再也不曾有的鲜艳色彩和温暖。像太阳一样，吸引着他的视线。

可是漩涡这个姓氏太特别了，鲜艳的红发也太特别了。有这样一个姑娘和自己一起出入，根本藏不住。当堂兄武田苍找上门来，他自欺欺人的美梦被打碎，埋藏在心中的仇恨被重新唤起，最终在煎熬中选择了复仇。

但美莎是无辜的，他不想伤害到她，只能隔一段日子就帮她解毒缓解药性。那个傻姑娘，一点心机都没有，又不曾刻意隐瞒他，想知道什么稍稍引导就一清二楚。

至于解毒，更是简单。自己只略提了一句那掺着药的糕点是亲手做的，她就会一块不剩地吃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