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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君泽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手里捧着的茶盏“啪”地一声掉在了青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华君泽向门外冲去,荷香赶紧跟上,也向李氏居住的小院奔去。

路过安若的住处时,荷香“哐哐”地拍着门,有丫鬟出来说道:“去了,去了,安大夫已经去了。”

荷香心下稍定,抬眼望去,华君泽已经拐弯看不到踪影了。荷香不由得跑起来,问雁饶是跑得气喘吁吁的,都追不上荷香。

荷香进了李氏的房间,快步走到床前,只见李氏已经有些气短,眼皮不停地向上翻着。

荷香看向安若,只见安若缓缓地摇了摇头。荷香鼻子一酸,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安若凑过来,小声说道:“老太太能撑到现在,已经很顽强很难得了。如今华君泽得了状元回来,老太太心里提着的那股劲儿就懈了,撑不下去了。”

华君泽跪在床前,握着李氏的手,哭着说:“娘,您看看我,您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会儿功夫不见,您就这样了?儿子不孝!”

李氏已经不能说话,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喘着气,手颤巍巍地朝着荷香的方向伸了过来。

荷香忍住眼泪,俯下身子,握住李氏的另一只手。

李氏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荷香的手放到华君泽的手里,然后,她就微微侧头看向华君泽。

华君泽吸了吸鼻子,沙哑着声音说道:“娘,我知道。”

李氏环顾了房间一圈,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痰音。突然,她身子挺了一下,从嘴里喷出许多血来,殷红的血喷到床帐上,溅在床边的白墙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李氏头一歪,身子松弛下来,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华君泽哭喊道:“娘!娘!”

“娘!”“祖母!”“伯母!”屋子里响起了哭喊声,哀哀地传出很远。

华光耀带着哭腔说道:“快,给你们娘擦洗一下,换上寿衣,一会儿身子硬了就不好穿了。”

翠欣哭着将准备好的寿衣拿出来,男人们先出去,翠欣与荷香、盼晴给李氏擦洗了身子,给她换好寿衣。

荷香走出房间,华光耀红着眼睛过来说道:“你娘之前和我商量过了,丧事还是在乡下老宅办吧。”

荷香点头说道:“也好,就按爹娘的意思办吧。”

荷香对甲丁、乙丁吩咐道:“甲丁,你找几个小厮,去给亲朋们报丧,尤其是老太太的娘家,要注意礼数。乙丁,你去告诉族长,请族里的管事主持丧礼。”

甲丁、乙丁按吩咐去了。华光耀找马车将李氏运回了乡下老宅。亲朋们闻讯都赶来吊丧。

华家上上下下都挂上了白布,本家的人都来帮忙,缝孝衣的缝孝衣,做大锅菜的做大锅菜。

家里的孝子贤孙都跪在棺木旁边,每次有人来吊唁,孝子贤孙们就齐声痛哭。

华君泽刚刚中状元,正是风头浪尖上的人物,很多人闻讯前来吊丧。而荷香少不得要接待女眷们。

出殡前一日,宫里的公公赶来传旨意,追赠李氏为五品诰命封宜。皇上肯给李氏这样的哀荣,自然是出于对华君泽的器重。

在家停灵七日后出殡,安邑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都安排了路祭,华家风风光光地安葬了李氏。

重孝在身,华君泽的状元祭祖仪式就没有大办,华君泽只趁机给先祖们修葺了坟墓,多准备了些贡品,祭奠了祖先,就算告知祖先自己三元及第、金榜题名之事了。

荷香曾经思考过,亲人去世后,举办这些繁琐仪式的意义何在,她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都是为了抚慰生者失去亲人的痛苦。

而且,通过忙碌于丧礼的琐事,让人不能沉浸在痛苦中,可以度过失去亲人最初的那种撕心裂肺的悲恸。

按规矩,父母去世,官员必须解官丁忧二十七个月。华君泽便奏请解官,在家中守丧。

就这样,华君泽刚刚中状元,一天班都没有上,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翰林院报到,便被迫开始带薪休假。

当丧礼结束,众人散去的时候,闲下来的华君泽开始整理李氏的遗物。

此时华君泽才发现,他从小到大的许多东西,李氏都还精心保存着——他婴儿时穿的肚兜、他抓周时抓到的那支毛笔、他穿过的虎头鞋、他中秀才时的喜报……

华君泽每看到一样物品,便会默默流一会儿泪,他晚上睡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去,眼看着清瘦了许多。

荷香担忧,若是华君泽身子垮了可怎么办?

荷香眼珠子一转,打上了华成文的主意。华成文这个月要参加武举。

按大顺朝的规矩,父亲华君泽尚在,华成文就不需要承重为祖父母丁忧。因此,华成文的武举县试可以照常参加。安邑不少人都在拭目以待,想看看安邑县能不能出一个文武双全的童生。

荷香便想着用陪伴孩子来转移华君泽的悲伤。

在荷香的授意下,华成文吃饭时故意不停地唉声叹气。一边吃着饭一边神游天外的华君泽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儿子的反常。

华君泽瞪眼教训道:“小小年纪,长吁短叹,成何体统?”

华成文摇头说道:“父亲,这武举县试骑射都还好说,关键是技勇,要比拼体力实在是太难了。父亲,要不您陪我练习?”

华君泽像没听见一样,华成文看了荷香一眼,无奈地大声重复道:“父亲,您能不能陪我练习啊?”

华君泽如梦初醒,说道:“你去找你师傅啊。你年纪小,今年不行,下次再考也好。”

华成文:“……”

华成文不死心地说道:“父亲,今年八月便是院试了,我有些文章读不通,您能不能指点我一二?”

华君泽又跟没听见一样,华成文只得再重复一遍。

华君泽敷衍地说道:“等我得空了吧。书院的夫子们不给你解答吗?哦,对了,你明日回书院吧,因为你祖母的事,已经误了不少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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