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撇撇嘴,不觉又往后退了两步。他只是奉命来宣个旨,可不想被传上肺痨,把小命给丢了。

趁着华君泽咳嗽的间隙,李公公翻了个白眼,撇嘴说道:“快跪下接旨吧!”

荷香扶着华君泽跪下,华君泽又是一阵猛咳,咳嗽完一阵,他拿帕子擦了擦嘴,将帕子拿开。

荷香瞅了一眼帕子,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眼泪夺目而出,荷香忙低下头掩饰。

华君泽不解地问道:“娘子怎么了?”

荷香抽泣着摇摇头,低头不语。

华君泽拿起帕子看了看,只见帕子上有点点殷红的血迹。华君泽无力地苦笑了一下,说道:“娘子,我只怕不中用了,就是舍不得你……”

荷香不停地抽泣着,肩膀一耸一耸的。

TM,演员们都是怎么忍住不笑场的?好难哦!

李公公像躲瘟神一样,他都已经退到会客厅的边上,退无可退了。

李公公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咱家赶快宣旨。”

李公公清清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科状元华君泽才学出众,品行端方……”

华君泽又猛地咳嗽起来,而且,咳得猛烈且持久。

李公公将圣旨往香案上一扔,逃也似地夺门而出,边走边说道:“反正你是状元,又不是不识字,你自己看吧,我得走了!

李公公小短腿跑得飞快:“对了,管家,有没有地方可以净净手啊?哦,天哪,怎么还在咳嗽?算了算了,我还是先出去再找地方洗手吧!”

看着李公公的背影,华君泽笑了笑,对雨伯说:“你赶快跟上去,跟李公公说今日我身体有恙,招待不周。晚些时候我一定亲自前往驿馆,拜访李公公,当面向他赔罪。”

雨伯听完匆匆去了,李公公听了雨伯转述的话,瞬间觉得空气中到处都是华君泽咳嗽出来的吐沫星子。他一刻都不想在安邑多留,当即就收拾收拾行礼,脚底抹油赶紧启程回京了。

山庄的会客厅内,华君泽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如松柏一般傲然挺立。

华君泽对一旁的甲丁说道:“去,把这所谓的圣旨烧了去吧。”

荷香上前拦着,说道:“别呀,好歹看看上面都说了些什么。”

华君泽笑着摇摇头,无奈地说:“那你看吧。”

荷香拿起圣旨,只见上面先是文绉绉地夸了华君泽一番,绕了一大圈子才说到重点——夺情起复。

所谓夺情,说白了,就是因为朝廷公务的需要,让丁忧在家的官员收起自己失去亲人的伤痛,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古时候的官员,其实不喜欢丁忧。

想想也是,本来当官当得正美呢,上窜下跳地想再往上升一升,啪叽,家里老爷子或者老太太没了。得了,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回家守丧二十七个月吧。

丁忧官员原本的肥差就得交给别人,手里的权力就得交出去,二十七个月后再回来,茶凉不凉?

若在升职加薪的关键节骨眼上走了,回来以后,升职加薪的机会还能等着你?别人到手的权力、笼络好的人脉还能拱手还给你?

所以,经常有官员隐匿下家里的丧事,也时不时会有官员因为“匿父丧”或者“匿母丧”而受到处罚。

有“上进心”的官员,如遇父丧或者母丧,往往盼着能够被皇上“夺情”。

古人讲究孝道,除非急用或者重用之人,皇上一般不会夺情。

如今严嘉誉之所以夺了华君泽的情,原因很明显,朝廷极度缺人当官!

砍了那么多文臣,空缺出来那么多职位,怎么办?砍人一时爽,没人干活火葬场。

如今严嘉誉是个傀儡,这个傀儡吉祥物存在,便是为了让民众不那么抵触。同理,官员也还得是大顺人,才好暂时安抚蠢蠢欲动的各地英豪。

北元人想让底下的朝臣当提线木偶,首先得摆些木偶在那个位置上,让老百姓看看,管他们的还是大顺人。这样才不至于把官民都逼急眼了,拼了老命拿着菜刀出门与北元人同归于尽。

清高又有一身傲骨的华君泽,会愿意做提线木偶,间接去为北元人卖命吗?

自然不会!

即便圣旨上写明了,华君泽起复后,便可直接出任正五品的翰林院学士,华君泽也不会稀罕。

华君泽与荷香一齐走回内院,华君泽轻声问荷香:“娘子可会怨我?”

荷香拉住华君泽的手,坚定地说:“你若是去京城当了这劳什子翰林院学士,我才会看不上你呢。”

荷香就喜欢华君泽如今这份“不识时务”。好男儿就该如此。

华君泽看向荷香的眼神亮亮的,说道:“娘子是我的知己。”

荷香笑道:“是吗?荣幸之至。那我送相公一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华君泽喃喃自语地重复着荷香的话,惊讶地问道:“这是娘子想出来的?”

荷香心里说,这是北宋大家张载的话,也是她小学时的校训,她从一年级时便背熟了。

荷香大言不惭地点点头,坦然地享受着华君泽崇拜的目光,说道:“嗯,是我想出来的。我觉得这也是你心之所向!”

谁让这个平行时空里,压根没有宋朝这回事儿呢。她就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谁还能跳出来反驳她不成?

华君泽挥挥衣袖,脊背挺得更直了,他拉着荷香的手,保证道:“娘子,你放心,我华君泽一定会记着今天的话,我会成就一番事业,不负来这人间一回!”

王阁老和王乐贤父子俩的葬礼,由王家同族的旁支出面办了,照例停灵七天。

华君泽虽然在装病,但每日都会过来看看,以学生之礼祭拜王阁老。

出殡这一日的上午,按道理,是最热闹的一天,亲朋好友们都会上门吊唁,然后一齐将逝者送到墓地安葬。

今日,华君泽依旧“抱病”前来吊唁。

昔日热闹的阁老府,如今到处悬挂着白色的丧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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