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企谷低下头,抿起嘴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问道:“关于这个问题,文职部门有什么猜测吗。”

“有很多种可能性,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几个,是这样的。”

比企谷点头,默默听着。

“1、他就是普通的人类,只是生于战乱,自幼孤儿,被诡秘中人抱走,一直在诡秘世界活动,不露面于表面世界,直到这两天才因为不明原因出现在表面世界,这才既不在我们的户口数据库之中,也不在我们的监控数据库之中

……可是诡秘世界与表面世界密不可分,真的会有人一直做地下的老鼠,在表面世界毫无半个掩饰的身份可以行走吗?我们是有这个疑惑的。”

“2、他是怪异伪装,并有办法避过手表的探测,所以查无此人……可是避开手表的探测需要非同一般的手段,这种的概率其实不算太高。”

“3、他是某个诡秘人易容伪装而成……可是他为什么要易容?他的真实长相为什么不能见光?这是我们需要思考的。”

“4、他是诡秘种族的一员,而且被瞒了下来,没有报备……可这概率也不高,因为前不久萨卡斯基大将才刚对亚洲所有的诡秘种族进行过一次彻底的大检查,有漏网之鱼的概率极低。”

“总而言之,概率比较高的其实就是第二种和第三种猜测。”

“……”

“……你分析的很好。”

比企谷点点头,萨卡斯基的大检查他知道,他还亲自参与了那次大检查,是那次大检查的核心干将来着……虽然一查就查出来个邪神这事儿有点难顶。

“嗯……让我想想。”

比企谷不再说话,他内心思索着。

人类、怪异、易容乔装、诡秘种族……到底是哪个?又或者都不是?

早市怪人的问题已经是明显的不对劲了,即使诡秘物品无害,这人也大有问题,起码发个通缉令是绝对没有半点问题的。

然而比企谷知道仅仅凭借现有的线索想要确定对方的身份,已经不现实了……已知的信息实在太少。

就像面前这位文职说的那样,那个诡异的中年男人,就像游荡在巴格达的幽灵,身份成谜,存在又不存在。

……没来由地,比企谷又想起当时他在早市里认错的那个人了……那个骂骂咧咧的大黑胡子。

——他为什么会认错人?

因为体型相像?

比企谷眯起眼睛,心里思考。

“……”

文职人员看到面前的比企谷陷入沉思,大气都不喘一下,生怕打扰了比企谷的思路。

空气陷入寂静,比企谷的思维在安静的环境里得到发散。

已知的线索被逐一列出,一个个猜测被逐一排除,比企谷思考着许多问题。

他记得,当时他一看见脾气暴躁的大黑胡子将要动怒的样子,就连忙给大黑胡子让开路了,也没得及细想细查。

可是现在仔细想想,假设顺着第三条关于易容乔装的思路去想早市怪人的话,那,这个被认错的人,为什么不能也是易容乔装?

他们的体型的确很像,虽然,黑胡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和早市怪人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脸也完全不一样,而且当时的环境和情况

可……声音就不能伪造吗?脸,就真的是那张脸吗?

可比企谷在这个时候,没来由地想到这么句话:

“就像画家去画廊欣赏自己的杰出画作。犯罪分子很可能有事后回到犯罪现场,观赏自己杰作的行为……看到旁观者的慌乱和目标的惊慌往往能让他们充满成就感。”

这话来的莫名其妙,比企谷也忘了他是从哪个地方看见这句话的了,可是这话讲得确实有点道理,有些歹徒的确是这样的。

那么,那个早市的怪人,言行举止颇有种游戏红尘意思的中年男人,有这个可能性这样做吗?

答案是,有可能的。

如果再按照这个思路思考下去……

“你的意思是,找不到与那张脸对应的身份,是吗?”

比企谷问文职。

文职确认道:“是这样的。”

“那这样,”比企谷揉揉太阳穴,“文职那边还没下班吧,你们辛苦一下,帮我再找找。”

“好。”文职问:“找什么?”

比企谷搓搓双手,砸吧下嘴,“不找脸了,这次我们找体型!”

“体型?”

“对,我需要你们调集各个监控,找出来和检测到的早市怪人体型差不多的、今天出没在巴格达的人……能做到吗?”

文职想了想,确认道:“能做到!”

“会麻烦吗?”比企谷关心道。

“协会的职员可从不怕麻烦。”文职耸耸肩,朝比企谷敬礼准备走人,“能为探员们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说完这个,文职就和比企谷告别离开了。

眼睛的视线跟着文职的背影渐渐远去,比企谷的嘴角轻轻上扬,在协会里待了一整天、高强度工作一整天的疲劳渐渐消失。

这么一天下来之后,比企谷忽然觉得,伊拉克协会虽然陌生,但也还不错。

……

协会对莱默和早市怪人两个人详细身份的调查被整理起来,工作人员从这些身份信息里抽调了一些信息拿来做通缉令,当天晚上,这份通缉令发行全国。

巴格达、巴士拉、摩苏尔、埃尔比勒、苏莱曼尼亚、纳杰夫……整个伊拉克的诡秘世界都收到了这份通缉令,也都知道这是那位传说中的新任支部长刚到任就亲自下达的通缉令。

——这意味着这俩被通缉的倒霉蛋引起了新任支部长的关注,更意味着,作为新任支部长初来乍到的第一份面向全国的命令,这份通缉令必然会得到最大力度的贯彻。

这份通缉令在全国的诡秘世界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因为大部分诡秘人都是习惯性的“夜行生物”,所以即使这份通缉令发布的时间是在晚上八点,却刚刚好对上诡秘人刚开始活动的时间点。

——因为所有非协会的诡秘人都不得不密切关注协会的动向,所以这份通缉令从刚发布出来开始,就摆放在伊拉克里包括鞋教在内的各个诡秘组织的案头,就受到整个伊拉克诡秘世界的广泛关注。

……

巴格达,一个隐秘而没有光的角落,一张巨大的圆桌上摆放了一张纸,纸上放着带有莱默画像的通缉令。

房间没有开灯,房子也没窗户,一片漆黑,只有纸张的旁边放了个蜡烛。

蜡烛的烛光在黑暗的角落里摇曳不定,照亮坐在圆桌周围的人们,把他们的影子拖得老长,影射在墙上狰狞恐怖,摇曳压抑。

“该死,他被协会盯上了。”有人操着一口带着巴格达方言味道的阿拉伯语。

这些人全都穿带兜帽的黑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低头坐在圆桌的周围,把自己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

坐在距离圆桌最近位置的黑袍人缓缓抬起宽大黑色的长袖,从里面露出一只瘦骨嶙峋而苍白可怖的手,干巴巴的手指用尖长且携带污垢的指甲在桌面上一点,用力地戳在通缉令的莱默照片上。

指尖点出“啪”的一声,嘶哑的声音非常难听,活像用指甲在黑板上摩擦的声音,让听见的人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们必须在协会找到他之前找到他。”

有人回答:“可他是阿尔哈萨德,阿尔哈萨德最擅长的就是旅行和逃跑,也许他现在已经不在伊拉克了。”

可又有人说“就算那样我们也应该尽力。”

还有人说:“我觉得,在那之前,也许我们应该先担心自己。”

各种意见此起彼伏,却慢慢的有了一致的意见方向:“不,我们已经注定要死了……我们只是应该在死前多做点什么。”

“是这样的,我们会死去,这没什么关系。可守护者真教不会灭亡的。

“守护者真教必然会永世长存,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不止一次经历过的那样。”

“……”

七嘴八舌的议论过后,意见渐渐统一,坐在距离圆桌最近位置、明显是领袖的尖长指甲黑袍人最后一锤定音:

“好了,一切为了守护者真教。”

沙哑难听的声调虽然不高,却把一切喧嚣的七嘴八舌消弭一空。

虽然屋里的所有黑袍人都低着头,可却依然有明显肃穆认真的意思,可以想象,他们这时候的表情一定是立刻就变成肃穆的模样。

似乎只要提到这句话,他们就将自然而然的变得虔诚而庄严。

屋里,他们异口同声地低声念诵:

“……一切为了守护者真教。”

……安静的屋里,蜡烛火光无风自燃,缓缓摇曳,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成为屋里唯一的声音。

墙上,火光拉长的黑影沉默而狰狞,摇曳不停。

……

……

通缉令的影响在发酵。

现在,在街头巷尾,都有一些隐晦的灵子波动。

普通人看不见,诡秘人却能够在大街小巷的墙上看到铺天盖地的通缉令文字发着光铭刻在上面,上面有照片也有文字信息,还有悬赏的奖励和包庇的惩罚。

然而通缉令对诡秘世界来说,其实从来都不是坏事……事实上每次协会发布通缉令,都是一次动荡诡秘世界的盛宴。

甚至因为协会发布通缉令的次数远远跟不上需求,一些忍受不住诡秘人平时最大的期望就是期盼通缉令的到来

——前提是不是通缉自己。

原因很简单,而且只有一个:他们期盼的是通缉令奖励,一个、如果没有通缉令,他们很可能这辈子都接触不到但又梦寐以求的奖励。

就像现在,九成九的人都关注最后两句关于奖罚的内容:

“发现这两人上报者,非法武装诡秘人员可获得合法身份;本来就合法的,可以获得五件有保佑作用的诡秘物品,如有其他要求也可提出。”

“反之,帮助逃匿者,同罪论处!”

“……”

没人关注最后一句惩罚,他们吃饱了撑的才为了陌生人和协会做对,少部分人对“5件有保佑作用的诡秘物品”有点兴趣。

然而在看到通缉令的人里面,几乎所有人都关注“非法武装诡秘人员可获得合法身份”这句话。

这是每次通缉令的内容里必有的基础性条件,也是让诡秘人关注通缉令甚至期待通缉令的根本原因

……只有他们才知道,这内容到底有多让人稀罕。

这意味着只要过去没有对表面世界的人类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你就能够依靠这份通缉令,摆脱过去惶惶不可终日的地下老鼠人的生活,成为正大光明活在诡秘世界的一员。

——像半个协会探员一样。

这没办法不让身在诡秘的“老鼠人”们为之发狂发疯,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比第三阶段迈向第四阶段都更为质变的鱼跃龙门。

而之后的故事走向也将无比清晰明快了了。

协会在这个过程中可以抓到不少因为不够谨慎而在追杀被通缉者过程中暴露踪迹的诡秘人,被通缉者也被绳之以法,只有最后的胜利者完成悬赏,成功摆脱非法身份。

虽然诡秘人被抓有被钓鱼执法的嫌疑,但是管他呢。所有人的眼里都只有那个唯一的鱼跃龙门的机会,至于死在半路上的额倒霉蛋,没有人在乎。

三赢。

关于协会通缉令的故事总是一向如此,伊拉克不会例外。

总之,整个诡秘世界,疯狂起来了。

……

……

伊拉克的诡秘世界从这个晚上就开始沸腾,所有人都在寻找两个被通缉的倒霉蛋……确切地说,他们更愿意形容他们为香饽饽金疙瘩。

尤其是巴格达的诡秘世界更是沸腾的一塌糊涂,不乏上头冲动的诡秘人员,因为早市怪人确定今早还在巴格达,这样小而确定的范围对他们来讲简直是就像是天上掉的馅饼,如果不抓住这改变一生的机会,是要遭天谴的!

水混起来了。

从某种意义上,这两张通缉令模糊了伊拉克各地诡秘人的视线,从而为协会目前最重要的清剿协会的行动打了绝佳的掩护,是彻头彻尾的神来一笔。

至于这是比企谷的故意为之还是误打误撞……那,谁知道呢?

……

……

晚上9点33分的时候,比企谷接到了最终的报告。

总共用的时间不算很长,即使没用到多少文职人员参与,也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还是那个文职人员,他先给比企谷提交了一份档案复印件,又拿着手里档案向比企谷汇报:“整个伊拉克巴格达,现存与早市怪人体型相似者合计2831人,今早有过出门记录的合计1502人。”

这位文职又递给比企谷一个u盘,“里面是这2831人的照片和资料,其中有过出门记录的1502人着重化了标记。”

比企谷接过U盘,把U盘插到一边的电脑上,打开弹窗出来的文件夹。

他一个个的看照片上的人……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许他只是想找到一张刚好能让他有感觉的照片。

两分钟后,比企谷没有找到看对眼的照片。

五分钟后,比企谷没有找到看对眼的照片。

十分钟后,比企谷还是没有找到看对眼的照片。

“不对。”比企谷意识到不是这么个察法,于是他向文职说:“这些人里面,你再把今早去过我所说的那个早市的人筛选出来。”

文职做了这么多年的文职,而且还是现在的文职高层,早就有举一反三,准备周全的习惯,比企谷的吩咐似乎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在这呢”文职伸手又递过来一个U盘,“已经筛选过了,全在这个U盘里。”

“——今天去早市的类似身形的人,合计有51个,您看看。”

比企谷接过这51个U盘。

他一个个去看,看的比之前更仔细。

十分钟后,比企谷的脸上一如既往没有表情,看不出情绪。

二十分钟后,比企谷的脸上皱起眉头。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了,确切地说是10点04分,比企谷还在工作。

他发现电脑上的照片没有谁看的对眼,也没有谁能够给比企谷“和早市怪人有点像”的感觉。

可比企谷皱起眉头的原因不是这个早有预料的事情,让他皱起眉头的,是这51张照片里,除了没有早市怪人,还没有大黑胡子。

那个和早市怪人很像的大黑胡子,之前被比企谷错认。

……真是错认?

“我这有个人。”

比企谷向文职人员描述这个大黑胡子的特征,然后问道,

“你确定,今天在早市的类似体型的人们里面,没有这个大黑胡子吗?”

“应该没有的……如果给您的照片里没有,那就是真没有了。”

文职一边仔细思量一边斟酌地说,

“我们数据库的信息是每一周更新一次,我不觉得,您描述的那种程度的大黑胡子可以在一周的时间里蓄起来。”

……我也不觉得。比企谷心里想。

“给我看看监控。”比企谷找文职要来监控,“早市那边的监控,帮我调整到你们发现早市怪人的片段。”

“好的。”文职人员点头,就要去拿监控。

“哦对了,”比企谷叫住文职,“顺便告诉那边还在加班的文职们,时间不早了,如果手头已经没什么任务,他们可以下班了。顺便帮我说一句,今天辛苦他们了。”

“至于您,”比企谷歉意地朝文职人员笑笑,“还得麻烦您一会儿了。”

“谈不上麻烦。”文职连连摆手,“我们应该做的……能给一线的大家帮上忙,是我们文职最大的幸福。”

说完,文职匆匆的离开了。

被文职这么一说,比企谷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这个曾经最讨厌加班的懒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模仿起萨卡斯基,甘愿留下自己加班而让别人先下班了。

比企谷心想,也许,言传身教和许多精神的传承,就是这样的。

文职匆匆送来了拷贝监控视频的U盘,通过透明的窗户玻璃,比企谷看见外面本来灯火通明的文职大厅黑了一半,只剩下一半的灯还没关。

八成的文职都下班了。

比企谷把新的U盘用电脑打开,轻点鼠标,在电脑上看被专门截出来的片段。

……比企谷看见他和早市怪人交谈的画面,也看见在他走后,早市怪人被周围的人联手赶走的片段。

没多久,比企谷看见携带一堆之前要卖的东西的早市怪人,走到监控死角消失不见。

早市怪人再也没出来过,连身形相似的人都没有。

“……”

沉默中,比企谷挪动鼠标快进一会儿,看见他自己折返回来。

比企谷暂停了监控画面。

比企谷眯起眼睛,靠近去看。

他看见,监控上,人群里,就在画面中他的背后,

大黑胡子的中年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他的后脑勺看,

嘴角裂开到嘴角,脸上绽放层叠的褶子,背后的男人露出瘆人的笑。

“……”办公椅上,比企谷浑身一个激灵。

……

……

画面中,当比企谷转身的时候,大黑胡子的中年人已经转身要走了。

画面里的比企谷上前追赶上了大黑胡子中年人,拦住一脸茫然的大黑胡子中年人。

觉得自己被挑衅了,大黑胡子中年人做出愤怒的姿态,画面里的比企谷连忙让开道歉。

大黑胡子中年人骂骂咧咧地走开,画面里的比企谷看着大黑胡子远去。

比企谷不去看监控里的自己,全心全意地盯着监控上的大黑胡子看。

比企谷发现黑胡子之后的行为没有异常,就只是正常的行走……如果是这样,也许可以通过各条街道监控的帮助,迅速锁定大黑胡子的住所。

……可比企谷总觉得哪里有种强烈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于是,没急着下达新的命令,比企谷重头去看,又看了一遍监控视频。

这一次,比企谷还是没有发现异常,可那股心里的违和感,更强更烈了。

强烈到几乎令比企谷没办法认为是错觉的地步。

不对劲。

“……”比企谷眯起眼睛,一言不发。

见比企谷这样,文职干脆一声都不敢出,就只是紧张地看着比企谷思索和翻来覆去的看视频。

比企谷又看了第三遍,这次,比企谷开了真物看的。

这一次,比企谷总算在监控里发现了不对。

监控画面上,比企谷看见大黑胡子混入人群后慢慢向前行进,走着走着,走着走着……

走着走着,大黑胡子竟然就在这么个清清楚楚的监控视频里,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身形渐渐虚化,消失不见了。

“……!!!”比企谷睁大眼睛,几乎要从办公椅上站起来。

不见了?!

更恐怖的是,这样不正常的变化,没有引起周边拥挤的人群半点反应。

更离奇的是,这样明显的、完全赤裸裸地发生在眼前变化,比企谷竟然是第三遍看监控才反应过来?

也难怪文职人员们看监控却对这一现象没有上报!恐怕,他们根本就没发现!

恐怖而毛骨悚然的凉气直直蹿过脊背,冲向比企谷的大脑。

……大黑胡子,确有问题。

疑似和早市怪人为同一个人。

很好,也很不好。

比企谷深吸口气,

“我感觉不太好。”

比企谷对文职说。

现在,协会所要找的“幽灵”,又多了一个。

巴格达的夜色,更深了。

……

……

“你那里,是几点?”

日本,京都,妖怪大宅邸,静谧的院子,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只有如纱的黑光和轻浅的月色。

雪乃躺床上无端失眠。

“……”

瞪着无神眼睛,雪乃呆呆的看着黑暗里的天花板,周边静谧的能听见她柔和而有节奏的呼吸声。

明天一早的机票,她马上就要飞伊拉克了,按理说应该早睡的……可现在凌晨一点,她怎么都睡不着。

像着了魔,她心里莫名其妙想着比企谷八幡,想他现在怎么样,想他会不会烦恼如何处理新的人际关系。

那么高冷一女孩,夜间一个人的时候判若两人。

……明明,也才两天不见而已。

静谧的黑暗里,雪乃白皙若雪的脸上忽然莫名泛起轻浅的红晕。

月色如雪,雪如云后娇羞的月。

……雪之下,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两条修长而笔直的腿卷起浑圆挺翘的曲线在床单蜷着绞着。

良久的翻覆,直到床单有了褶皱,床上的人儿总算停止了娇羞。

在床上,她埋头蜷成一团,两手环抱蜷起的双膝,修长浓密的睫毛忽闪,眯上发光的眼睛。

呼吸渐渐轻浅,即使睡不着,她也放空大脑。

不要再想你了,明天直接去见你。

“明天见,”

像极了梦话,雪乃在屋里低声呓语,声音朦朦胧胧且声调极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比企谷先生。”

“——呼”恰在此时,一阵晚风吹来,轻轻拂起雪乃的发,青丝扬起,荡漾了三分月光。

窗台,刚好有一盆花披散薄薄的月光,半开的窗户吹来夏夜的晚风,橘色的向日葵随风摇曳,悄悄点头。

橘色的向日葵,在日本的花语是:

“眼中只有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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