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企谷眉毛一挑,“你知道?”
莱默迟疑道:“不,只是突然有了点联想,没什么……”
“——那就把你的联想说出来。”打断莱默的迟疑,比企谷干脆利落地说。
也许,解开预言的希望真的就在莱默的身上。
“月神的黑土,这个词汇让我联想到炼金术……毕竟我刚才和你说过,我的祖先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的能力就是诡秘世界里非常罕见的炼金术,所以对这方面有一定的敏感性。”
比企谷眉毛皱起……何止是你祖先,连你自己都有炼金术的能力,我的真实之眼看得一清二楚。
“旅者”与“炼金术师”,像莱默这样一个人同时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能力,即使是比企谷也是头一次见。
……这么一想,预言和炼金术有关,似乎真的有不小的概率!
“可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联想?月神的黑土,从字面意思上来理解,一点也不和炼金术沾边啊?”
“……因为黑土的意思就是炼金术啊,现在对炼金术通常称呼的名字往往用的是英文中的炼金术一词“Alchemy”,这个词汇源于阿拉伯文Al—Kimya,又译为技术。”
“……这是一个组合词汇,Al是阿拉伯语中的定冠词,相当于英文中的The。而阿拉伯词汇Kimya,此词源自埃及文的Khem,译为黑土,是古埃及的称谓。”
“这样一来,炼金术也有了“埃及的技术”之意。现代英语中的Chemistry(化学)一词,也是从炼金术演化而来的。”
“所以如果把阿拉伯语言和英语挂钩,用不同的读法去读黑土这个词汇的时候,黑土是可以和炼金术直接挂钩的。”
“而月神的黑土这个词汇,就似乎更加增加了这个猜想的可信度……”
“因为比较早期的炼金术士,也就是炼金术的伟大鼻祖之一,就是在活跃于公元三世纪左右的赫尔墨斯,他是埃及智慧的僧侣,希腊神话的十二主神之一、罗马神话的墨丘利,在传闻中他创造了炼金术.占星术.巫术。”
“作为一切有用的技艺的发明者,赫尔墨斯受到普遍的尊重,被看作与埃及的月神有沟通,后来因为那三项记忆的创造,他慢慢地被神化为“三重最伟大的赫尔墨斯”(HermesTrismegistus),以至于到了最后,连他的名字都直接演变成为“炼金术”。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月神确实是与炼金术有关系的,而且关系匪浅,可见于神话记载。”
“原来如此,你的猜想很有道理。”比企谷不动声色点头,心里却不断高呼:“找到了,就是这个!”
阿拉伯的预言当然要用阿拉伯的故事和阿拉伯的语言来解读,就是这个没错了!
预言的破解进程得到推进,这让比企谷内心喜悦。
……对于这份答案的正确性,比企谷越是思考判断,心里就越是笃定。
那么,根据预言说,月神的黑土和英雄的宝剑结合会是解决问题的关键……顾名思义,只看字面意思就能知道,炼金术会成为解决这次问题的关键。
而比企谷所知道的炼金术师只有一个——
莱默·阿尔哈萨德,一个兼具旅行能力与炼金术能力的奇怪男人。
比企谷猜测哪怕是莱默过去在守护者真教的同事,都未必知道他有两个能力,毕竟诡秘世界谁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些秘密可以被人知道,有些秘密却哪怕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能告诉。
而莱默身上违背诡秘世界常识的这一秘密,应该会被莱默极力隐瞒才对。
——也就是比企谷的真实之眼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能知道莱默因为这个能力而产生的缺点……他的弱点2与弱点3:
“弱点2、没人能够同时拥有两种能力;因为某些原因拥有两种能力的莱默时时刻刻都饱受精神的折磨与痛苦,这让他无时无刻不显得疲惫,且随时都有堕落的风险。”
“弱点3、某件宝物的存在让他保持自我不会堕落,如果他失去那件宝物,他将立刻堕入无尽疯狂的深渊地狱。”
——这个男人时刻行走在地狱的边缘,无时无刻不饱受折磨,难怪常常眼神疲惫,可最让人震撼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可以和人交谈打趣,像个正常人那样。
不过……
比企谷眯起眼睛,毫不遮掩地用审视与怀疑的态度打量莱默,
这里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如果莱默的身上有宝物,那这个宝物为什么没有被协会关押他的时候搜出来?
“所以,可以问一问,你突然提起这个月神的黑土是为什么吗?”莱默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因为月神的黑土可以帮我。”比企谷坦然地回答莱默,“换句话说,你可以帮我。”
莱默眨眨眼睛,,“帮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是我?我不明白。”
“不,你明白的,你很明白……你不就是炼金术师吗?”、
莱默几乎不用思考,下意识就说:“我当然不是——”
“滴滴滴滴滴滴!!!”房间里响起刺耳的警报声,让莱默说到一半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憋住。
莱默一时语塞。
比企谷摊摊手,对莱默似笑非笑地点头。
莱默的两只眼睛同时不可思议地长大,眼里满是错愕和不可思议,
“……你怎么会知道?”
“永远不要小瞧协会,因为协会知道的通常比你想象更多。”
比企谷耸耸肩,抬手比划,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并拢,留出指尖一点点缝隙:
“同时,也绝对不要小瞧我,我知道的应该比你想象的要多一点点。”
“可是……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这件事情应该只有我自己知道才对。”莱默还是觉得不敢置信,他发自内心地觉得可怕。
太可怕了啊……眼前的比企谷一下子蒙上一层恐怖而神秘的面纱,令莱默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看的清清楚楚,失去秘密和隐私。
“只要存在,就有暴露的可能,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秘密能够一直隐瞒下去。”
比企谷笑出声来,“所以,我的炼金术师先生,你愿意帮我吗?”
莱默慢慢调整自己起伏的情绪,“你要我该怎么帮你?”
“关于这个”比企谷坦然说了实话,“我也不知道……因为关于这件事,不能问我,要问你自己。”
莱默愣在原地,“哎?”
“我只知道月神的黑土可以对这次的事件有益处,却不知道具体能起到什么作用……所以你真的没有什么头绪吗?”比企谷狐疑地看向莱默,“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该说的事情没说?”
莱默认真思考回忆,摇了摇头,“没有啊,应该真的没有了。”
——房间的测谎射线没有动静。
——比企谷一直仔细盯着莱默的表情看,
应该不是谎言。
“现在不知道没关系,你可以好好想,慢慢想。”
比企谷眯起眼睛,左手的食指无意识在桌面上敲动,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总之反正,战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他们需要你,这个世界需要你,还有你的那个女孩,也需要你。”
“现在有一个成为救世主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是否打算去做呢?”
比企谷最后提醒莱默:
“在前线的战斗结束之前,你都有时间和机会……希望你自己能把握得住。”
“言尽于此,我先走了。”
比企谷抬手摆一摆,示意背后的雪乃可以推着他离去了。
轮椅转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轮滑在地上咕噜咕噜,眼神深邃的比企谷始终保持平静与从容。
“哎?这就走了?”莱默错愕一阵,“可你们才刚问了没几件事啊。”
轮椅吱呀一声转个弯,比企谷没有侧过脸回头看莱默,只是视线正视正前方,声音悠悠却满是严肃的意味:
“想通了的时候,随时喊人或者按门铃什么的,就说找比企谷支部长,我会过来的。”
“——砰!!!”
怦然巨响在门前砸落,莱默眼前的视线再次被闭合的铁门遮挡。
安静与狭窄再次成为这个小小监牢的主题,绿色的射线消失不见,莱默坐在一片狼藉的小桌子前发呆良久。
方法……大家都需要,她需要我……救世主……
这些明明和他距离非常遥远的、他曾经一度以为永远都和他没有关系的词汇,怎么在这样一个尴尬的身后,突然闯进了他的生活?
比企谷临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和各方面的情绪都没有显露,可莱默还是感觉到里面的期许。
——虽然比企谷讨厌莱默的为人,厌恶莱默的计划,觉得他应该被永远关在这里,可比企谷还是期许莱默在之后能够站出来有所作为。
……可是别的先不说,做不做也不说,他是真的不知道所谓的“办法”啊。
“……”莱默坐在座位上,低着头沉默不语,陷入长久的沉思。
黑暗里的污秽如泥的他,对成为救世主这件事到底怎么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
……
“咕噜噜噜噜噜……”轮椅在地面滑行,成为走廊里为数不多打破压抑氛围的动静。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这是鞋跟踩在地面发出的清脆的脚步声。
“你和那个人的交谈,好像句句都是机锋……这样不累吗?”推着轮椅慢慢走,雪乃好奇地问比企谷。
然而比企谷的回答干净利落,甚至不需要思考:“累点值当……如果只靠嘴皮子就能让所有人都不用牺牲的话,那我一定把这个山路填平。”
“那你也太贪心了些。”顿了顿,雪乃又补充道,“不仅贪心,还很天真。”
走到走廊的尽头,雪乃推着比企谷走进电梯,电梯的门关上,两个人回到之前比企谷醒来的房间,窗台山还放着雪乃没看完的《海边的卡夫卡》。
夕阳差不多快要下去了,已经是稍显昏暗的傍晚了。
比企谷刚一进房间,就有人拿着文件资料敲门进来:
“报告支部长,我们经过多方面的对比分析,探查到伊拉克一批三年内没怎么出过门、一直宅在原地的所有女孩,刨除掉种种因素之后,最终我们锁定到一个人。”
那位文职把文件资料递给比企谷,同时张开第一页,让比企谷一眼就看见贴在右上角的女孩照片。
——不愧是协会,效率就是高。
比企谷去监狱探望莱默之前,就拜托文职们帮忙查了一个女孩,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毕竟比企谷所知的关于女孩的身份实在太少了,少的连名字都不知道。
拿着档案资料,比企谷眯起眼睛看上面的长相清秀五官素净的女孩的信息,
“她现在在哪?”比企谷问。
“也是巧了,她就和我们在同一个城市,在市中心不错的地段经营一家咖啡店。”
“那确实是很巧……不过如果是考虑到这座城市位于伊拉克边陲地带的特殊位置,莱默安排她在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了。”
“……”
比企谷冷不丁地倏然站起来。
“我得去见见她,而且必须是现在。”
比企谷和身前的文职说:“马上备车,我们这就走。”
“……”雪乃停止呼吸,错愕茫然的睁大眼睛看着身前比企谷站起来的背影,“你你你什么时候能站起来的?”
她是不是白推了?其实根本不需要她,比企谷自己就能走回来?
——那不是很羞耻吗?比企谷太坏了!
比企谷朝前走了两步才转身,朝雪乃无奈地摊开双手,“真的是刚能站起来,谢谢你呀。”
“……哦,小事。”雪乃把表情恢复回清冷的模样,“不过待会儿去见那个女孩的时候,你得带上我,”
“没问题。”比企谷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雪乃轻轻歪头,“重要的事情?”
“对啊。”比企谷抬抬袖子,给雪乃看自己身上穿的打扮,“就是我得先把睡衣给换了。”
……于是,大概五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大奔从这座基地的门口驶出,风驰电掣呼啸而过,驶向市中心的方向。
车的后座,比企谷依靠在椅背闭目养神。
“滴——”
一声汽车喇叭的鸣叫打破门前的寂静,
黑色的大奔停在一家咖啡店的前面。
带着墨镜穿黑风衣的比企谷与带着墨镜穿银灰风衣的雪乃下了车。
两个人并肩前行,推开咖啡店的门——
“叮当——叮当——叮当”挂在门前的风铃叮当作响。
“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