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瑟这一觉睡的很沉。
不知是不是药物作用的原因,一夜都无梦,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是九点。
窗外风雪已停,一轮晴日明晃晃的挂在发白的天边。她脑海中零零碎碎挤进很多昨晚的片段来。
她在一个盈满雪松香的怀抱中,被放进柔软的床上,拉好被子。
席沐白温柔缱绻的声音在她耳边:“瑟瑟,好好睡觉。”
后半夜,她迷迷糊糊的似乎被人量了次体温。
明瑟穿鞋下床,推开卧室门就看到茶几上的保温盒。
走过去,盒子上贴着张便签纸条,是席沐白的字迹:
“瑟瑟,醒来记得量一次体温给我打电话,盒子里是早餐。”
明瑟眸光微闪,心头划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泡进了温水里的棉花糖,肿肿涨涨的。
门口有人“砰砰砰”的敲门。
开门是柳诗诗,头发披散着裹着大羽绒服,靠在门边抬下巴:“走,吃早饭去啊。”
明瑟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叹息摇摇头:“我还是怀念从前宿舍里那个每天从头发丝精致到脚指甲的柳诗诗。”
柳诗诗伸出一根手指头摇摇:“不用怀念,你马上就能看见了。”
“怎么说?”
“我今天下午有个试镜,一部都市剧的配角,陪我一起。”
“好。”明瑟笑眯眯:“古装柳大美女即将上线。”
柳诗诗手插在兜里,没掏出来,肘了她一下:“吃早饭。”
“不用下去了,”明瑟侧开身:“我这有现成的。”
吃完饭,明瑟才想起来量个体温。
“你昨晚发烧了?”柳诗诗看她量体温问道。
“嗯。”明瑟答。
“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明瑟刚想回答,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和柳诗诗齐齐瞥过去,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席沐白”三个字。
摸过手机朝阳台上走时,柳诗诗的眼神意味深长。
席沐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周围有些嘈杂:“醒了?”
“嗯。”
“量体温了吗?”
“正在量。”明瑟咬着体温计含混不清的答。
那头停了几秒,席沐白似乎走到了个安静一点的地方,问她:“醒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明瑟从口中抽出体温计,低眸去看温度,顺口答道:“没必要。”
席沐白轻笑一声:“小没良心的。”
他的声音有些哑,通过电波传过来,带了点说不出的撩拨人心的磁性。
“退烧了。”明瑟说:“昨晚谢谢你。”
“没必要,”席沐白笑着调侃:“我活该白白担心半天,结果人家觉得没必要。”
她一时哑口无言,脸颊微红,想要辩解:“不是……”
“不是什么?”席沐白说:“是根本就不想给我打电话,还是觉得我不会担心?”
明瑟握着手机,回身看到柳诗诗正盘腿在沙发上玩手机。
转过身去,她对着电话想出了个解释:“是怕你太忙了会打扰你。”
“瑟瑟,”席沐白毫不留情的揭穿她:“撒谎也挑个好点的理由。”
明瑟握着电话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在席沐白转换了话题不再为难她。
“早餐吃了吗?”
“吃了。”
“中午接你一起吃饭?”
“不了,我和朋友一起吃,要陪她去面试一个剧组。”
“什么剧?”他漫不经心的问。
这属实问到了明瑟,她捂住电话回头扬声问柳诗诗:“你下午面试的什么剧?”
“《摘月》。”柳诗诗玩着手机,头也不抬的答。
明瑟回身:“《摘月》。”
那头顿了顿,席沐白喉间似乎逸出一个低笑,而后说:“好。”
“好什么?”她莫名其妙。
“没什么,”他心情似乎很好:“替我祝你朋友面试成功。”
结束通话,回到客厅,柳诗诗就丢了手机,一副盘问她的架势:“什么情况?”
明瑟沉默两秒,揉揉脑袋,也有点搞不清状况:“我不知道,等我弄明白了再跟你说。”
“行。”柳诗诗干脆利落不再问:“退烧了吗?”
“退了。”睡了个好觉,她已经神清气爽。
“那走吧,陪我化妆面试去。”
柳诗诗要面试的角色是一个都市女性成长剧的恶毒女配,化妆的时候也尽量往恶女的方向化。
长长的黑卷发,烈焰红唇,长腿长靴。化完之后明瑟伸出手“啪啪啪”的给她鼓掌:“清纯小白花变身食人花,这种风格好看!”
“那当然,”柳诗诗对着镜子补了个口红,抛个媚眼:“我是专业的,当然什么风格都能驾驭。”
这话一出,明瑟突然回想起她不久前在酒吧看到江尧后说要换个风格的话,颤颤巍巍的指着她问:“你该不会,是因为江尧吧?”
柳诗诗没说话,拉着她出门上了车往剧组去。
车里,明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柳诗诗败下阵来:“好好好,我承认行吗?但不完全是,这部剧的导演是我妈的朋友,剧本很好。这个角色戏份也不多,不到一个月就能拍完,我想着进组拍拍戏或许毕设能有点灵感。”
她搭上明瑟的肩:“姐妹,我不问你和席沐白的事,你也暂时别问我,成吗?”
——
来试镜的人不多。
大约是因为今天是主要角色戏份的试镜,来竞争的人就几个。主角的试镜在下午就已经结束了,现在正好轮到柳诗诗这个角色试镜。
明瑟不能进去,在剧组外面寻了个椅子坐着,倒也不觉得无聊。
倒是有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路过,看见她觉得新奇,问她是面试哪个角色,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明瑟只能解释自己不是来面试的。
那些人面露可惜,说这样的好样貌不进娱乐圈可惜了。
席沐白谈完事情出来,就看到了那姑娘悠悠闲闲的坐在一把凳子上跟人聊天。
神情清明,看样子发烧是好了。
一旁的制片人笑说:“席总,合同已经拟好了。”
他回身,颔首,握笔在合同上签字。
席家近日在开拓娱乐圈产业,《摘月》便是近日的投资之一。
字还没签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席沐白下意识抬头看去,不远处明瑟反身护住一个女孩,背后正被另一个人泼上满满一大杯热水。
明瑟也很懵,柳诗诗面试完出来,兴高采烈的跟她说话,背后影棚中走出来一个面带怨色的女孩,手中紧紧握着一杯热水,就要往柳诗诗背上泼。
柳诗诗刚面试完,身上还是薄薄的衣服,这么一大杯水下去,恐怕后背都会被烫出大片来。她没多想,拽过柳诗诗反身挡了上去。
反正她穿的棉服厚,也不会烫到自己。
柳诗诗被吓到了,尖叫一声后惊魂未定,抓着明瑟的胳膊:“你没事吧!”
而后怒气冲冲的对那个泼水的女演员:“你有病啊!”
“我没事——”明瑟话音未落,面前落下一片阴影,一抬头撞进席沐白沉沉的眸色中。
她刚想说什么,突然间一阵穿堂寒风刮过,被泼的水的温度迅速冷下来,紧紧贴着身体,她没止住,打了个喷嚏。
席沐白沉声:“烫到皮肤了吗?”
“没有。”
“把外套脱掉。”
“我——”
“你想再发烧一次吗?”
他这么一说,众目睽睽之下,明瑟反而逆反心理上来:“不脱。”
“行。”席沐白倏尔勾唇,脱掉自己身上的大衣,往前一步披到了她身上。
他的大衣很大,及到她小腿处,整个人被包裹住。
充满雪松香的温暖,夹杂着属于席沐白的淡淡气息。
制片人在一旁有些摸不清状况,讪笑着:“席总,演员不懂事让您见笑了,这合同您还没签完字呢?”
席沐白目光扫过那个女演员,激起她一身冷汗,淡声问:“陈老师,这位是入选了吗?”
制片人显然还不清楚刚才试镜的结果,忙叫来人问清。
那个泼水的女演员和柳诗诗竞争同一个角色,落选了,试镜导演觉得她更适合另一个戏份偏少的小角色。
柳诗诗一愣,知道是自己连累的明瑟,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女演员骂:“技不如人你还这么歹毒!”
她也有些后怕,以她为了试镜穿的薄薄的衣服,那一杯水真泼到她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女演员眼见泼错了人,没让柳诗诗受伤,见势使出哭腔来示弱:“制片人,我不是故意的,她污蔑我,我只是没拿稳杯子而已,我给这位小姐道歉。”
她说着就转向明瑟,委屈可怜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柳诗诗气的鼻子一歪,就要说话,席沐白骤然出声,不咸不淡道:
“是吗?”
女演员的表情僵住,她搞不清眼前男人的来头,单凭气势却知道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物。
席沐白压根懒得看她,食指搭在钢笔身上敲了两下,笑意不达眼尾,对制片人说:“陈老师,以我之见,这位不太适合《摘月》剧组,您觉得呢?”
制片人何等慧觉,闻言笑了声:“当然,席总慧眼,我也觉得不太适合。”
一个没什么戏份的小角色而已,什么人都能演。眼前这位可是得罪不得。
席沐白接过合同,“唰唰”签完,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
通话结束,回来和颜悦色对柳诗诗说:“车在外面,送你们回去?”
明瑟没吭声,柳诗诗拉着她挂上笑:“那就麻烦席总了。”
走出剧组,明瑟一眼就看到何誉站在两辆车旁。
何誉瞥见她,皱眉顿了下,转而跟席沐白说话:“先生,您叫的另一辆车已经来了。”
席沐白嗯了声:“车钥匙。”
何誉垂首递给他。
席沐白接过,淡声道:“何誉,送柳小姐回家。”
随后拉开其中一辆车的车门,对着明瑟抬了抬下巴:“上车。”
何誉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低声道:“先生,我送明瑟回家吧,不麻烦您了,毕竟是我妹妹。”
那句“毕竟是我妹妹”咬字很重,像是刻意强调什么。
席沐白看了他一眼:“我找她有事。”
何誉低着头,却寸步不让:“先生——”
“三哥,”明瑟终于出声,平静的看着他说:“麻烦你先把诗诗送回家,我晚点再去找你们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