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瑟最终还是没拗过席沐白,搬来了光悦华府。
这里平时只有席沐白一个人住,明瑟偶尔过来,所以有她的一些用品,只是灰白两色的装修还是过于冷冰冰的。
当天,明瑟就去了超市添置生活用品。
席沐白回家时,从进门就看到了区别。
玄关上多了些颇具艺术感的小摆件,一路延伸到客厅内,他的未婚妻正盘腿坐在地上,抱着个画板在画画。
她很沉浸,耳朵上戴着耳机,长发随意绾了个低马尾,几缕发丝垂落在精巧的下巴边。身上穿着普普通通的T恤,下摆扎进灰色卫裤的下摆,周身散落摆着些颜料,身上也沾染了些。
席沐白换了些走过去,把人从一地颜料里拎出来:“地上那么凉,沙发和椅子不能坐吗?”
明瑟眼神还沉浸在情绪了,用了几秒转换,才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你回来啦。”
她素白的一张脸,左一块右一块的颜料,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席沐白刮刮她的鼻子:“别转移话题。”
“我没有,就是你看我这一身,要是坐沙发上肯定弄的一沙发都是。”
他仍是一副不赞同的神色。
明瑟“哎呀”一声,连忙从他身上下来,嘟囔道:“我差点忘了自己身上都是颜料,你等等我收拾一下。”
她说着,利落的蹲下去把画板和颜料一起抱起来,归置到一起。
再出来时,换了衣服,脸也洗干净了,小花猫再次变回白狐狸。
席沐白在沙发上回邮件,见她出来关了电脑:“吃饭了吗?”
“还没。”
“那走吧,”他拿起外套穿上:“下楼吃饭。”
“啊?”明瑟看了看自己刚换上的睡衣:“你早说我就不换睡衣了。”
席沐白看着她这身裹的严严实实的长袖长裤睡衣倒是很满意:“这不挺好的,下楼吃个饭而已。”
最后,明瑟在外面加了件剪裁利落的长风衣,扣子一路扣上去,和席沐白下楼时,怎么都觉得怪异。
这人穿的优雅帅气,却要她这样衣冠不整。
光悦华府地处中心地带,楼下不远处就有家法国菜。
吃饭中途,明瑟去了躺洗手间,回来经过转角,便看见有个穿着和身材都火辣的女人在和席沐白搭讪。
京都三月春寒料峭,那位美女穿了件膝上短裙,腿部以下一片清凉,弯着腰把名片递给席沐白时,事业线澎湃。
明瑟欣赏了下,低头看自己风衣里鼓鼓囊囊的睡衣,顿时一阵挫败。
她走近时,刚好听到美女甜若黄鹂的嗓音在要联系方式。
明瑟眯眯眼,没坐下,反而也转到席沐白身上弯下腰,递上手机,同样甜腻腻道:“先生,可以也给我个联系方式吗?”
席沐白一早就看见了她,等着她来吃醋,不料这姑娘来这么一遭。
他清清嗓子,礼貌的对火辣美女说:“很抱歉,我已经结婚了。”
美女脸色一变,抬腿就要走。
谁知高跟鞋还没落地,又听到那位先生笑吟吟的对她旁边的女孩说:“小姐,我给你联系方式的事可千万不要让我妻子知道。”
那女孩眨了眨眼:“我一定会保密的。”
渣男贱女!
火辣美女鄙夷的瞥了这二人一眼,从鼻孔里冒出一声冷哼,踩着高跟鞋砰砰砰的走了。
明瑟可惜的说:“席总的桃花没了。”
席沐白摩挲她的手,故意压低声音:“这不是还有一朵桃花吗,不可惜。”
明瑟抽出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不敢当,看席总这架势,是婚内出轨的老手了。”
他啧了声:“只出轨你还不行?”
这个问题,明瑟直到吃完饭离开时才回答他。
她挽着席沐白的胳膊,一脸真诚的抬头问:“那我能不能出轨别人?”
席沐白反应了几秒,才回过神她在说什么。
他目光似笑非笑的落下:“这是看上谁了?说来听听。”
明瑟被盯的莫名其妙心虚起来,干笑两声:“没有没有,我就问问。”
席沐白移开目光,没再说话。
明瑟还以为他不计较了,松了口气。
这口气没松多久,回到家,就被席沐白径直拉开了风衣拉链。
他抵着她,慢吞吞的一颗颗解开她上衣的扣子,指骨一路下滑,在她耳边厮磨:“席太太想出轨谁?”
明瑟也没想到,席沐白会在这件事上异常执着。
可能大概也许,是男人的某种自尊心。
没过一段时间,春天接近尾声的时候,明瑟和席沐白回了平海去看张妈妈。
张妈妈问席沐白是做什么的时候,他只客客气气的答:“家里做点小生意。”
明瑟在旁边默默无语,不知道该夸他谦虚还是什么。
总而言之,张妈妈对席沐白很是满意。
回了京都后,席沐白带她回席家吃了顿饭。
其实席家的大部分人,明瑟上回都见的差不多了,这次的新面孔,也就是席廷祎的妹妹廷瑶。
席廷瑶近日才留学回来,活泼开朗,对明瑟很热情。
连之前冷嘲热讽过她的席苒,这次也沉默了许多,像是受了什么大打击。
至于席廷祎,明瑟没在客厅里见到他。廷瑶说哥哥在花园里。
明瑟和席沐白说了声,独自去花园里。
席廷祎提了洒水壶,在给花园里的一株开的正好的玫瑰浇水。
他气质像是沉稳了些,席沐白说正在把一些产业陆续交给他打理,想必和这个也有关。
明瑟走过去,没出声,看着那一株在日色下艳丽的玫瑰。
席廷祎收了手:“来了。”
明瑟嗯了声。
二人静静站了会儿,还是席廷祎率先出声,笑说:“怎么这么沉默,未来二婶?”
明瑟没搭他这话,侧首看他:“前几天清明,你去看她了。”
席廷祎的笑容瞬间淡了下来。
前端时间清明节的时候,明瑟去了陵园,还没走到段声的墓碑,远远的就看见那儿站了个人。
肃穆的黑色大衣,半跪在青石碑前,神色有隐忍的哀痛。
席廷祎沉默两秒:“你看见了。”
“嗯。”
明瑟看向远方金色夕阳:“我的难过不会比你少半分,我是她亲妹妹。”
“什么?”席廷祎一怔。
明瑟苦笑:“在她出事后我才知道这件事。”
席廷祎猝然闭上眼睛,手中微微颤抖,半晌,才缓缓睁开:“节哀。”
“你也是。”明瑟看向他:“斯人已逝,该放下的,不该放下的,都过去吧。”
他很轻的叹息了一声:“有什么放不下的,都只是我一厢情愿,于她只是负担而已。”
一厢情愿的负担吗?
明瑟想起了段声日记本上在遇到席廷祎之后一段很长的空白。
未必就只是负担。
把段声拉回人间的,也许不止有她。
明瑟没有开口,有些事情,不说才是好的。
夕阳金色的光渐渐下沉,直到照在艳色玫瑰上的最后一缕光也消失。
齐妈在他们身后,小声的唤小少爷明小姐开饭了。
席廷祎目光从那株玫瑰上收回来:
“走吧。”
吃饭时,席父坐在主位,与明瑟上次见他相比,苍老了许多,没有过多的过问明瑟什么,只是很温和的说了几句话。
饭毕,席沐白带着她要告别,席父突然出声,要和明瑟聊几句。
明瑟看到席沐白淡淡蹙起的眉头,捏了捏他的手,笑着应下了。
她上前推着席父的轮椅,去了书房。
席父温和的要她在桌前椅子坐下。
明瑟听过席家那些过往,对眼前这个人,并没有几分好感,但到底还是尊敬他是席沐白的亲生父亲。
席父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个古朴精致的檀木盒子来,看着像是首饰盒,推到明瑟面前:
“这是沐白奶奶留给他母亲的首饰,当年出了点事,如今就由我代他母亲给你吧。”
席父叹了口气:“收下吧,往后,你就是席家的女主人了。”
明瑟没有推辞,点点头:“好。”
席父眼角有细细松弛的皱纹,凝视着她,像是几分嘱托:“沐白……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随了他爷爷的性子,是个很重情重义的人。”
明瑟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可席父没有再说话,只是颓然摆了摆手:“罢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我知道他重情重义,”明瑟开口:“所以您保重身体,我和席沐白过两天再回来看您。”
有些话,不必明说,点到为止就够了。
纵然席沐白再如何对席父没有感情,终究还是有几分记挂的,明瑟不想看到他再有丝毫伤心。
失去亲人有多痛,她已经明白过一遭。
席父眼睛微微亮起来:“好,好,好。我保重身体。”
明瑟颔首,没有再多说,起身推门离开。
席沐白就靠在门外,见着她就拉过她的手:“没什么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明瑟笑,回握住他的手。
“那怎么说了这么久?”
“拿了东西呀,”明瑟给他看手中的盒子,俏皮的笑:“席家祖传的,这下你可毁不得婚了。”
席沐白挑挑眉,接过盒子:“我毁什么婚,该是你,收了东西就是席家的人了。”
齐妈过来,递上她的外套。
明瑟道了声谢,接过来穿上。
走过客厅时,席廷瑶盘腿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挥挥手冲他们笑:“二婶再见,别忘了我们约的事。”
席沐白停步,觑她。
席廷瑶做了个鬼脸:“二叔随便,再不再见都无所谓。”
明瑟一乐,跟廷瑶道了别,出门时揶揄:“难得见到一个不怕你的人。”
席沐白道:“这丫头打小就皮,生下来时大嫂就去世了,奶奶把她和廷祎接走,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难怪,席廷祎廷瑶两兄妹,看着要和席沐白亲近些。
到车里,席沐白才想起来问她:“廷瑶约你什么事?”
“逛街呗。”明瑟理所当然道:“席总日理万机,应该是没有这样的时候。”
席沐白无奈的笑:“就这段时间,等廷祎正式接受他父亲之前的产业就好了。”
他在夜色中发动车子,突然想起来个事:“婚纱设计好了,你们逛街那天也顺便去试试吧,看喜欢哪件。”
“喜欢哪件?”明瑟听出意思来:“你找人设计了多少?我不记得你问过我尺寸细节啊,而且婚礼不是还早吗?”
“没几件,不合适可以再改。”席沐白视线挪过来,扫过她的腰身,暧昧的笑:“尺寸应该不会不合适,毕竟是我亲自报的。”
明瑟掐了他一下,要他正经开车,想了想又说:“那万一我胖了怎么办,今年冬天我就觉得我吃胖了不少,会不会穿不上?”
席沐白收回视线,笑了下,不语。
当晚,他就身体力行的用手重新测量了她的尺寸数据,还肯定的得出结论:“是胖了点。”
明瑟气喘吁吁的拍开他的手,一身汗淋漓,怒:“哪有你这么测的!”
席沐白重新按上她的腰身,笑:“你回头试婚纱的时候,就该知道我测的有多准了。”
——
四月下旬,京都已经彻底过了严寒,开始隐隐有夏的征兆。
明瑟和廷瑶约着逛街,到下午去试婚纱,柳诗诗这天在婚纱工作室旁边参加完活动,也一起来了。
明瑟在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场面震惊到了。
店里陈列着满满的婚纱,不同的款式材质,每一件都穷尽美好。
店员礼貌说:“席先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款式和面料的,所以各种都设计做了样品,比较粗糙。您确定好后,我们再开始手工缝制主纱。”
柳诗诗和席廷瑶在一旁齐齐鼓掌。
席廷瑶:“不愧是我二叔。”
柳诗诗:“姐妹你要不多办几场婚礼?”
明瑟麻木的到试衣间开始试婚纱。
穿上第一件时,尺寸果然无比贴合身材,她都想在心里给席沐白鼓个掌。
测量的是真准。
婚纱很难穿,明瑟在店员的帮助下一边穿,一边都觉得它隐隐在掉钻。
穿好后,店员又帮她化了个妆,简单做了个搭配的头发,以确保试纱的效果。
帘布缓缓拉开的时候,她转身就看见席沐白坐在镜边的沙发上。
也成功的看到了,他眼里波动的神色。
明瑟目光越过他,落到他身后镜子里的自己。
一瞬间,她都在疑惑,这么漂亮的新娘,真的是自己吗?
难怪别人都说,女人一生最美的时候就是穿上婚纱的时候。
收回目光,她才想起来问席沐白:“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和江尧谈完生意来的。”
“江尧也在。”
“嗯。”席沐白漫不经心的:“他在外面。”
店员帮她整理好裙摆后,就识趣的退了出去。
这是件镂空肩部的婚纱,透明薄钻的蕾丝,一路从锁骨蜿蜒而下,美不胜收。
明瑟把头发拨到耳后,露出肩头,问他:“这件好看吗?”
席沐白起身,摇摇头:“这件不好。”
“为什么?”
他走近,手指挑起胸前那块薄薄的蕾丝,目光划到漂亮纤细的脖颈,如刀刃在刺她脆弱的皮肤。
明瑟刚想说什么,腰身就被人一搂,她趔趄着跌进席沐白的怀里。
席沐白的手,带着灼灼温度按在她裸.露皮肤上,眼中温柔不加掩饰,凝视着她叹了口气:“我原本想说不好看的,因为不想让你穿它。”
“为什么?”
“因为,很美。”
光华四射,她回身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像拢着光,恍惚了他的眼。
他想要这样的美只折于他手,而不是广而赏之。
席沐白微微垂首,抵住她的额头,几经辗转叹息,最终归于一句话:
“瑟瑟,我想娶你。”
“我已经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