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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强大约是聪明人的共性。

明瑟近日心心念念都惦记着学会打领带的事。

她打小学东西就快,自负没有学不会的东西,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受挫,竟然是在这样小小的事情上。

于是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在自己的脖子上练手,反反复复蹂-躏着领带。

席沐白交待完公司事务后,订了机票说去度蜜月。

出发的这天早晨,他换完衣服出来,明瑟还躺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哈欠。

席沐白倒杯水走过去,连人带被子捞起来,笑着说要不再睡会儿,把机票改签了。

明瑟就着他的手咕嘟咕嘟把一杯温水喝完,揉揉眼说不用,她很快就能收拾完。

洗完脸,她突然想起来,探出个头嘱咐:“你先别打领带,我已经学会了,等会给你试试。”

席沐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压根不需要领带的上衣,无奈一笑,折返回衣帽间换了件。

怎么着,也不能打击小妻子热情。

明瑟还穿着睡裙,“哒哒哒”地跑到衣帽间,堵着席沐白给他打领带。

为了方便,他后退坐到沙发上,明瑟半跪在他腿间一脸兴致勃勃。

席沐白微微一抬头,眸里落进乌黑的睫,嫩红的唇与白皙肌肤。

她神色很认真,纤指翻绕,很乖的样子。

这一回,真是系了个特别漂亮的领带。

明瑟得意洋洋:“怎么样,我就说我可以的吧。”

席沐白轻笑,顺着夸:“哪有我们瑟瑟不可以的事。”

他抬起她下巴,在唇上亲了下,眸光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明瑟弯弯眼:“这么看着我干嘛?”

“嗯……”席沐白虎口捏上她的脸颊,笑了笑说:“刚才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他眼里盛着水波一样柔的光,声音也轻:“瑟瑟,我们生个孩子吧。”

刚才那一会儿,他突然想,如果有个女儿,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是不是会让人心都化了。

明瑟愣了一下。

席沐白把她从身上抱下去,握住手腕笑:“不着急,我就随便提提。”

明瑟是真的没反应过来,应许是因为自己是孤儿的原因,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个。

听起来,像是好遥远的事。

可如果真的有了孩子,以席沐白的性子,想必会宠到天上去。

这么一想,明瑟突然又觉得好羡慕那个孩子。

飞机平稳地穿破云层的时候,席沐白听了她这番话,十分不赞同。

他握着她的手,十指相交,另一只手把毯子给她往上拉拉。

他说:“瑟瑟,你这话说的不对。我爱孩子的前提是,那是我们的孩子。”

换而言之,

我更爱你。

飞机第二天降落在纽约,他们下榻初识时住过的酒店,仍旧是顶层套房。

明瑟觉得恍若隔世,靠着自己之前住的房间门眨眨眼:“故地重游,我今晚还要住这间。”

席沐白走过来瞄了一眼,笑了一下:“也行,就是床太小了。”

她掐他一下:“谁要跟你一起住,故地重游的意思是,你也住你那间。”

他笑得像没脾气,出口却不正经:“那也行,一起洗完澡你再回去睡。”

明瑟一个没忍住指甲掐进他肉里去。

色-欲熏心。

她这样评价席沐白。

席沐白在她耳边,热气麻麻,回她一句:人之常情。

当晚,明瑟还是没能回自己的那间房睡。

酒店浴室的香氛还没换,还是当年那款,海蓝色方瓶,豆蔻木棉的暖香,在溶溶热气里被熏蒸的十分好闻。

玻璃的特殊材质倒映出人影模糊轮廓,纠纠缠缠,从外面看着,只觉得极尽缠绵。

明瑟在累得不行的时候,张口咬他肩膀:“度什么蜜月,我要回去!”

“晚了。”席沐白捏住她手腕,往墙面上抵,额间不知是汗还是水汽滴落下来。

这一趟旅行,他们像全世界所有的普通夫妻一样,走了许多旅游胜地城市。

在极具城市特色风情的建筑前,席沐白也会礼貌地拦下路人,帮他们拍几张照片。

阳光下,相机后面的一男一女相貌出色,十指相扣,相望一笑,爱意翻涌。

明瑟握着冰激凌走过异国河道边时,他偶尔作弄,在光天化日下俯身吻去她嘴角的一点甜津,惹得她脸红暗暗跳脚。

经过意大利时,和江尧吃了顿饭,而后飞去了与意大利隔海相望的克罗地亚。

克罗地亚的扎达尔,有据说最美的落日,海浪到达堤岸时,海凤琴就会奏响,视觉与听觉的双重盛宴。

明瑟靠在席沐白身边,望着金黄落日上浮动的云彩,脑海中猝不及防地想到了句被用烂了的情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想和席沐白,白头到老,到走路都走不动时,还能挽着手共淋雪。

如果这样,那么时光,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们最后回国,是因为公司出了急事,席沐白不得不回去处理。

彼时京都气温已经骤降,从夏末直接跳入初冬,忽略了秋天。

明瑟一时还不太能适应。待在空调温度开得足高的画廊和家里,仍然觉得手脚发冷。

到晚上,席沐白回来,她躲进席沐白的怀里,才稍微觉得好了点。

刚回国的两个月,席沐白特别忙,公司一堆事情压下来,便不常有时间陪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间的落空,明瑟晚上独自在家,望着夜色,总是莫名其妙地难过。

那种难过劲儿说不上来,突然地上涌,心头都是酸酸涩涩的。

她给席沐白打电话,刚接通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就自动啪嗒啪嗒掉下来。

明明从前也不是爱哭的人。

她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啜泣着说:“我没事,真的没事。”

席沐白柔声和她说话,放下手里的事情就踩油门回家。

没聊两句,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他到家打开门一开,沙发上的人,裹着厚厚的被子,脸上还带着点泪痕已经睡着了。

连着被子抱起来,感觉怀里的人近日轻了几分。

自从回国后,她就开始食欲不振,平时胃口很好如今吃两口饭就恹恹地说吃不下。

席沐白叹口气,轻轻把人放到床上后推门出去给林叔打电话,拜托他做几道明瑟爱吃的菜,他们明天去。

这天夜里,明瑟睡到一半,被梦惊醒。

她一有动静,席沐白就醒来,温声安抚。

他下巴搁在她发顶上,嗓音温淡,说对不起瑟瑟。

他是真的愧疚。

明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分明她以前没有这么黏人,如今倒越来越娇气。

她这么一想,鼻子又开始酸:“都怪你。”

席沐白好脾气地哄她:“是我不好。”

他这样没有底线,反而把明瑟逗笑了。

窗外有风声拍打着窗户,屋内沉溺在静谧的黑暗之中,明瑟圈着席沐白一根手指玩,突然出声喊他:“席沐白。”

“嗯?”

“你睡了吗?”

“没有。”席沐白睁开眼,低头亲亲她。

她也仰起颈,湿漉漉地回吻他,眸子像清澈的水,问他:“我想到一个问题。”

“你说。”席沐白手探进裙子里,覆在腰间,指背揉捏那一块触感极好的肌肤。

明瑟嘤-咛了一声,往前贴了贴,把他的手挪到自己腰后:“这一块酸。”

席沐白笑,按揉的动作重了两分。

明瑟被打了个岔,转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要问什么:“你说,如果三哥那时候提前来找我了,付清了张妈妈的医药费,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遇见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在夜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席沐白顿了一下:“怎么想到这个?”

“不知道。”明瑟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不知所谓地想很多。

她嘟嘟嘴:“你快回答我。”

席沐白认真想了会儿,而后轻轻摇头:“这个假设不成立。”

“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经遇见了,”他笑:“瑟瑟,缘分两个字,本身就不需要假设。”

明瑟被席沐白绕进去,觉得他说得对,然而她还是不甘心,蹙起眉:“那如果就是说假设呢,假设我没有去赛琳诗号。”

“结果不会变。”席沐白抚着她的头发:“你参加比赛会获奖,我是投资方,我们一定会见面。”

“那可能只是匆匆一面,”明瑟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之后就是再无交集的陌生人。”

“不会。”他声音淡淡的,斩钉截铁:“我一定会爱上你。”

“那是你。”明瑟弯弯唇:“我可不一定会多注意你。”

“那你想注意谁?”

“那可说不定,”她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小:“您席家二公子,我哪敢高攀啊。”

席沐白勾一勾唇,手一抬撑在她两侧,低头黑发扫到她额上。

明瑟笑闹着说痒偏头躲开。

他咬上她的唇,鼻尖相接,看着她嗓音沉沉:“瑟瑟,如果你非要这样假设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我大概率是不会放手的。”7K妏敩

无论你怎么假设,结果都一样。

缘分从哪起,我们都会相爱。

他吻落下来的时候,屋外月色将尽,黎明微凉。

席沐白最后也没有做什么,只是亲了亲身下人倦怠的眉眼,躺到旁边:“睡吧。”

这姑娘最近嗜睡得厉害,白天常常睡过去,反而晚上容易惊醒,席沐白不太想打扰她难得起来的困意。

次日起来时,京都绵绵大雪。

明瑟把自己裹成了个球,才敢随着席沐白出门。

到别墅门口,煲汤的香味已经阵阵飘散出来,勾着人进门。

明瑟进门换了棉拖鞋,摘下围巾帽子,搓搓手:“林叔,怎么屋子里也这么冷啊。”

林叔从厨房里出来,顺手调高了两度空调温度:“瑟瑟这么怕冷啊。”

“从前也没有,今年不知道怎么了,可能刚从国外回来不习惯吧。”明瑟随林叔进到厨房里。

一进去,她就皱了皱眉。

林叔炖的汤,从外面闻着香,怎么近嗅,有种让人反胃的油油腻腻的味道。

她没忍住,连忙从厨房出来。

席沐白迎面看见她脸色苍白,手背覆上她额头,温度也正常。

他回想她近日反常,还是觉得不放心:“瑟瑟,要不叫医生来看看。”

林叔听见他们的对话,洗了手出来:“瑟瑟怎么了?”

“没事林叔,”明瑟答:“就是最近有些不太舒服。”

“那去沙发上坐着,”林叔关切道:“我去打电话叫医生。”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听完描述后沉吟了会儿,取走了明瑟一管血带回去,说不能确定结果,要带回去化验。

午饭林叔做了满满一桌,明瑟没什么胃口,不好拂了老人家的面子,勉强吃了几口。

席沐白陪她上楼睡觉,关了手机,说今天不去公司在家里陪她。

窗帘拉实,灯全部关上,明瑟在一室暖融融中沉沉睡去。

她这一觉睡的久,迷迷糊糊醒来是因为口干舌燥,哑着声音下意识喊席沐白。

床头灯被打开一小盏,席沐白垂着眼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喊声去握住她:“我在。”

他的额头贴上来,脸颊相依,好像在微微颤抖。

明瑟清醒了几分:“你怎么了?”

席沐白长睫轻扫在她脸上,漆黑的眼注视着她,好半晌才轻声说:“瑟瑟,我们要有宝宝了。”

外面应当还在风雪交加,中央空调运作的声音细微,明瑟在暖黄的微光里呆住。

她就这样沉默着和席沐白对视,而后机械地点点头,说了声:“哦,化验的结果出来了吗?”

“嗯。”

她缓慢消化着这个结果,从被子中起身:“把窗帘拉开吧。”

天还没黑,雪景把京都映得格外亮,一片银装素裹,仿佛喧嚣都掩盖在了厚厚的积雪之下。

席沐白倒了杯温水递到她手边,明瑟双手交叠握着杯壁,缓慢地眨了下眼:“你刚才是说,我怀孕了?”

“嗯。”他点头:“一个多月了,所以你最近才会嗜睡,食欲不振。”

明瑟摸摸自己的肚子,恍恍惚惚地喝完了那杯水。

她以为自己是水土不服的原因,还纳闷着什么时候那么娇气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肚子里有了个小宝宝的原因。

她喝完水,还是觉得云里雾里,轻轻摸着自己肚子呢喃:“席沐白,我们有孩子了?”

席沐白温热的掌覆到她手上,低声应:“嗯。”

“我们有孩子了。”

“嗯。”席沐白弯弯唇:“瑟瑟,是真的。”

——

别墅里一天之内就热闹了起来。

席沐白怕自己照顾不好她,二人索性就不回光悦华府了,在别墅里住下。

次日,别墅里搬进了高级营养师,助产师等林林总总好几个人。

幸好别墅够大,来再多都住得下。

更夸张的是,席沐白叫人把别墅上上下下都铺上了厚地毯,桌角门边所有方方框框可能磕到的地方全都仔细包裹严实,没留一处坚硬的角落。

柳诗诗和文颂来看明瑟的时候,从一进门就开始感叹,脱了身上的衣服:“姐们,这架势是把你当块豆腐吗?”

明瑟也无奈,但林叔和席沐白都坚持如此,倒让她不好说什么。

她孕初期这段时间以来,反应很剧烈,吃一分吐十分,任营养师再精心搭配也没用。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明瑟没有吹气球一样的胖起来,反而清减了几分。

医生说,前三个月是会难熬一些的,到后面就会好些了。

柳诗诗坐了一会儿驱散身上的寒气,才过来抱住她:“辛苦了。”

她拍戏工作忙,明瑟难得见到她,心情好了不少,中午吃饭笑笑闹闹的,比平时多吃了点。

柳诗诗掏出个玉镯子,说是自己前段时间在云南拍戏找人挑的,送给未来干女儿或干儿子的礼物。

她拿着镯子靠近明瑟的肚子,轻声叹气:“小家伙,乖一点,你妈妈已经够辛苦了,别折磨她了哦~”

饭后,她们挽着手去散步,孕妇久坐也不好。

席沐白在公司里,听到林叔打电话说明瑟今天心情不错,吃饭也正常,紧蹙的眉心总算松动几分。

他这些日子,眼见着妻子受苦,除了陪伴与抚慰之外却无能为力,没法代她受半分苦。

假若十倍加诸于他,能减轻她受的苦,也是好的。

席沐白这天回到家,推开门,就看到家里林叔和请来的营养师们担忧地围在卫生间门口。

他没来得及脱衣服,皱眉大步从众人面前走过去。

卫生间里,明瑟捂着胸口俯在洗手池前,吐的天昏地暗。

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

这样的场景,几乎是日日见,医生也没有办法,前三个月大多数人有反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至于剧烈程度,都是因个人体质而异。

用不了药物,只能靠自己捱过去。

他走过去,从背后搂住明瑟,她靠在他怀里,虚弱地笑:“你回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托起她:“嗯,回来了。”

事实上,席沐白不止一次动过不要这个孩子的念头,私下里问医生如果不要会不会对身体有伤害的时候,不巧被明瑟听到。

她把脸埋进他颈间,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轻声说:“席沐白,这是我们的孩子,它小小的软软的,会叫你爸爸,叫我妈妈,你舍得吗?”

“你舍得不让它到这世界上来看一眼吗?”

席沐白整个心都被揪起来,猝然闭眼,拥着她,双眸在她柔软的发丝间,几乎要流出泪来。

没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他实在见不得她这样受苦。

比起孩子,更重要的是她。

明瑟摇摇头,低头看自己的肚子,眸中溢满温柔:“我没关系的,这是我的孩子,我愿意吃这些苦。”

她勾着他手指摇啊摇,眉目间有连日被妊娠反应折磨的痛苦,更多的却是温软满足:“席沐白,等它出世之后,我们一起爱它,弥补我们小时候的遗憾好不好,我们的孩子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席沐白沉沉叹息一声,嗓音一寸一寸软下去,轻吻她:“好。”

度过了孕期最开始的三月,京城冰消雪融,初春来到的时候,明瑟的反应并没有如期好转。

她为了自己的身体和孩子,每天认真努力吃营养餐,总归多吃,无论吐出来多少,还是能吸收一点的。

在之前的痛苦没有减少的同时,新的烦恼如约而至。明瑟的手脚开始浮肿,腰背也酸疼地厉害。

席沐白没有办法替她受这份痛苦,只能尽可能地照顾好她的衣食住行和心情。

他特地向按摩师学了,每晚给她揉捏按摩,减轻一点点痛苦。

明瑟靠在他怀里,一边涂着给孕妇特制的护肤品一边笑着说;“怀孕之后,感觉皮肤都好了不少呢。”

这大约是唯一一个优点,她本来的皮肤就好,怀孕之后,更加细腻光滑,几乎吹弹可破。

席沐白按着她的小腿,眉梢一扬,唇流连在她脖颈边:“让我检验一下。”

她笑着躲开,挖一勺面霜涂在他脸上:“别闹,脸上刚涂了东西。”

席沐白自然不可能真的胡闹,妻子的痛苦日日在眼前,他压根不可能有那个心思,只是轻柔地亲了她两下,拥着她关灯睡下。

屋外时不时有一两声鸟叫,预示着春天的到来。

明瑟的肚子也一天天鼓起来,月份渐大,席沐白更紧张地不得了,经常找来一堆新奇的,像哄小孩子一样的玩具哄她。

他陪在她身边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带她去看幽默有趣的话剧,去风格温柔的艺术展,去一切能让她心情愉悦的地方。

明瑟偶有一天,推开书房门的时候,不巧撞见席沐白正在看书。

桌上满满一摞书,都是关于孕期心理学的书籍。

她在书房门口,望着合上书连忙向她走来的男人,心里像溢满了温热的水。

京都的春秋都是很短的,夏冬漫长,是以即便到了三月份,气温仍然很低。

有天中午,明瑟吃完饭散步回来,正好撞见席沐白回家。

她颇为惊讶,问他怎么这个时间点回来了。

席沐白的大衣上沾了些泥土,还隐隐有丁香花的香气,他若无其事地脱掉,拂去一身清寒才走过来。

他展开微蜷的手掌,掌心一枚小小的平安符,薄薄一片装在红色小巧的香包里。

明瑟疑惑又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席沐白把那一枚平安符搁到她手掌,合拢相握,什么都没说,只嘱咐她贴身带着。

是后来某天,明瑟到公司,在休息室等席沐白开完会时,小周说漏了嘴她才知道。

京西戒台寺,千年古刹,人说求平安最灵。

去登山的人们,常常是开车上山。席沐白那日,徒步走了一上午,沿路青石板旁嫩树翠绿,逢着小雨,丁香花飘落肩头。

他在一千多颗丁香花海环绕下,折腰屈膝,虔诚跪在佛像前。

风过树林,雨丝斜落,树影婆娑,古寺宁远又幽静。

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人,双手合十,祈求佛祖上天,佑他妻儿平安。

明瑟捧着热茶,在休息室里怔神。

小周为自己的嘴欠急地团团转,怎么就没注意说出来了呢。

明瑟笑笑,眨眨眼告诉他自己不会告诉席沐白的。

她抬眼看向休息室的玻璃门外,席沐白开完了会,正向休息室的方向走来寻她。

明瑟不由得地想起很多个夜晚,她因为肚子沉重睡眠困难时,席沐白总是搂着她讲一些轻松的话题,聊着聊着让她慢慢困去。

其实她知道,他并不如表现的那么轻松,只是想逗她放松一点转移注意力而已。

半梦半醒间,她总是能迷糊地感受到席沐白轻轻捋她的头发,叹气声带着压抑的沉重,却又轻的仿佛听不见,怕吵醒她。

明瑟歪歪头,席沐白正在推开休息室的门,他望向她眼里的紧张,明明白白。

她眼角倏尔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拍拍自己的肚子,明瑟轻轻对肚里的宝宝呢喃:“宝宝乖,别折腾妈妈了,不要再让你爸爸担心了。”

——

不知道是不是那诚信求来的平安符真的起了效果,春天完全到来之后,明瑟的反应减轻了很多,每天可以正常吃饭。

到夏天到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再被折磨的脱形,开始像一个正常孕期妈妈的样子。

只是月份大了,她每晚睡觉呼吸和翻身之间都觉得困难。

席沐白握着妻子纤细的四肢,看着日渐隆起的肚子,眉宇间都是叹息。

怪道人都说为母则刚,这份爱,恐怕世间任何一份情感都比不了。

明瑟的预产期在九月底,到了八月,她几乎无法再去画廊,幸好柳诗诗和文颂整日来陪她。

柳诗诗刚拿了影后大奖,要休息一阵才能去拍戏,文颂则是单纯担心她,索性辞了所有工作。

张妈妈也从南城赶了过来,她没有生育过孩子的经验,就和家里的高级母婴护理师学习如何照顾明瑟。

廷瑶更加期待小宝宝的出生,从明瑟怀孕开始就一天三趟的跑,后来索性住了下来。

明瑟某日午睡醒来下楼,听到客厅沙发里柳诗诗和廷瑶窝在一起,抱着新华字典给宝宝选名字。

“诗诗姐,你觉得瑜这个字怎么样?”

柳诗诗点点头:“不错,有美玉之意。”

“席瑜,听起来当女孩名字不够柔美,当男孩名字不够阳刚。”廷瑶嘀咕着,又翻过一页,突然想起来“哎”了一声:“诗诗姐,你的名字怎么来的?”

明瑟忍着笑,从楼梯上下去,一本正经地答:“是琴棋书画的诗。”

“琴棋书画哪有诗?”廷瑶一脸迷茫。

柳诗诗轻轻拧了一把明瑟胳膊,还没蚊子叮的力度重,咳嗽两声说:“当年嘴误,不提也罢。”

廷瑶也没追究,仍旧捧着新华字典愁眉苦脸:“起个好名字怎么这么难呢?”

明瑟笑吟吟的去冰箱里端甜点给她:“瞧给我们廷瑶脑子废的,吃点东西再想,不着急。”

直到八月底,廷瑶也没想出个好名字。

到九月,明瑟的预产期将近时,席沐白就算白天在公司,也要一天三个电话地打,问她有没有哪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他一颗心总是悬着,等她接了电话,声音温笑着报平安才算落地。

这孩子折磨了明瑟大半个孕期,到生产时,还懂点事,没有让她多受苦。

医生都说,比一般人的生产已经要顺利许多。

饶是如此,席沐白在病床旁,感受着她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时,颤抖着拨开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心头仍然簌簌涌出从未有过的害怕。

他想起之前和明瑟讨论孩子名字的时候,在书房里,他从背后,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早就给孩子起好的名字。

若是女孩,叫席怀幸;

若是男孩,叫席遇澹。

那年那日,在海上遇见她,是多么幸运的事。

明瑟笑着,回身望他说:“席沐白,你取得这样对称,我不生两个孩子岂不是可惜了。”

此刻产房里,席沐白望着脱力睡过去的妻子,耳边充满了新生儿嚎嚎大哭的声音,不由得想:

可惜个屁。

再也不可能让她生孩子了。

拿她的命去赌的事,一次还不够?

九月里,京都艳阳高照,盛夏靡靡,席沐白和明瑟的孩子出生,是个男孩,取名席遇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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