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梦在医院上班,一天往时欢这里不知道跑多少趟，得知她醒了，她下了手术台饭都没吃就来看她了。

她进来的时候,时欢刚和小宋打完视频电话,死丫头哭的跟个泪人似的,现在医院这一层都戒严了，她们平时想来看她都不能随便进。

“你吓死我了。”这是程梦进门的第一句话。

时欢说道,“大难不死。”

程梦看了眼她的腿，非常理性的道,“何止是大难不死,简直就是中了头彩，我问过了,恢复肯定是没问题的,放宽心。”

时欢点了点头。

程梦在手术室里忙了一整天,这会累的眼皮子直打架，她拽了个椅子坐下,“姜司眠跟你说了吗？”

时欢看她,“说什么？”

“幕后主使人是沈娇。”程梦说道。

之前时欢只是心里有猜测,现在真的听到是她，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竟然会做出买-凶-杀-人的事情，任谁听了都不会无动于衷。

“且不说我们看着她长大的，认识了这么多年，平时小打小闹还有人能帮她兜底,毕竟都不是什么大事,步元峰一直都有吸-毒史,出车前的dupin就是她让人给的,并且承诺事成后给他一千万，那辆车也被人动了手脚，不然步元峰不会死那么快。”程梦说完，像是嘲讽一样道，“你能想到车子是被谁动的手脚吗？”

时欢看着她。

程梦开口，“他亲妹妹，沈娇对他们两兄妹都没说实话，下了两个套，为了就是最后把自己摘干净。”

时欢淡声道，“小小年纪，竟然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

程梦蹙着眉，“都说爱情让人盲目，她从小就跟在司眠后面跑，当初白悠然没出国前，她没少整出一些事，不过白家也不是吃素的，闹过几次就消停了。”

时欢说，“柿子专挑软的捏，她父母把她教的可真好。”

程梦不知道她什么立场，只能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这次让你伤成这样，还闹出两条人命，司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步楚楚估计活不成了，至于沈娇，别说她了，整个沈家都要受牵连。”

时欢低着头，过了良久才说道，“她们因为嫉妒，因为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就来要我的命，我又做错了什么？这件事姜司眠的确要亲自处理，至于沈娇还有沈家落得什么下场，都是他们应得的。”

她看着自己的腿，“那个司机是因为我才死的，他如果没有送我的话，也不会和自己的家人天人永隔，谁的命不是命，步家兄妹，死不足惜。”

程梦一愣，她刚才还担心时欢心太软，要替某些人求情。

“你能明白就好，有些话司眠不愿意告诉你，是怕你多想，但我不能瞒着你，也不能看着她天天做无用功的事情，说来说去，我希望你俩都能好好的，这件事是因她而起，她理应出面解决，这是她欠你的。”程梦看着她，由衷说道。

时欢哪能听不出来程梦的意思，她叹道，“什么欠不欠的，她这人向来只做不说，我之前是挺烦她那张嘴，但不代表我不记她帮我的人情。”

程梦感慨道，“她可能宁愿你不记她的人情，毕竟那只是朋友之间才做的事。”

时欢微怔。

程梦在病房陪她坐着，三句话不离姜司眠，以前是天天在时欢面前骂姜司眠，现在恨不得把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时欢忍无可忍，说她不是探病的，是来拉媒的。

两人聊了会，程梦惦记着家里的狗，就先回去了，说明天没事儿就来医院陪时欢解闷儿，时欢让她别来了，张口闭口姜司眠，烦都烦死了。

好不容易把她送走，时欢又接到了言今秋的电话，言今秋说她被拦在了楼梯那里，保镖不让她进来。

时欢有点累了，但是又不能直接让她走，就让她把手机给了保镖，她说了两句，言今秋才被放行。

这孩子来看探望病人还知道不能空着手，提着两兜子吃的，时欢就透过袋子看了一眼，全是她现在不能吃的。

她这回头发又染成了黑色，穿的衣服也规规矩矩的，不知道是不是来的路上哭过，眼睛还是红的。

时欢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下。

言今秋在她旁边坐下，低着头，也不说话。

时欢看着她，心里叹气，“你怎么过来了？”

“小宋姐说你醒了。”言今秋不看她，声音有点儿哽咽。

时欢说道，“你小宋姐才跟我哭过，你又来哭了，我就是在床上躺几天，没别的事。”

言今秋看向她的腿，“这是躺几天的事吗？万一瘫痪了再也站不起来怎么办？想跳舞都跳不了了。”

时欢一愣，“你还知道我跳舞？”

言今秋抬头瞪她，“我是你粉丝，怎么可能不知道。”

时欢恍然，“只是以前学过，倒也没那么喜欢。”

“你能不能正经点。”言今秋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没见过谁出车祸跟你似的不当回事。”

她是真的很担心她。

时欢看着她，“那你说我能怎么办，天天以泪洗面吗？还没出院我先抑郁了。”

言今秋一想，好像也是。

时欢安慰她，“放心吧，医生说问题不大，能治好，不然我还能没事人一样坐这跟你聊天。”

言今秋看她不像是开玩笑，稍微安心了点。

时欢指了指桌子上还热乎的饭菜，“吃过饭了吗，我没动过，没吃就在这吃了。”

言今秋摇摇头，“不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她陪时欢坐了一会，没多久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姜司眠一进来就看到有人在，刚才保镖跟她说了一声，她还以为是小宋来了。

言今秋回头看到是她，眼带警惕。

姜司眠没有理会她，而是看了眼没动过的饭菜，问时欢，“护工说你没吃饭，医院的菜不合胃口？”

时欢说，“中午吃的还没消化。”

姜司眠给她支好小桌子，把饭菜端了过来，“那也得吃，你现在正是需要调养的时候，不吃饭怎么行。”

时欢面带愁容，“我真的吃不动。”

姜司眠坐到床边，“我喂你。”

她旁若无人的要伺候时欢，言今秋在旁边如坐针毡。

时欢知道她是故意的，怕她当着言今秋的面再说点什么话来，刚要开口，姜司眠先了她一步。

“你时欢姐没什么事，这里有我在，你看完就先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点。”姜司眠语气平稳，还特别有礼貌。

言今秋阅历浅，不明白她为什么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上次这人一身的盛气凌人，这次反而客客气气的。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言今秋看了看时间，确实不早了，她对时欢说道，“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歇着，我改天再过来。”

时欢还没说话，姜司眠就说道，“她现在需要休息，不太方便天天见人，这阵子你别来了。”

言今秋愣住，她好像突然反应过来姜司眠刚才为什么那么客气了，她这副姿态，分明就是在宣誓主权。

来的时候她打听过了，这家医院就是姜家的，时欢住在这里，门口还有保镖层层把守，一切都昭示着她们的关系非同寻常。

心里说不上来的失落，言今秋说了声好，转身就走了。

门一关上，时欢看向姜司眠，“你干什么？”

姜司眠面色平静，“你又不喜欢她，我出点力帮她断了念想。”

不等时欢接话，她又说，“她这个年纪哪懂什么是喜欢，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过了这一阵，发现你对她没意思，转头就会投入别人的怀抱。”

时欢看着她不说话。

姜司眠挑眉，“你不信？咱俩要不要赌一赌？”

时欢很无语，“我闲得无聊跟你赌这个。”

姜司眠说，“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比她年纪大，我不是一时兴起。”

时欢一怔，随即反驳道，“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有的人活到七老八十都不安分，这是品行问题。”

姜司眠深深的看着她，“你觉得我品行有问题吗？”

病房里很安静，安静到让时欢想到她们在顾宸生日的那个晚上，当时喝多了太难受，现在想想，也许她本来是可以推开她的。

时欢没回答她，姜司眠就接着说，“我不是什么好人，品行在你看来一定也没那么好，但是我可以改，改到你满意为止。”

时欢抬头看她，“你知道我最烦你什么毛病吗？”

姜司眠坐在那里，没吱声。

“太自以为是，什么事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从来不去考虑别人是怎么想的，谁愿意或者不愿意，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当然了，这也许和你的生长环境有很大的关系，身居高位，平时习惯了发号施令，所以任何人都要听你的。但是姜司眠，感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不管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首先要做的就是互相尊重。你除了说话不好听点，品行还算端正，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你有时候真的太强势独断了，一般人谁受得了。”

时欢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姜司眠听得大气不敢喘。

“我改。”她说。

时欢不冷不热的看着她，“步楚楚的腿是你让人打断的吧？”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姜司眠没有否认，“是。”

时欢很清楚，到了姜司眠这个位置，他们有一套自己的处事规则，毕竟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没办法用简单的对和错解决问题。

程梦说步楚楚肯定活不成了，她说的很含糊，时欢却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立场要求你做一个十全十美的大善人，但这件事毕竟是因我而起……”时欢没说完，姜司眠就接道，“不是因你而起，是我。”

时欢看她，“好，就算是因为你，沈娇要害我，步楚楚兄妹被当枪使，我还是希望这件事可以全部交由警方。”

姜司眠盯着她，似是要将她一眼看穿，“你在担心我？”

时欢错开目光，“我没有……”

“担心在我手上出了人命，有人抓我把柄？”姜司眠道出她心中所想。

时欢低着头，手下意识攥紧被子，“你想多了，我只不过是觉得你要收拾她们，肯定也是因为我，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姜司眠看着她明显透着紧张的神情，“你能明白我是为了你就够了。”

时欢不说话。

姜司眠握住她的手，“你的腿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们，不断了她的腿难消我心头之恨，我的确想过杀了她，可你跟我说的话我也都记得，我不自己动手，全权交给警方，既然说了要改，就从这件事开始。”

顿了顿，她又说，“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时欢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被她抓的更紧了。

“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不需要你听我的！”时欢心脏狂跳。

姜司眠盯着她的眼睛，然后慢慢挪到她的粉唇上，“那天晚上，我吻你，你没躲开。”

时欢不敢看她，辩解道，“我喝多了，那种情况下，谁亲我我可能都不会躲开。”

姜司眠说，“是吗？”

时欢有点受不了这种暧昧的氛围，索性直接往后一躺，“我要睡了，你把东西收拾了就走吧。”

紧接着她就欲盖弥彰的闭上了眼睛，等了半天姜司眠还是没动静，时欢差点忍不住睁开眼。

心里想着，然后她就感觉有人靠近了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时欢以为姜司眠又要吻她，结果她只是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那是我的初吻。”

时欢闭着眼睛，惊的忘了呼吸。

姜司眠并没有做什么越矩的行为，帮时欢盖好被子，说了声晚安，就走了。

听到病房门关上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时欢才悄悄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