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有医生过来给时欢做检查,程梦陪着一块儿来的,几个专家都是德国人,程梦全程无障碍和对方沟通交流。
时欢只听得懂几个词汇,反正意思就是不严重,等人一走,程梦就对时欢说,“人专家都无语了,说你这个程度的,根本不需要让他们过来,也就是姜司眠给的钱多,不然压根不会跑这么一趟。”
她倒是能理解姜司眠的心情,无非就是想让时欢赶紧好起来,反正她也不差钱,能让时欢少受点罪是最好的。
时欢有点走神儿,想到昨天姜司眠走之前对她说的那句话,她脸上有几分不自在,问程梦,“你不忙吗,一大早就过来陪我。”
程梦说,“昨天不是跟你说了我今天没事儿嘛,一会儿估计徐春莹会过来。”
时欢靠在床头上,“我感觉我这里都快成会客室了,一天到晚人不断的。”
程梦随手去翻放在桌上的袋子,“那没办法,谁让你人缘好呢。这又是谁送的,不知道你现在不能吃这些吗?”
时欢看了一眼,昨天言今秋买来的吃的。
“我们公司那个小同事。”她说道。
程梦一听就知道谁,“那小姑娘也是挺有意思的,她跟司眠长得挺像,两人见面不会觉得奇怪吗?”
时欢摇头,“其实也没那么像。”
程梦看着她的表情,顿时来了兴致,“你觉得她俩谁好看?”
时欢知道她是故意问的,想了想,倒也没有昧着良心,“姜司眠吧。”
言今秋也很漂亮,但是素了些,姜司眠五官更立体一些,夸张点说,是美得过了头,给人一种攻击性。
时欢也算是阅美无数了,她感觉任何人在姜司眠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嫉妒心这种东西,时欢以前觉得自己没有,毕竟她自己长得也不差,可是见到姜司眠那张脸,她竟然都会眼红。
就像个别普通人见到顶级美女一样,会在心里嚷嚷:气死了!我怎么不长这样!
程梦观察着她的表情,打趣道,“你是真心夸她,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时欢瞪她,“我眼睛又没瞎。”
她的回答似是而非,却没有觉得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程梦剥了个橘子,给时欢一半,自己留了一半,问她,“那还离吗?”
时欢说,“你把我看得太肤浅了,难道因为她长着一张好皮囊我就不离了?”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看她表现吧。
程梦多聪明一人,瞧着她那表情就猜出了几分,刚才也是随口一问,多少带了点试探的成分,问完替姜司眠捏了把汗,还好,没跟上次似的说肯定离了。
两人正聊着,程梦手机忽然响了,她刚接起来,里面就传出徐春莹快要气炸的声音,“你能不能来救我一下!”
程梦听她语气不对劲,立刻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徐春莹说,“遇到傻x前男友,急需你帮我撑场面!”
程梦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她无语道,“那你找男人去撑吧,我干不了这个。”
徐春莹怕她不答应,赶紧软着嗓音央求道,“好梦梦,你来帮我一次嘛,我现在找不到别人。”
程梦叹了口气,“地址发我。”
徐春莹特别高兴,“就知道你最好了,亲一下,么么。”
时欢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她被两个人弄得起鸡皮疙瘩,“你俩好肉麻……”
程梦说,“不是我肉麻,是她。”
她穿衣服准备走,正好护士端着药进来,告诉时欢该吃药了。
程梦走后,时欢吃了药,护士嘱咐她不要总跟人说话,要多休息,她除了外伤,还有点轻微脑震荡,哪能一天到晚坐着跟人唠嗑。
时欢让她说的都不好意思了,吃完药就躺那里乖乖睡觉。
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特别安静,她眼睛闭了会,药效上来很快就睡着了,睡了不知多久,中间她醒了一次,手摸到床边去找手机,点开一看,没有未读短信也没有未接电话。
早上七点医生来检查,程梦坐了一个小时,这会已经快十一点了,期间再没有人来过。
时欢把手机放回去,困意来袭,闭上眼睛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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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欢睡得并不安稳,一会梦到自己坐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上,四周空荡荡的,旋转木马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像永远也不会停下来。
一会又发现自己坐在轿车里,抬头就看到一辆大货车朝她撞了过来,她动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货车越来越近。
“时欢!”
迷迷糊糊间,时欢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她费力的睁开眼,依稀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近在咫尺。
“鹤秋……”
姜司眠握着她的手,身形微僵,“你叫我什么?”
时欢睡得头疼,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直到那张脸慢慢变得清晰、明了。
姜司眠感觉身上的血液正在一寸寸变冷,连同心都跟着凉了,这两个字,于她来说,比任何伤人的话都要狠毒百倍千倍,等同万箭穿心。
她这两天一边解决车祸的事情,一边衣不解带的照顾她,她却在睡意朦胧间喊着别人的名字,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了吗?
姜司眠脸上看不出情绪,她松开握着时欢的手,转身去拿桌上放着的食盒,因为手抖,开了几次都没打开。
“我妈让厨房做的,口味可能比较清淡,你现在生病,先忍一忍。”
昨天医院的饭菜明显不合她胃口,姜司眠记下了,今天就给她换了伙食。
时欢想到自己刚才半梦半醒时还拿手机看了下有没有她的电话,以为她今天不来了,此时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
她刚才……好像是把她当成了裴鹤秋。
时欢心里涌上一丝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姜司眠背对着她,终于把食盒打开了,转过身来帮她把桌子支好,又把饭菜给她摆上。
“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才能让你这么多年都忘不了,以前我嫉妒她,现在我敬佩她,如果她还在,我肯定不会跟她抢,八成也抢不过。”说到最后一句,姜司眠有些自嘲。
她帮时欢盛了一碗汤,脸上的表情平静如常,“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可能一辈子陷在过去里,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曾经的错误。”
她坐在床边,舀了一勺汤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送到时欢面前,“你把我认成她也没关系,只要不离婚,我愿意做替身,就当是我替她照顾你了。”
她的语气里,认真中又透着无所谓,认真的是想承诺时欢将来,无所谓的是,替身就替身吧,只要她能留在她身边就好。
如果有的选,没人愿意做别人的替代品。
可她没得选。
时欢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慢慢张口将她送到嘴边的汤喝下,味道很淡,一点都不好喝,可她还是喝了。
姜司眠又舀了一勺,仍然是先吹了吹,才喂给她。
时欢喝完,没有再麻烦她,而是自己接了过来。
没有吹过的汤太烫了,烫的她想哭。
她太清楚喜欢是一个人是什么感受,也明白失去一个人有多痛苦,当初的那些承诺一夕之间全部化为泡影,再无可奈何又有什么用,她还是被丢下了。
一次痛苦就够了,她不想经历第二次。
可如今有一个人,用那样若无其事的口吻告诉她,她愿意做替身,替死去的那个人照顾她。
心里那道防线早就已经摇摇欲坠,现在却因为这句话彻底崩塌了,塌到她有些支撑不住。
眼泪几乎瞬间涌上了眼眶,时欢却没有停下,一勺一勺往嘴里送,任由大颗的眼泪掉进汤里面,她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
姜司眠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早在她看到那封信和照片的时候,她就想过了,甚至后知后觉的庆幸时欢把她当替身,不然她以前那么对她,时欢能对她心软才怪。
眼下真的看到她哭,姜司眠心脏泛着疼,“我知道在你心里,谁都跟她比不了,可你总要往前看,除非你一辈子不找别人,真要找的话,你就勉为其难考虑考虑我,这样也不行吗?”
曾经那样骄傲自负的一个人,现在却用这副姿态,卑微的求她选择她。
时欢真的受不了她这样,只觉得心里很难过,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哽咽道,“姜司眠,我没有那么好,也不值得你如此委曲求全,这对你不公平。”
姜司眠以为她是生气她拿自己和裴鹤秋比,所以才哭,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她那被扎的千疮百孔的心好像突然开始愈合了,她顺势握住时欢的手,“你很好,我没有委曲求全,也没有觉得不公平,以前是我对你太坏,你就当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时欢闭着眼睛流泪,姜司眠伸手帮她擦掉,“你现在还在生病,不能这么哭,还是你想让我陪着你一起哭?”
她说完,时欢睁开眼,泪眼朦胧的看着她。
姜司眠的手还放在她的脸上,“在我们这段婚姻关系里,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错,只有你体谅我,知道为什么吗?”
时欢怔怔的看着她,没说话。
姜司眠抚着她的脸颊,“因为你是我老婆。”
说出这句话时,姜司眠感觉眼眶有些酸涩,她将手放在时欢的后颈,轻轻抵着她的额头,“你这么好,是我对不住你,所以才想要补偿,不是你对不起我,明白吗?”
时欢垂着眼睛,好半晌,才缓缓开口,“姜司眠,我……”
她语气严肃,姜司眠心一沉,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深情了,难道她还要拒绝?
时欢忍无可忍,蹙着眉说道,“我想去洗手间。”
姜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