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寒微微一惊,他下意识想否认,但这微微的一迟疑显然已经将他出卖了彻底。
对上沈云昆温柔的眸光,他抿了下嘴,浅叹了声,轻轻颔首。
沈云昆:“我知道了。”
“师兄,”江岁寒看着他,向来清冷的视线里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打算怎么和……”
他们读取魔讯本身是为了抓住混迹在仙门中的魔人奸细,但此番却阴差阳错的将沉烨身份彻底暴露了出来。
若是那群人知晓了沉烨的真实身份,对付一个青年,总好比对付一条龙要简单很多。
江岁寒心下一时有些紧张和忐忑,他下意识咬了咬指骨的皮肉,痛感令他皱眉,心念瞬息万变,甚至起了要用丹药来改变沈云昆这段记忆的念头。
这对他来说应该不难。
沈云昆转身的动作顿了顿,他垂眼看向江岁寒,明亮的烛火在他身后,最刺眼的部分也被他遮挡,只从旁透出些柔和光晕,似初晨温暖又不强烈的日光。
“阿岁,”他轻轻唤了江岁寒一声,半张脸却被阴影彻底吞没,江岁寒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你想我怎么做?”
沈云昆把问题抛了过来,但江岁寒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就听他又道:“道君和淮月师叔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吗?”
江岁寒有些迟疑,但最终下颚一点,柳风痕和淮月确实是知道这件事的。
“那他们今日上山,想来也不是为了找镜虚天了。”
这个答案没有出乎沈云昆的意料,他连神色都没变分毫,只是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继续道:“那么我师尊、慕容师兄、泽师兄、钟师兄……他们也都知道了?”
江岁寒:“只有师叔和师兄知道。”
沈云昆失笑,自我调侃道:“看来我还得庆幸一下,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江岁寒:“这件事情,不是故意要瞒下的,只是……”
“我知道,”沈云昆打断他,“人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这句话我还是懂的,再说按辈分,那臭小子好歹也要冲我喊上一句师伯,我会护着他一些,但小师弟你要明白,我这么做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江岁寒微微一愣神,沈云昆就径直掀帐出去了。
一直等在帐旁的聂晁见他安然无恙的出来,面上神情一松,舒了口气,接着眉心一拧又道:“怎么样了?”
那个奸细到底是谁?
沈云昆没有回答,只是转脸朝着不远站在树下的青年看去,沉烨安静的和他对视,一双墨色眸子沉在婆娑树影中。
收获目光,沈云昆微微眯了眯眼,眼尾流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来。
“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我觉得那魔讯不是传到这里的,只是阴差阳错从这里过,被那倒霉孩子打下来了,也算是他的命罢。”
周遭围着的众人面面相觑,神情间也都有些疑虑,他们不是不信沈云昆,只是虽然他这么说,但还是很难令他们放心下来。
眼见为实方得安心,虽然有些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江岁寒出来的时候,正好见沈云昆随手将一个什么东西抛给聂晁,他面上三分风流笑意,七分漫不经心,但那双眸里却空无一物,只在江岁寒身影落进时,才多了几分温柔。
“知道你们会不放心,所以不如你们自己来看罢。”
江岁寒心下咯嗒了一声。
落在聂晁手中的赫然是一枚存影珠。
师兄录下来了?什么时候?江岁寒眉心微微一蹙。
虽然按照沈云昆出帐前的那番话来看,他不会给沉烨带来危险,但江岁寒的眸底仍旧控制不住的渐起冷意,寸寸冰封。
甚至连朝他走过来的沉烨都不曾注意到,直到青年耐着性子朝他唤了好几声,他才堪堪回过了神。
“师尊,你没事吧?”沉烨面上写满了担心。
江岁寒的视线从他面上一晃即过,又自然落向了聂晁那边,垂在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有些紧张的扣着青袖一角。
“无事。”
注意到他目光的沉烨偏了偏头,也朝那端看过去,片刻后他收回视线,落在江岁寒身上时却万般温柔。
“师尊,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江岁寒闻言收回视线转眼看他,轻轻一摇头,他不想让青年为此事多加担心和惶恐,再言,他并不知道沈云昆交出的存影珠中,到底是什么样的画面。
珠子落入聂晁掌心,所有人的目光都落了上去,似只有亲眼看上一看,才能安下那一份心。
聂晁自然也是这般想的,一丝法力顺着掌心灌入圆溜溜的明珠,空气扭曲,影像在半空中缓缓浮现在众人的眼前。
一大片的红意引人瞩目,随着那身影愈发走进,在场众人无不屏住了呼吸。
身着奢华靡艳红袍的男人五官阴柔妖冶,在他目光扫来时无不令人有种被毒蛇盯上之感。
在他出现的瞬间,就有人当即失声叫道:“沉辞!是魔尊沉辞!”
颤抖的嗓音无不体现对魔尊的惧意。
尽管不是真人,但众人仍旧对这位魔尊胆颤心惊得很,一时间除却那道声音外,竟无一人在言。
红衣男人唇角微扬,笑意透着几分凉薄。
“他倒是知道找一个好靠山,把他带回来,我知道你做得到。”
随着话音坠地,画面悠悠而散,众人面面相觑,而江岁寒浅松了口气。
这个他?是谁?靠山?又说得是谁?
众人心中疑惑,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沈云昆,青衣俊秀的青年耸了耸肩,“都看着我做什么?我和沉辞也不熟,怎么会知道他说的是谁?”
“那你怎么知道,那个奸细就一定不在我们这里?”人群中立马有人出声质疑。
江岁寒不善的目光飘去,那弟子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沈云昆轻啧一声,手中扇骨点了点下颚,“小仙友,我只是说我觉得,并没有让你也觉得,还是说你认为沉辞说的这个他是指龙?嗯,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是你看看,就我们这三瓜两枣的,哪个有能力说自己可以单独制服一条龙呢?”
一群修真界的翘楚被他说成三瓜两枣,那人一呆刚要发脾气,可对上沈云昆几分不耐烦的眼又将话咽了下去。
话虽不中听,但确实有道理,在那条龙的面前,他们这群人可不就是所谓的三瓜两枣吗?
确实还不够塞牙缝的。
那么这个他究竟是谁?收讯的这个人又是否真如沈云昆所言确实不在营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