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沉烨口中的这个故事,可能就是当年沉辞和沉吟之事,江岁寒轻轻点了下头。

沉烨略一思索,开口道:“沉辞和沉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按理,魔龙虽好淫,但却对认定的伴侣无比忠贞,”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语速忽然慢了下来,但一字一句却十分认真,江岁寒看他一眼,沉烨才又笑着继续。

“老魔尊自是如此,只是当年他识人不清,在被人重伤后落入凡尘,便失去了所有记忆,偶幸得一凡女相救,这在凡尘间本该是桩美谈,但……”

在常年相伴下,凡女生情,受人教唆设计于老魔尊,老魔尊怜惜她,又失去了记忆不记前尘往事,便半推半就留了下来。

但好景不长,随着老魔尊伤势减轻,记忆也慢慢恢复,他自知犯下弥天大错将不久于世,便拼着最后的气力回去魔域,好见老魔后最后一面。

听到这里,江岁寒几分诧异,“我记在古籍中阅过,龙族一生,唯有成年期共度人唯挚爱,若是不忠……”

“骨碎魂散。”沉烨接过他话。

江岁寒微微睁大了眼,倏而想起眼前男人亦是龙身,亦是有成年期要度……

方才他刻意念出的四个字仿佛在明明白白昭显……

停!打住!

控制不住的一缕热意顺着修长雪白的脖颈一路爬上耳尖,渐渐的,江岁寒的半张脸都泛起了红意,但他浑然不觉,只强做淡定地移开视线。

“然后呢?”

沉烨嘴角已翘出不小的弧度,却又怕被江岁寒发现恼羞成怒,他强抑着笑,声音有些喑哑,心头却蓦然塌陷下去一块,柔软的厉害。

“老魔尊的下场自然是骨碎魂散,凡女本就是意外,老魔尊一去不复返,她一个女子大着肚子难免遭人非议……”

老魔后心善,知魔域气候不适凡女,便每年以银钱善待,不愁他娘俩吃喝,临终之际,才将这一切告诉沉吟。

沉吟派人外探,知凡女去世多年,沉辞又过得不好,便好心将这位弟弟接来了魔域。

这便是之后一切的开始。

“沉吟好心相待沉辞,沉辞却不以为然,不仅如此,他还当这些年的遭遇全是拜沉吟所赐,心生恨自然不甘,为了将这个他自以是‘道貌岸然’的兄长拉下尊座,沉辞便借口身有顽疾,久不活世……”

老魔后身体不好,诞下沉吟后就再无二子,对于沉吟而言,有个听话乖巧的弟弟也算是稀罕事。

因为自小见老魔后被病痛折磨,间沉辞模样,当然心生同情,慢慢的,和沉辞的感情也就无法同他人相比。

在知道这个弟弟身体不好后,沉吟便开始大肆寻找丹师,可不知,他这个弟弟藏在兄友弟恭表面下的,是如何置兄长于死地的念头。

沉辞背地里笼络其他对沉吟不满的魔人,打着沉吟名号大肆抓捕丹师,甚至将主意打上了远居于淮楚的天玄一族。

可他唯一的疏漏,就是不知道沉吟的夫人,当今的魔后,也是天玄一族的人。

天玄族人事觉蹊跷便传讯魔后,魔后本就觉沉辞行为怪异,得此书信当即问询沉吟。

沉吟虽不信弟弟能做出此种事,但在魔后要求下,将信将疑派人暗探。

这一探,就探出了事,正逢沉辞灭天玄一族,留下沉吟所为证据,事情就被挑到了明面上,沉辞干脆就以此联合修真界逼上魔域。

魔后有先见之明,封了魔子之身差人送去人界,自己独身往天玄想要找到沉辞留下的罪证,却不料误入沉辞早已布下的陷阱,用来逼沉吟下位。

“可最后谁能想到,”沉烨讥讽轻笑一声,不知是在笑谁,“沉辞想用魔后逼沉吟下位,但魔后性烈,竟自尽当场,沉吟恨而殉情,可谁想,将沉吟逼死后,沉辞竟发现自己爱上了他。”

这些被岁月尘埃掩埋下去的魔族辛秘甚少有人知道,便是有知情者也不敢多加妄议,江岁寒更是无从得知其中详情,只闻流传于表面的一二事。

如今乍然在沉烨口中听到这些事,他本该是好奇的,可真一路听下去,他心里却越来越沉。

“……嗯?”

察觉到袖子被不轻不重地拽了一下,沉烨当即顺杆爬上,从善如流的将那只拽他袖子的手握进掌心。

“怎么了?师尊。”

江岁寒任由他握着,眉心微微蹙起,“别讲了。”

沉烨倒是没问江岁寒为什么不想听了,只是见江岁寒隐隐露出不愉神色就闭了嘴,一点头。

“师尊不爱听,那就不说了,左右这些腌臜事也就听个乐……”

乐子的子还没从他嘴里出来,就见江岁寒深深看了他一眼,这几日下来都不见冷色的眸底罕见带了几分怒意。

“你觉得,这是个乐子?”

沉烨一愣,还没反应这话的意思,就被江岁寒从掌中抽回了手。

“师尊?”

失去温度的掌心一下显得空落落的,沉烨有些不解其意,不明白江岁寒为什么忽然间就好似生起了气来。

江岁寒对这唤声充耳不闻,他其实没有多大的气性,更多的只是对沉烨的心疼。

“师尊?”

沉烨在身后不厌其烦地唤了他一声又一声,和只学舌的鹦鹉般唤的江岁寒不堪受扰。

他停下了脚步,转眼冷冷瞪去一眼。

受到冷落的男人耷拉着发顶上不存在的耳朵上前,万般诚恳地认下自己尚不知在哪里的过错。

“我错了。”

他态度诚恳又谦逊,一时竟让江岁寒所觉他确实知了错,这不免令他几分讶然,下意识道:“错在哪里?”

沉烨当然不知,但他瞧了瞧江岁寒稍有缓和的面色,自觉此番若是说错了话,必是冬回暖春,冰封三尺了。

可他又确实不知是哪一处惹了江岁寒生气,不过师尊说的都是对的,师尊做的都是对的,师尊若说有错那便是错了。

在仔细又认真地斟酌了江岁寒的面色,又联系了番前因后果,他试探道:“我不应该随意诋毁……

长辈二字还未出口,眼见江岁寒的面色有多云转阴的迹象,沉烨脑子飞快一转,立马改口道:“不该妄自菲薄。”

他心想着能蒙一个是一个。

江岁寒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将将要开口,却被忽如其来的一阵喧嚣吵闹声打断,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往声处望去。

那是在松石涧末端的一个小院子,他依稀记得好像是放杂物的地方……

“都给我站好了,别废话,是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扒了?”

“你,你们秋露涧欺人太甚!我沈子墨,宁死不从。”

“没错!宁死不从!沈兄你先上!”

这番像极了拦路欲行不轨的登徒子和弱小可怜姑娘的对话,由几道男声嚷出,说不出的怪异.

沉烨见状当即见风使舵,这可了不得,秋露涧什么时候干起了逼良为娼的事?”

江岁寒拧着眉看他一眼,知是故意而为,也就没去斥责这个逼良为娼的用词不妥,只蜷指一抵眉心。

这般胡乱打岔下,着实令他有些气不起来了。

眼看那端喧嚣声似乎愈发大了,其间还伴随着几声意味不明,令人听之便毛骨悚然的狞笑。

江岁寒浅叹了声,朝端走去,临了还不忘冷眼看沉烨一眼,让他安分老实一些。

沉烨当知江岁寒不同他计较,当即做了一个乖乖闭嘴动作,保证自己绝不多言。

二人朝着小院走去。

“如此喧闹?是出了什么事?”

话到人未到,院中众弟子纷纷扭头朝门外望去,见到来人眼生,彼此有些迟疑不知是否需要回话。

恰好宴曦也混在这其中,他抬脸欢快地冲江岁寒打了声招呼,手下还不忘用力去拉扯身|下人的袍口。

“江师叔好!”

周遭弟子见状,也纷纷效仿,“江师叔好!”

虽然不知道这是涧中哪一位师叔,但同师弟一般叫绝对不会。

待看清楚院子中的情形,江岁寒眉心一跳。.七

院中有两批弟子,一批是秋露涧十分正统的青白道袍,还有一批,则是先前江岁寒和沉烨遇见的沈家弟子。

眼下,那群秋露涧的弟子正将沈家的弟子牢牢压在身|下,各个手中都揪着人家的袍子。

看那劲头,活像是要将人连底裤都给扒光。

可怜那十几个沈家弟子被捆仙绳捆着,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唯面上青白的青白,胀红的胀红,令这番画面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

想起自己此前叫钟槐留下沈家弟子的言语,江岁寒实在并不想知道这番局面到底是如何造成的。

倒是沉烨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又啧啧了两声,看好戏一般地戏谑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后面的话如数消失在江岁寒的冷眼中。

那群沈家弟子见江岁寒的到来令他们暂时免受了扒衣之灾,个个心思活络起来。

虽说他们沈家不愿向秋露涧低头,但面对此种,连清白都险些不保的状态下,面子又是个什么东西,于是乞求的神情纷纷朝着江岁寒砸过去。

通常长辈一类极有风范,必然不会同他们这些小辈们一般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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