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寒转过脸,和一张熟悉的面孔对了个正着。
来人的疑惑的目光扫过他和沉烨,顿时惊道:“小,小师弟?!”
江岁寒:……
坐在月下的亭子里,泽青云感叹道:“我同小师弟已有上百年不见了罢。”
时如逝水,不复当时。
自觉丢了脸面的江岁寒仍旧端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只是那双掩在发丝间的耳尖却十分艳红。
泽青云看沉烨的视线有些许复杂,但最终也不过了然地叹了一声。
“自你走后,道君和淮师叔就不知了去向,江师叔和师尊也许久不曾归涧,只有清泉涧的那两位涧主还在涧中,师祖自那后便再未出过关,掌司这担子无人来挑,谁也不想,最终竟落到了钟师弟的身上……”
江岁寒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太多的感同身受,他努力想做出一些什么表情来,却是无疾而终,只能微微抿了抿嘴。
泽青云自然也知道,便将话题岔了开,“小师弟此番为何回涧?按理,你当是不记这些过往才是,怎么又……”
后面话没有说完,泽青云看了沉烨一眼。
男人一袭玄衣几乎融入夜色,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未出一言,身周的气势沉静又温柔,如深夜月下粼粼的海。
似察觉到打量目光,他掀眼一瞥,那赤金色的瞳里是汹涌滔天的火,但却在瞬间烧得人遍体生寒。
泽青云下意识绷紧了脊背,后脊上一片凉意。
沉烨一瞥后懒懒收回目光,又垂下眼,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注意力放在掌心里握着的那只手上。
江岁寒心知这位师兄和钟槐有一样的疑问,但里面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于是他避过了后一个问题,只是说了因噬心蛊回涧一事。
泽青云神情沉了几分,他道:“此事确实不容小觑,还当再给修卫庭书传一道讯才是。”
江岁寒道:“还不能太打草惊蛇,若是消息走漏,怕是会仓促发动蛊虫,鱼死网破。”
泽青云细一想,也觉在理,又知钟槐已经传信于昆仑,便点了点头,“还是先等昆仑那端回复再谈。”
江岁寒颔首。
如今确实只能如此。
昆仑那端传讯来的火急火燎,并不如传讯时,是通过那方宝镜传来的,而是曲玉轩亲自上门。
他一向同淮月交好,自然也认得好友膝下这位飞升的小徒弟,此时一见,不免诧异地睁大了眼。
“你竟然还能回来?”
钟槐重重咳了一声,表达对这话的不满,“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小师弟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曲玉轩嘴角一抽,“我何时说他不能回来了?我只是……算了算了,不重要,我专程跑一趟,就是想告诉你,如你所说,昆仑确实有弟子被魔种附身了。”
接到钟槐传讯时,曲玉轩本来不信的,但想着钟槐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折腾他,看他乐子,便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吩咐了下去。
没想到这一查不得了,昆仑中竟有五分之一的弟子着了道。
钟槐道:“你可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昆仑不比小门小派,其间弟子足有数万人,这五分之一便也有千人了,倘若魔种被催发,这千人沦为傀儡,那于昆仑则是很大的打击。
曲玉轩:“还在查,这种事短时间很难弄清楚。”
钟槐:“那还不赶紧的。”
曲玉轩:“……你动动嘴皮子说得轻松,千百弟子,又没有时限,谁知道他们是在何时何日,又于何地和源接触?”
“且不说那源是个会跑的,就是他不会跑,查出来也必要有许多时日。”
这确实是个浩大的工程,江岁寒垂下眼,倒是没怎么过多出声。
早在先前,沉烨便在此事上同他再三约法三章,江岁寒也知以他身份不便过多掺和凡尘中事,故许下了只听不言的承诺,方才能同他们一道坐在厅中商议。
他正在脑中细细思索方法,却不妨沉烨忽然道:“我倒是有一个注意。”
众人目光看向他。
沉烨捏了捏江岁寒的手,“擒贼先擒王。”
按沉烨的了解,沉胥搞事无非是两个原因,其一是冲着魔尊的位置,其二便是恨死了沉烨。
魔域中有很小一部分,主张杀戮的魔人对于沉烨这位魔尊很是不满,但又畏惧于沉烨的手段不敢放肆。
而这部分魔人里面,必然有和沉胥勾结的。
“沉胥这个人,阴毒又怕死,魔种的源当不会在他身上,但此事无绝对,他亦有可能反其道而行。”
曲玉轩道:“也就是说,暂时可以排除沉胥这个明确目标,难不成……会在他的下属身上?”
沉烨道:“不一定,但这个源一定会有一个弱点,这个弱点方便于沉胥在未来的某一天用来威胁和控制他,当然,这个‘源’还不能是深明大义之人。”
江岁寒一点下颌,几分赞同。
虽他不了解那位沉胥的为人,但若‘源’是深明大义之人,只要知晓这东西在身上,当是会以一己之力来阻止这场灾祸。
“既然他这么喜欢魔尊这个位置,”沉烨轻笑一声,“本尊便拱手送他,只看他有没有这个命来拿了。”
简单一番商议后,曲玉轩对沉烨这个主意感慨万分。
心道是难怪淮月这个小徒弟被他吃的死死的,想来这些年间凡尘和魔域相安无事,必然是沉烨看在江岁寒的面子上了。
他看着远去的两人,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的那个主意当真可行?”
众人散去后,江岁寒生出了去云雾涧里看一看的念头,在路上他侧目看向身旁人。
沉烨笑了笑,“师尊不信?”
江岁寒微一迟疑,但还是浅点了下颌,评价道:“太蠢。”
沉烨慢条斯理道:“师尊说得没错,但沉胥此人确实蠢笨无比,只一点蝇头小利,都能令他即刻上钩,更不要说是魔尊的位置了。他想坐上那个位置,可不是一两日了。”
“他埋下噬心蛊,无非只是想祸水东引,挑起修真界和魔域的矛头,将这罪责压在我头上,好带领那帮子杂碎效仿当年沉辞所为,大义灭亲。”
江岁寒一怔,下意识道:“大义灭亲?”
沉烨道了声正是,又看向江岁寒:“师尊想听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