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今日一直想寻魏枝枝说话,本想着叫她早读结束回府等自己下朝,如今却是叫自己在前厅踱了一个时辰的步子等她下床。

*

“早上,爹爹已替你向太子告了假。

昨日你回来时,已是睡晕了过去。重华殿的人将你护送回府,说你饮多了酒。”

魏明瞥了瞥眼前站立的魏枝枝,

“你后来又转去跟太子禀了何事?”

“谢谢爹爹···兰树对完账后并未去找太子,便是径直回的。”

提到这茬,魏枝枝不自觉抚上脸颊浅红印子的地方。其实这道浅红印子若非凑得极近,是看不出来的,现下更是叫玲儿打的清晨露水敷得没了丁点影子。

只不过魏枝枝醒来后,总下意识地感觉脸颊被人揪了一下,再加上她的脸蛋本就白皙透亮,方醒之间还有些浮肿,便就能叫她一眼注意到了这一点浅浅的印子。

说不清道不明来历的东西,最是叫人好奇作祟。

“不过,兰树记得在出宫的半路是遇上过太子殿下的,至于后边,也许是酒劲来了,孩儿便不记得了。”

“你记不得了?丝毫记不得?”魏明此时大步走到魏枝枝跟前,皱眉连问。

“是···是的。”魏枝枝羞愧地低下了头,与赵之御相关的,她能回溯到的只有感官上的记忆,便是暖融融,又带一丝清凉的感觉,但除了感觉之外,她便是连碎片的画面也没能想起来。

“···罢了。”魏明见魏枝枝这般,便甩了甩衣袖,背手叹了口气。本想靠着女儿的说辞看看昨日她有否做了无意中犯上的事情又或者太子有否些为难魏枝枝的蛛丝马迹,

“昨日重华殿来人也只是提了将你送回,并未有另的交代,想来也是无事发生。爹爹先前就与你说过,在咱自己府内,你想饮什么酒便饮什么酒,想饮多少便饮多少。在外,特别是宫中,饮酒可是要注意些,切记莫贪杯。”

“叫爹爹担心了,兰树谨记。”魏枝枝嘟了嘟嘴,环顾下周边,又悄悄向魏明走近一步,一把拽住了魏明的衣袖,“枝枝也记住了。”

就像儿时被爹爹训话,魏枝枝都会找机会偷偷撒个娇。这样,爹爹便就会揉揉她的头过去。眼下爹爹这般说话,便应是无什么大事。

而对于她,与其说记不起来,似乎更多地是不想去回记昨晚的事情。

她只记得被赵之御拉走的那会儿,并非是什么愉悦的心境,手腕如今还发着疼,定不是什么好记忆。何况先前的那段乌龙,她也不想叫魏明知晓而担忧。所以大部分的事情她都捡着不与魏明说。

“你啊···”魏明表情果然转严肃为灿笑,用手快快刮了下魏枝枝鼻子。

但这笑意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过爹爹还是有交代与你。别人可能不在意,但爹爹可是看出你之前殿上多有维护那沈侯爷的侄女,又是将其往太子面前推了一把,又是替她递茶的,可是为何?”

魏明面色冷峻,叫魏枝枝愣了一下。

“实不相瞒,孩儿只是瞧着那沈小姐仪态端庄,面容姣好,便想着推她一把,好叫···太子瞧上一瞧。”

魏枝枝见魏明的态度不一般,直觉这事并不那么简单,便是如实相告。

魏明这头心里一盘算,已是明了魏枝枝的打的算盘。

“你有这心思,爹爹能明白,但切记被小聪明给误事,更是不得让太子知晓。”魏明只提点一二,“不过眼下爹爹要说的事,你可得千万记住。”

魏枝枝轻轻颔首,双眸晶晶亮地看着魏明。

“倒不是说沈小姐有问题。而是她背后的这沈侯爷,看似得的是那侯爵世家的闲散名头,且在朝中并无什么要职在身,但据爹爹多年的观察以及探得的消息,平阳侯府名下应是有不少私宅与地契,还有一些商队往来记录,便不是他这个侯爷鞭之所及。你今后还是不要与他有过多的来往才是。”

“爹爹您是说,沈侯爷的财路来历不明?”魏枝枝倒是惊奇爹爹竟然叫她提防都城出了名的闲游世家。

“一是财路不明,二是往来的商队均是边境的散户,并非户部登记在册正经商队。这也是爹爹偶尔与你坯伯伯出外勤时发现的,再三便是爹爹直觉沈侯爷并不简单。”

“可···坯伯伯···”魏枝枝正想说坯继先手底下不也有许多不该是他这官职能负担得起的私财。

“你坯伯伯啊,那是明着贪财,不过他那些均是正面来路,并非不义之财。”

魏明一听便知魏枝枝的意思。

坯继先好财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那是骨子里头的爱财,但名下之财并非搜刮民脂民膏,来路不义,倒是偶尔钻些漏洞,要些权益,便是圣上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并未造成什么伤害,与一肱骨之臣相比,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孩儿谨记。只是爹爹你可会将这些上禀?”魏枝枝已是明了魏明的意思。不过既然爹爹得了这些情报,依他的个性,后续该是会有所动作。

“眼下只是有些蛛丝马迹,还未形成定论,爹与你坯伯伯也只能先暗中察访。这事啊,最终很可能会到太子那去。”

毕竟涉及户部,而户部又实际上由太子兼管。

“那么,爹爹与坯伯伯可要小心行事。”魏枝枝想着这事并不一般,便心里为魏明担忧,

而不知觉间,心里也浮现了赵之御的脸,还跟着心揪了揪。她将心下为赵之御所感异样,暗暗归结为多年君臣之谊。

“你便照爹爹说的,不与平阳侯府的人来往。爹爹这,你放宽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魏明看了眼魏枝枝。有些事情,还是不与女儿说得多好,毕竟再过些日子,她应是能顺利离开朝堂,离开重华殿这是非之地,做回无忧无虑的姑娘。

*

“皇后驾到~~”

林舒还未等到重华殿头内侍宣话完毕,便已是急急奔向里殿,跟着到处寻太子身影。

“御儿,御儿,太子···太子···”

“母后?母后为何如此急唤皇儿。”赵之御刚从皇帝的议事厅回来,此刻正于寝殿换身便服,闻声便速速整了整衣冠,从里头出来。

“皇儿近日可是越发不管母后的意思,这太子做得久了更是随心所欲起来。”林舒往着厅前走去,重华殿的内侍已是轻车熟路地将座椅备好,垫上软塌。

“不知母后何意。”赵之御已在内心排算着林舒今日这般来重华殿所为何事,又猜测着她这气急败坏的话里头意欲所指。

“小德。”此时被唤小德的内侍捧着四五张画卷走向前,将其摊开在桌案上。

林舒一见便头疼地啧声,

“你看看,太子你看看。”

“这···”赵之御看了一眼画卷,心里头已是有七八分猜想,那七八分猜想之中的七八分内容都直直指向了一个名字“魏枝枝”。

“你是知晓母后向来喜欢婉儿,当下你相中坯府狐媚子姨娘的女儿也就不说了,好歹也还是坯府的。可你这呈上来沈侯府的是怎么回事?”

林舒看那沈菲菲的画像在一众贵女画像之中格外刺眼,便是胸口也跟着情绪起伏,

“你是嫌你母后被太后压得还不够吗?你不要与母后说你做太子这么久连沈侯爷是太后的人都不知。先前将沈菲菲往你殿里推,便就是太后的意思,母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母后是没想到你竟会着了沈菲菲的道,主动敞开怀抱!”

赵之御看了眼那桌案正中的沈菲菲,皱了皱眉头。他当时是一个都没让内侍呈上去的,这几张如何又到了皇后手里,甚至此刻已经到了太后手中,便就得问问那宴上眨了左眼的魏枝枝了。

“母后,此中该是有误会。皇儿并未选了这些贵女呈上,它们此刻到了母后手中,该是中间传错了什么话。”

“当真?那这传话的也真是胆子太大了。来人~将那呈画像的,传话的通通给本宫叫来。”林舒气不打一处,便是叫这始作俑者好好受一通罚才罢。

“母后息怒。皇儿想那内侍并非有这胆子故意为之。只是皇儿当日饮了些酒,大抵是说了让人误会的话,也不应统统怪责那做事的人,也免得母后还得分心去处理这些不省心的事情。”

“这可不是小事,太后那可也是收到了。这等事上也能会错意,重华殿的宫人该是全都得换一批,你若不杀鸡儆猴,以后谁还敢这样自作主张?”

“母后说的极是,皇儿自当处置中间犯了错的宫人,不叫母后劳心劳累。”

万一这内侍嘴碎,将魏枝枝供出来,便就麻烦。

“那既然这几张画像不是你的意思,你该如何处理?”林舒气稍稍消下,便又回归正题。

“皇儿自是不会由皇祖母安排什么。”

*

不多日,这大郢宫里宫外,便是都城的犄角疙瘩皆传:

沈侯爷家的侄女于太子殿下面前一茶成名,事后便给太子送了一盅盅名贵茶叶,却均是叫重华殿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这排在重华殿外头邀约太子游船赏花看戏的达官显贵便是连门槛都没踏进去。

倒叫坊间写了一部部《太子侯女姻缘错》、《妾有意郎无情》···的佳作。

这叫一些达官显贵坐不住了,明明收了宫中消息说是太子有意,眼下怎又啪啪打地自己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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