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这这这···这都送到嘴边的太子妃肥肉,结果给飞了叫什么事!你快想想办法。”
身着檀色九蟒袍的平阳侯此刻立于雕花梨木桌前,对一端坐堂前的妇人连连叹气,手心手背一拍。
“沈昭,那不是得问问你这好侄女。平日在哀家面前将那些女训女诫倒背如流,眼下太子都还没有发话,她倒是一个劲儿地送上去,搞得人尽皆知,将礼义廉耻都送个干净。”
这妇人自称哀家,便就是如今大郢的太后应娇。黛眉柔目,媚态撩人。
若不是她在这清宁宫坐着,端看那容貌形态决计看不出她是太后之辈。
只因先帝驾崩之时,先皇后,也就是当今皇帝赵恒生母,伤心过度也跟着薨去,这前殿后宫相继无主,却叫当时只值花信年华的惠妃应娇捡了漏,整一个后宫只她手握那先皇后懿旨,顺理成章坐上太后之位,便是比那同年继位的新帝赵恒只大了三岁。
此刻她斜睨了眼堂下的平阳侯沈昭,冷哼一声。
“这沈菲菲,弃了罢,不堪大用。便是做了太子妃又如何,你还能指望她给你治住太子?别届时给你添乱才是。”
“这······”沈昭心下一凛,他就这么一个子辈为女娃。
“都叫哀家头疼。那容妃也是,连个右相夫人都拉拢不了,还说的是有一层亲戚关系,楞是没用。”应娇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闭了闭眼睛。
“右相?太后在让容妃拉拢右相一派?”沈昭略一思索,此刻脑中却是浮现了一张太子生辰宴上白瘦的脸,便是出口相问。
“你以为,如今这般,真的是太子无意沈菲菲?哀家看未必,林舒伙着左相一直有意将太子妃予她那侄女,便是连左相庶女都送上门了,她应是没少插手。”应娇想起了前些日子呈上给她的画像中,还有一张狐媚脸蛋。
“坯继先那家伙跟着皇后一起断我财路,无奈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右相魏明倒是向来不明着拉帮结派,拉拢他定是能助力于我们,但恐怕是有些难度。不过···”
沈昭抚了抚他的山羊须,凑近应娇,
“太子生辰宴席上,我见那魏明的公子,就是在太子身边做侍读的那个,倒是暗中帮了我那侄女。他本就是跟着太子,我思虑着从这突破也不是不可。”
“当真?魏明的公子?哀家倒是知道当年魏家公子做了太子侍读的事,好像还是林舒撺掇的,哀家还奇怪了半天她小肚鸡肠之人还能容下右相的人在太子身边。思来想去,大抵是为了牵制右相。”
应娇思索了一会儿,复偏头对沈昭道:
“你待我好好探一下太子之意,再会会那个魏家公子。你让你那侄女近日好好拾掇拾掇自己,三日后,春日小宴别给哀家丢人。”
“那便拜托我的娇娇了。本王前些日子得了“那头”送的美肤秘膏,令我的娇娇抹上,来叫我神魂颠倒。”
沈昭欣喜间已是一把摸上了应娇的柔夷之手,
“本王既能助你得了先皇后的旨意坐上这太后之位,更也是能好好携手娇娇于至尊之位,看尽江山。”
······
*
春寒已是早早过去,大郢的都城草长莺啼,百姓陆陆续续地开始踏青赏花,遍地都是热闹景象。
魏府更是连日收下三份邀帖。
一份是虞氏手头,容妃邀她去吃茶赏花的。
“此次我仍是给回绝了。”虞氏一边在房内整理魏明的衣襟一遍跟他说道,
“容妃那边前前后后不下七次私下邀约了,我不愿与宫内往来,更是不想给你添了什么麻烦。但也担心这回绝的太多,人娘娘会否恼羞成怒,转而刁难于你。”
“容妃这般亲近,便不一定是仅仅为着这一层亲戚关系。”
魏明扶上虞氏的肩,
“既然七次都过来了,便也不差这一次。你且继续不应,看她又会如何。我这头你不用担心,她还动不了我。”
“说什么亲戚关系,那都是远到没边的亲戚关系,实是叫她在外头夸大了,倒是让外人误会,以为我们有着什么裙带之连。”
“这大抵是她的目的之一。
不过我们不是还有一份邀帖,你借着太后那春日小宴,含糊着回了容妃说是正好宴上见,这不就是应了她也是没应她,再看她有何动作。”
“这倒是个主意。”
这第二份邀帖便是魏明说的春日小宴之请,太后将后宫的妃嫔,几个重臣的女眷,还有太子以及在城内的皇子公主们都邀约上了,三日后于瑞安亭外的花园小聚。
此次还邀上了魏枝枝,说的是太子生辰宴有功。
这第三份邀帖······
此刻本于房内疾书国策六篇的魏枝枝,疑惑着接过玲儿从外头送来的邀帖,将其展开,里头“贤林”二字赫赫入目。
原是七皇子贤林王赵子听下的帖子,邀魏枝枝七日后赴他的践行宴,地点定的是都城长林街上的画舫,那是个灯火长明的热闹之地。
只是这贤林王,魏枝枝虽然儿时打过照面,可与之并无往来,为何突然邀她赴宴。
莫非一次太子生辰宴后,她魏枝枝就此与各大宴席绑上了?这前一个太后春日宴,后一个王爷践行宴。
魏枝枝看完邀帖里头的内容,将其暂时放置在了国策六篇的书页之上。
“玲儿,七日后,可是四月初十?”
“是的,小姐。”玲儿指头动了动,在那里算着日子。
“为何如此不巧,什么事都拧作一团过来。”魏枝枝吐了口气,又继续奋笔疾书。这国策六篇四月初十要呈上给太子。
*
四月初六,魏府正门口摆了两架金顶马车。
“太后此次主邀女眷,你去了宴上若是看到太子,便只需紧跟他,莫要多说莫要多做。”魏明与魏枝枝前后踏出府门,虞氏随后。
此次是头次单独母女俩进宫,又是见那太后,魏明一路陪她们至魏府门口,小心叮嘱,片刻不停。
“孩儿知晓了。父亲请留步。”魏枝枝拱了拱手,便要去掀那前边那辆马车的帘子。
“记住,千万跟紧太子,太后若是问话,只消按实回禀,多说多错。”魏明还是不放心,又是拽住魏枝枝的衣袖交代道。
“行了,我们赶紧出发吧,再不走便要迟了。
······我也在宴上,还是能照看咱孩儿的。”虞氏已是上了后头的车架,此时从里边探出头来,催促着魏明与魏枝枝。
“起~”随着魏府的车夫声起,两辆车架驶离魏府。
有时,话真的不能说得太早。
宫里头瑞安亭外的花园,宴席未开,花园内的女眷们因着太后、皇后、太子这些个重要的人物未到,便自由聚集走动。登时场子如那早市一般热闹。
说能照看好孩儿的虞氏,这脚刚踏进宫里的花园,已是被四五个官家夫人围绕。
“这是右相夫人吧。”
“平日里可是极少见到右相夫人。”
······
跟在虞氏后头的魏枝枝便显得局促,特别是当那四五双眼睛齐齐刷来,在其身上四处游走之时。
“魏家公子一表人才,可是有相看的姑娘了?”
“魏家公子如今该是可以娶亲的年纪了。”
·······
伴随四五个眼神落下的便就是这些个关心儿女嫁娶的句子。
那群夫人大抵是觉得魏枝枝是个男子,聊不了妇人家常,便就只这么翻来覆去的几句之后消停了,又继续与虞氏热乎。
不多时围向虞氏的官妇越来越多,在魏枝枝与虞氏之间形成了天然屏障。
孤苦伶仃魏枝枝在这头,双唇聊干母亲在那头。
最终虞氏被扭着腰肢而来的容妃给热情地拉到远处,魏枝枝便彻底与虞氏失联,成了游走在花丛间的闲散人士。
“魏侍读···魏侍读···”在一只长了新叶的茉莉枝前比划的魏枝枝听到有人唤她,便抬起头张望。
见一女子在她对面的树丛里朝她招手,正是坯碧莲。
魏枝枝愣了几下,还是抬腿走了过去。树丛隐蔽,外人注意不到此时一身竹青圆领官袍的魏枝枝与一身湖蓝纱裙的坯碧莲站在这树丛之后。
“魏侍读,小女碧莲是来谢谢你的。”坯碧莲对着魏枝枝便是一福身礼。
“谢什么,在下也未做什么。坯五姑娘请起。”魏枝枝速速虚扶坯碧莲,又朝周围望了望。
“姐姐偶感风寒,便是只有碧莲来了。”坯碧莲立刻会意。
魏枝枝想到先前坯婉婉对她的那一番告白,正不知道如何与她解释。眼下听到她今日未来,心中松了口气。
“先前魏侍读说很快就能再见太子,如今马上有了机会。碧莲甚是欣喜,想着来向魏侍读道谢,还望魏侍读日后多多提点。”
“呃哈哈哈哈,提点不敢,是姑娘有福气。”魏枝枝站着干笑,心想当时自己也就随口一说,这春日小宴她自己也是懵懵然。
“太后驾到~”
“皇后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