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赵之御作为太子,自然不用与自己的侍读解释他在这里的原由。
只是此次他别有来意,不巧竟碰到魏枝枝在这寺内,更不巧的是她就直直在这烧水房里。赵之御担心后面计划开展起来,会让她起了疑心。
此外,也是决计不能让她搅进里头,否则将赔了夫人又折兵。
赵之御思量一番,打算寻个由头将魏枝枝尽快带离此地。
而这头,魏枝枝也思量一番,打算寻个由头打发走赵之御。
原是方才听到赵之御口中说出“母后”与“小门”之时,她这心里是立时颤了,接着一颤又一颤......
一颤皇后竟也是今日来护国寺,若是遇见自己如此装束,定要说她鲁莽行事,不知轻重,或许还会给治个什么罪,罚上一罚。
因此别靠近赵之御,会遇上皇后;
二颤那赵子期就在外头,谁人不知皇后与容妃互不对头,而太子便与五皇子也暗流汹涌,魏枝枝唯恐他们碰面擦枪走火,波及她这个无辜。
因此别靠近赵之御,会被误伤;
三颤这隔间角落竟有道虚掩的小门,自己却丝毫未觉。当时若进来的不是赵之御,而是个什么乱七八糟之人,后果不堪设想。
但即便进来的是赵之御,后果又有什么好的......
“殿下,您是何时进这隔间的?”
魏枝枝不免忧心,见到赵之御时,已是穿戴好了衣服,但不可确定他有看到多少。
“就方才一会儿间,进来便见着你站在屋内。”赵之御心虚,但面上不显,“怎么了?”
“无事,无事的。只是关心殿下,随口一问。”魏枝枝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是为何问出这样的问题,而自己又答补了些什么胡话。
眼下赵之御见没见到自个儿换衣,又是何时进屋,如何说得清?
倒是如今给他抓去了话头。
依赵之御的习惯,魏枝枝深知接下来的对话间就只能被任意宰割。
“哦?孤真是深受感动。”赵之御靠近魏枝枝,于几边坐下。
“那...爱卿在这可是吃完茶了?”
“回殿下,这儿的茶不好喝,我匆匆便吃完了的。”
魏枝枝大脑飞速运转,深怕赵之御要留下磨蹭,急急回到。
“既然如此...”赵之御望了望眼前几上空空如也的茶杯,低头沉思一番。
又忽地,起身,伸出双手,作势要拉魏枝枝。
这突然的动作吓得魏枝枝一激灵.....
“我...我...休假了...”
魏枝枝不敢看赵之御,低着头嗫嚅。
言下之意,臣子的假是殿下恩准的,便是不可出尔反尔,便不得占用臣子的假日去陪你这太子做什么事。
魏枝枝看赵之御这动作便以为他要么就是想拉她作陪,要么就是使唤她跑腿。
总之是活来了,但她若应了赵之御,皇后、广平王还有不知在寺里哪头的“贵女”们,三箭齐发,自己还活不活得成是个问题。
“是也,孤正是想说魏卿可趁这休假,去个好地方,莫在这里委屈了。”
赵之御强忍着不笑出来,他一瞧她那低头的模样以及骨碌碌的眼睛,便知晓她心里头在打着什么鼓,又是如何慌乱。
这丫头,真是越看越可爱。赵之御将伸出的手落在了她瘦弱的双肩,拍了一拍。
可自己哪里是什么猛兽,竟叫她急成这般没主意。
“祈福日的花灯节,魏卿可知?”
魏枝枝抬头一愣,眨巴眨巴眼睛,复轻轻颔首。
“说这花灯极灵,抢的人也是极多。眼下便到发放时间了,魏卿还不赶去百花亭那好地方。”
赵之御看着魏枝枝的眼睛,又用手指了指小门,“这边过去,可是极近的。”
???
所以这意思,我走,你不走?魏枝枝心里头想不通,赵之御竟没按着往常使唤她随身左右。
本想着让他离开,眼下却是搞走了自己。
再转念一想,赵之御如此轻易放她走,莫不是也考虑如今自己女儿之身不便,毕竟他提过还需要魏兰树多些时日。
是了,定是这样的。
自己当着赵之御面便习惯使然,只想着随侧左右,这么简单想明白的事情却是给慌了神。
至于什么好好休假,赵之御是不可能这么体贴她的。
魏枝枝内心已暗暗下了定论,也松了口气。至少现下不用跟着赵之御招摇,以致招来皇后。
不过,这门外头还有不知情的玲儿在等她出去,更有个毫不知情的广平王未走远,据推断应是等着容妃的。
她却不便走,
赵之御也不便留...
出于君臣关系考虑,魏枝枝想也该是要提醒下太子。
“殿下,不是臣女不去,这外头...”
这魏枝枝正踌躇间,这外头就先响起了玲儿叫唤:
“小姐,小姐,您可好了?”
紧接着,门上起了两声扣响。
这响声仔细听,竟是能辨出下手的力道不同,似是来自两人之手。
赵之御是听仔细了。
魏枝枝可没听出些什么,正欲回话:“我...”
顷刻间,赵之御将白玉手指落在了魏枝枝的唇珠之上,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这外头还有一人。”
赵之御用的气声。
魏枝枝被赵之御打断了回话便安静着没出声。
她心想着确实还有一人,又急着想跟赵之御解释:“是广平王。”
魏枝枝跟着用气声。
赵之御只看着魏枝枝眼睛,并未有任何表示,仿佛并不吃惊广平王在外边。
他当然知道是广平王,正是因为广平王,今日,以及接下来的时间,便不能再让魏枝枝再出现在他面前。
魏枝枝看赵之御淡定的样子,只以为他在想着接下来要如何。
她知道赵之御从小便是如此,越是在慌乱时,表面越是表现出镇静。
便安静等着他动作,只平稳呼吸间,在他指头上不知觉呼出些热气。
这热气却是惹得赵之御手上传来痒意,更痒到了心里,登时松开了手。
“无事的。”魏枝枝轻声道,自以为能安抚赵之御,毕竟她觉得他此刻是没了主意。
“你们小姐会否有事?”
隔间外头赵子期正站在玲儿身边。
原是赵子期在这竹林外围逛了一圈又一圈却不见隔间有任何动静。
他不认为女子换个外裳需得如此之久,怕是出了什么意外,三两下便跑来烧水房,提醒站在隔间外头的玲儿。
玲儿自然也是担心极了。这次小姐进去确是有些过久了。
但自己又被命令在外头看守着,便也不敢轻易进去里头。
于是两人便商量着试试里头的动静。
这一试,里头竟是没有任何动静。
赵子期赶紧喊来了僧寺扒门。在扒门前,还让僧寺蒙了眼巾,自己也蒙了一条。
这头赵之御与魏枝枝已然听清了外头的动静,这门随时就要被破了。
如何会这般?她只是好好换个孺子,如今却遇上撞门的,倒似...被捉奸?
捉得还是自己与太子的...魏枝枝慌了,更是想不通。
赵之御则将六神无主的魏枝枝笼于怀中,迅速打量了屋内,便小心往一碗橱木柜挪去...
赵子期与玲儿,还有两个僧寺破门而入。
“姑娘!”
“小姐?”
赵子期是蒙了眼睛,便看不清屋内的情景,只一进了屋,匆忙对着前方喊着。
玲儿是无需蒙眼的,便是将屋内看得清楚,哪里还有小姐的身影,反而屋内站了个陌生男子。
正是赵之御。不过玲儿哪里识得他。
她顿时急出了哭腔:“小姐你在哪儿?”还在屋内到处翻找了起来。
走到赵之御身边,又一把抓住他的袖口:“是不是你?我们小姐呢?”
“姑娘,你这是作何?”赵之御拂开玲儿的手,皱眉道。
赵子期听到这,猛一下摘了眼巾,待看清赵之御,瞳孔缩了一缩:
“皇...竟是黄御兄。”赵子期见还有外人在,差点脱口而出的皇兄,硬是叫他速速改了口。
玲儿看看赵子期又看看赵之御。
“姑娘,此位乃是在下本地好友。莫急,待在下问问。”
赵子期转身向两位僧寺致意,屏退了他们,便靠近赵之御。
“黄兄,你可在这隔间里头见着一位姑娘,约摸十三十四的年纪,这般高。”
赵子期疑惑赵之御为何在这隔间,却也还是以魏枝枝的事情为重。对着赵之御作了揖,便将手放在了自己下巴的位置比划。
这位置正在赵之御的喉结。
“姑娘?”赵之御缓缓踱步至碗橱柜前方,身影将两柜门的缝隙挡得严实,手却是指着对头微掩的小门,
“子其兄,别来无恙。我未在这见到什么姑娘。我见这小门虚掩,便想着进来歇息一下,你看,倒是我这茶水还未倒上,你们便破门而入叫我好是吃惊。”
赵子期会改名,赵之御也给他改一个。
“黄兄,实在是对不住,我们也是急上心了。”赵子期看向了那个小门,是从亭台的方向通来的,觉着赵之御偶遇此地并不能假。
玲儿却是没空搭理这所谓的黄兄、子其兄,顾不了什么礼数,便急着奔向那道小门细细查看。
“无妨。我见子其兄二位确是在找一位姑娘?我也确是没在这里见着什么姑娘。我有一猜想,莫不是这姑娘从这小门出去了?”
赵之御朝着玲儿方向说道,“眼下可是抢花灯的时辰,这道小门出去便能通向百花亭。”
玲儿恍悟。小姐这一路都念叨着花灯,可能确如这位黄公子所说,急了从这门出去抢花灯也是能的。
“两位公子,我家姑娘身子娇弱,小人不便离身过久,抱歉先告辞了。”
玲儿一想到自家走几步路便喊这累那疼的,心里更是焦急,眼下得了个线索,就匆匆丢下告辞跑出了这道小门。
“皇弟,好久不见...”待玲儿走远,赵之御望着眼前的赵子期,缓缓出声。
“皇兄。”赵子期恭敬又作一揖,他此刻还在担心着魏枝枝的动向,但赵之御这边却是需得先应付着,“若是皇兄方便,我们去这外边说话。”
这隔间里头略显了闷热,赵子期邀请赵之御到外头茶桌旁坐。
赵之御瞥了眼身后的碗橱柜,
“皇兄,为何今日在此?”赵子期边走间边问道,两人已是对坐于桌前。
“哦?孤倒是要问皇弟为何在此?”
赵之御拾起一盏茶,纯净白皙的脸上此刻却显出一些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