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捡了一旁的木棍在地上的沙子上画圈,“他是为了我妹妹吧……”

这句话她自己说的也没什么底气。

盛长歌反问道:“若是如此,他大可以同我直说,让我好生照顾百灵,为何只字不提?难不成他觉得我是他肚子里头的蛔虫,看得出他的心思,猜得到他这话里有话?”

美丽手里的动作停顿了。

盛长歌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傻丫头,自己慢慢想去吧。”

这世间的万物都有迹可循,落叶有根,万物归尘。

盛长歌懂了,好像在自己开解美丽的这一刻,她心中盘旋着,纠缠着的那根藤蔓,曾经将她整个人硬生生绑住不能呼吸的藤蔓,也终于解开。

脸红了,心动了,喜欢了,爱上了。

是一时的冲动亦是想要共赴未来的决心。

她此刻抬头望着那月,恨不得下一刻便能飞扑进孟东风的怀中。

脑子里想着他,心里头也暖洋洋的,很快就入睡了。

百灵缓缓起身,她没睡着,一直侧耳听着,听着盛长歌对她姐姐说的那些话。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心的迈着步子出来。

“姐姐。”

她叫了美丽,可是语气很冰凉,没有丝毫的感情,好像这声姐姐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就好像有人叫张三,有人叫李四。

美丽并未回头,而是极快的用脚抹去了自己写了沙地上头的名字。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了要百灵,嘴里也冷冰冰的回了句:“夜深了,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百灵拦住了她的脚步,“我听见夫人跟你说的话了。”

“哦。”美丽并不在意。

“肖师兄钟情于你?呵,你自己信吗?”百灵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你说夫人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大概是夫人心善安慰你的吧?”

美丽的眸子沉了两分,厉声道:“够了!”

百灵不依不饶,“不够!”

二人沉默了半晌,美丽终于说出了那句话,她的目光是失望透顶的,她比谁都清楚面前这个看上去纯良无害的妹妹,是怎样的心狠手毒。

“百灵,我知道那晚的人是你。”

百灵当下大受震惊,几乎是站不稳的往后退了两步。

美丽继续说道:“你那可不必如此,我如今这样,是不敢耽误了肖师兄的。”

百灵心虚的低下头,可嘴上依旧狡辩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几年之前也是这样的深夜里头,院子里头的杏成熟了,正散发着阵阵的香气,晚风从外将香气夹带而来,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个蒙面黑衣人。

只有她心里清楚,这个人是她的妹妹。

她正在熟睡之中,猝不及防的液体泼在她的脸上,她失声痛苦尖叫着,彼时屋内大火熊熊燃起,她已经乱了分寸,脸上炽热的灼伤感让她痛不欲生,四周滚烫的火苗燎动着她的肌肤。

是怎样的心,才会对自己的亲姐痛下杀手,这个问题的答案除了百灵谁也无从得知。

是肖峰。

那个年长她几岁,一身正气,颇有大侠风范的男子,不顾一切的冲进来,救了她。

可她宁愿自己死在大火里头,变成一具焦黑的尸体,被烧成灰烬也好,她不要这个模样……

铜镜里头的是人吗?

是妖怪。

是隐没与夜色之中会杀人诛心的恶魔。

她无法面对。

她将所有人都避之门外,渐渐的也就没人管她了。

父母早逝,她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可妹妹也不来了。

只有肖峰,他日日都来。

从来她没有经历这一遭时他也来,那时美丽心里头是喜他来的,他是个不解风情的糙人,随便两三句便能逗得他面红耳赤。

他也是整个飞刀门最英勇的感受,上上等,没人比得上他。

他也是她的英雄。

如今也是。

可是只能埋藏在心底。

美丽是从什么时候知道凶手是百灵的,是从她在百灵房内搜出那液体的时候。

她知道,百灵不喜她。

她从小就知道,虽然她对这个妹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可百灵就是瞧不上她。

“凭什么姐姐比我高一等!”

“你刚刚比武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我!”

“你瞧瞧,那些个狗男人又来讨好你了!”

“你生的这么漂亮做什么?”

“谁还会注意到我?”

“我不要当你的陪衬!”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姐姐!”

“你要是死了就好了!”

“对……你要是死了就好了……”

美丽变了,她冰冷,高傲,拒绝一切都善意,因为在她那里,这些都是别人可怜她的,她不要,她在自己心里筑起一道城墙,谁也不可逾越。

百灵也变了,变得善解人心,体贴懂事。

在美丽的衬托之下,她如同出水芙蓉一般。

美丽心里冷嘲道,多好,你的目的达到了。

“美丽,美丽……”

盛长歌将她叫醒,刺眼的阳光已经落到了屋子里头,空气中细微的飞尘也肉眼可见。

美丽睡眼惺忪的看着那光,一时间好像看到了书里写的尽头。

“我们该赶路了。”

盛长歌的声音将她彻底拉回现实,她反应了过来,极快的起身整理好行装。

路上姐妹二人都沉默不语,盛长歌心知肚明,却也没将这层窗户纸捅破,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好,说了又能如何,徒添一肚子火气,伤了自己的身子,最后什么也解决不了。

倒是有极个别不怕死的,例如:沈念安。

“我说你们两姐妹今日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闷,那个闷葫芦见了你们二人恐怕都得叫一声祖师爷吧?”

美丽能动手绝不动口,手起手落之间,沈念安的头上又是一个大包。

他吃痛的举了手揉着,嘴里依旧抱怨,“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能给我共乘一匹马,那是你们祖上坟头的风水好,是你十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美丽冰冷的发问,“沈公子,是吧?”

“嗯,如何?”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了,可是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不就是飞刀门的人嘛!”

美丽轻摇了摇头,“不是。”

她扯了沈念安的耳朵,缓缓开口道:“我是你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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