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很轻松,好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睡地上。”

她已经习惯了,以地为席,以天为被。

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她早已经忘了什么叫“家”。

“恩人,不如你睡这吊床吧。”盛长歌看着她,目光诚恳。

她笑了。

盛长歌被她惊了一下,她笑起来好像一个人,额,不是,她真不是骂人。

“你笑起来好像我师傅……”

很快,盛长歌反应了过来了。

和淮玉学的同一种轻功,用的是峨眉刺,笑起来又这么相似。

她该不会是淮英吧?

那个在淮玉记忆里头,已经死去不会再回来的姐姐?

想到这里,背后过来一阵凉风,她的牙齿有些发颤,“你,你是人是鬼?”

淮英抬眸看了看她,并不做答,而是顺势背靠大树,闭目养神。

盛长歌往她身边挪动过去两分,她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她的皮肤并不像姑娘家那样白皙细腻,而是生的有些粗糙,眼角处也有不少细纹。

摸起来有些刺手,可是带着温度的。

盛长歌看着她,她的眉目生的清冷。

她喃喃问道:“师傅他很想念你的……”

她还想问,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可,淮英紧闭着双眼,甚至于连睫毛都不曾颤抖一下。

淮玉如果是一座冰山,她便是十座。

“姐姐,你睡了吗?”

吊床很硌人,硌得盛长歌腰酸背疼。

淮英看上去呼吸很平缓。

“你睡着了?”

盛长歌嘟嘟囔囔的又说了很多话,后来,她说道嗓子都冒烟了,淮英轻翻了个身,她以为她会回应自己的话,谁知道她继续睡了。

盛长歌长叹一口气,平躺在吊床上头,望着天空的那轮弯月。

心里想着,应该去哪儿呢?

离了孟东风应该去哪儿呢?

他会不会后悔?

会不会找自己?

这些念头,很快就被盛长歌赶出了脑袋。

他现在和那位娇娇,应该过得很开心吧?

他会不会也像亲吻自己一样,亲吻她?

若是她又娇滴滴的哭了,他会不会吻去她脸颊上的泪痕,一遍一遍的轻声安慰她?

想到这里,盛长歌觉得自己心如刀绞。

这么痛吗?

她的眼泪不自觉的滑落。

还好,还好她跑出来了,眼不见心不烦。

让他们做对苦命鸳鸯去吧!

她如今面上是蜀州总督的女儿,她被他气走了,想来官家一定会动怒责骂他。

盛长歌心里又有些后悔,若是因为她,官家对他有偏见,如何是好?

前头他舅舅才被夺了兵权,如今她这个准皇妃又跑了……

盛长歌后悔起来,她后悔自己没有问个明白,就这样钉死了他。

若说后悔,孟东风比她更甚。

前脚她走了,他看着她骑在马背上,扬长而去,风将她的发与衣襟卷起来,在空中飞舞着,她俏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视线所及之处。

当下,孟东风就后悔了。

可,他也是要面子的。

“臣女先前不知是六皇子,还请六皇子恕罪。”娇娇缓缓开口,欲要跪下认错。

孟东风已经没了心思再去阻止或搀扶她,盛长歌气冲冲的离去,他已经心乱如麻了。

“六皇子。”娇娇的语气之中带了几分试探。

这样一个翩翩公子,救她于水火之中,她怎么可能不动情?

她撒了谎,她不过是被人变卖为奴的女子,没有什么父母,更没有什么弟弟。

这一切,不过是她为了接近他的手段。

所以,她撒谎了。

她说自己去过京都,她试探着他口中的话,一步一步将自己伪装成,他希望的那个人。

可当她看到他眸中伤感的神色,她知道,她必须想尽办法让那个女子远离他,否则她不会再有得到他宠爱的机会。

她这十多年都在为奴为婢,这世道也该换换了。

“你起来吧。”孟东风的语气有些无力,本也不是她的错,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了。

“六皇子,那位姐姐她……”

不等她的话说完,孟东风便打断了,“她是我的夫人。对不起,娇娇,你让我想起一个人,所以我对你……我要去把她找回来。”

他不能没有她。

那个人还重要吗?

那个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的丫头。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一路过来,始终陪伴在他身侧的盛长歌,重要的是陪伴的人。

“六皇子。”

娇娇手里端着一碗粥,语气小心翼翼,她推开门进来,见孟东风正半躺在榻上,目光之中的怒火还未消散。

地上满是砸碎的瓷器玉器。

方才她在门口听着,似乎是说那位姑娘被谁带走了,他一时火冒三丈,连带着来回禀的人,个个都挨了两脚。

孟东风见她进来,脸色并未缓和,甚至于心中有些刺痛。

“六皇子,我熬了一些粥,你吃点吧。”

她的手骨瘦如柴,因常年做活,所以有些粗糙。

他的眸子一沉,想到初见盛长歌时,她瘦瘦小小的一个站在关雎宫的院子里。

孟东风的语气有些疲惫,微微坐直了身子,“多谢了,不过,你不能留在这里。我给你一些钱财,你自己去谋个出路吧。”

娇娇听罢立马跪倒在地,她的泪好像不要钱似的,说哭就哭了。

“六皇子要赶我走?因为夫人吗?可是,我与六皇子你清清白白,夫人她若是真懂你,会因为这事就走吗?六皇子对夫人是真的一往情深,却不知……”

她欲情故纵,没有再说下去。

孟东风追问道:“不知什么?”

“我若是夫人,绝不会一气之下丢下一大堆事给六皇子你,到底是一路坎坷过来的,是彼此交心的人,夫人她,她未免,有些过了。”

孟东风听她说话之间,想起很多。

她曾经对淮玉说,这世上谁没了谁不能活呢。

她一早就有准备。

也许,她从来没对他交过心。

脑子很乱,没有办法与盛长歌说明白,又想到孩儿没有后,她第一次与自己缠’绵,她还在追问他,杀了孟东泽好不好?

她要他起誓。

孟东风想,她是一直隐忍惯了的,她知进退,她怎么会猜不透自己的心……

除非,她早就想走。

想和淮玉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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