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眼前这个小女子说的信誓旦旦的模样,张安山自然是有些不信的。
但目光将面前两个姑娘打量了一番,身量高挑,一身英气的女子看上去不近人情,有些让人生畏。
方才说话的丫头,长得白净可爱,眉目之间带着真诚之色。
看模样,倒不像是什么江湖骗子。
张安山有些局促的说道:“姑娘肯出手相救,本官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只是,姑娘你可知道,这里来的都是方圆百里以内最好的兽医了,他们都束手无策,你个小姑娘能有办法?”
或许是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张安山又缓和了两分,带了些许笑容,又说道:“倒不是本官瞧不上姑娘,或者说姑娘你夸下海口,只是,这事举足轻重。”
盛长歌将他打量一番,中等身材,一张方脸,有些偏瘦,这身官服细看上去不少地方都缝补过,可见他是节俭惯了。
只是,这说话未免太磨叽了。
盛长歌抬手,“还请县令大人带我去瞧瞧那马儿吧。”
张安山点头,忙引了二人往马厩走去。
这会太阳正有落山的势头,平原上有微风袭来,虽仍然带着热气,却总算有所缓和。
还未走近,便看着里里外外几十个兽医,将这马厩给围了个严实。
虽打扫的干净,可这味道也够呛的。
个个都是一副焦头难额的模样,束手无策的直落汗珠。
见张安山领着盛长歌来了,众人的目光一瞬都移动到她身上。
盛长歌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进了马厩,这一眼望下去,少数也有上百匹马。
她打量了这棚子,低眸沉思了一阵,指着那棚子说道:“把这些木板撤了吧,白日里太热,只需要留个棚子遮阳便是,这样未免太闷热了,这马儿不中暑才怪。”
她环顾四周,“若是马匹不爱饮水,就熬了消暑热的药汤,洒在那草料上,吃下去也是好的。”
这群兽医里头有个老头,看上去德高望重似的,盛长歌一上来,口头上倒是一番大道理,指手画脚的,全然不把这些前辈放在眼里。
他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若是个小伙子,年轻气盛也就罢了,什么时候也轮到一个姑娘家来大刀阔斧的训斥起他们来了?
他冷笑了两声,回头对众人说道:“瞧瞧这丫头,这纤纤玉手的估计连桶水都提不起来,却要来教我们如何医治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盛长歌皱眉,她本看着他年过百半,自然敬重他,可他这话里头带着刺,未免叫人听了难受。
“是吗?那敢问众位先生,来了这么久,可有医治马匹的法子吗?”
众人听罢,一时垂头丧气,说不上一句话来。
盛长歌原是有些底气的,云阙家中虽已无人行医,如今只做药材生意,可家中祖辈上大有医术精湛的人才。
她曾在亳州,沈家,翻阅过不少,一为炼制可供使用的毒药,二来也想多了解一些。
这一日一日的耳濡目染,自然也就受益颇深了。
她见众人的反应,连带着说话的嗓门都大了两声,“既然都没有法子,我既说得出来,又何不一试?”
张安山一心都在这马匹身上,锦州之大,处处要粮食。
虽六皇子提议让京都拨粮,可这一来一回也得数月,远水救不了近火。
而他又提议,引水之策。
只是这修建河堤水渠也不是一两日就能成的。
如今,锦州各地,都等着谷乡的存粮运送出去呢。
张安山连忙上前来游说。
“既然这位姑娘有了法子试试总是好的,反正,这……”他的目光落在一旁圈里奄奄一息的马匹身上,“死马当活马医。”
盛长歌开口,“可有马匹穴位的图?”
一人从人群里窜出来,递给她一张图。
盛长歌只留意到一只被烧伤的手臂,但并未多看他,只接过图查看起来。
想来,这人治病,有穴位,这马也能吧?
盛长歌直在心里夸赞自己是个小天才,而后她麻利的提起长裙,一跃而过那围栏,到了那马匹面前。
不知是不是因为易子城的“追风”在前,她面对陌生的马匹也不害怕。
毕竟,那样野的马她都能驯服,能何况这匹马儿呢?
“她在干什么?”
话说的人声音惊讶的有些发抖。
只见她从袖中摸出一根较粗的银针,落在那颈脉处,抬手便扎了下去,随即那伤口处有血流出来。
那马儿好像不知道痛一般,也不挣扎。
盛长歌在给它放血。
她看着它的模样,另一手抚着它的鬃毛,“好马儿,好马儿,一会就好了。”
血顺着它的脖领流淌而下。
围观的人窸窸窣窣的谈论着。
“她这是杀马吧?”
“流这么多血能过吗?”
盛长歌瞧着差不多,忙替它止了血,又拔了银针落在其余穴位上。
她抬头抹了一把汗,有些吃力的说道:“你们都退到外头去,让空气流通起来。县令大人还请快些叫人来拆板子。”
张安山听了,忙拔腿就往外走,连带着将围观的人一齐带了出去。
“你,等会!”
方才给她递图纸的小子指了指自己,“我?”
盛长歌点头,“对,就是你。过来。”
他有些不解,缓缓来到圈外。
淮英不懂这些,只在一旁看着,见盛长歌认真的模样,她的眸子中流淌出几分欣赏之色。
“黄连,柴胡,甘草,各十五克,当归,连翘,黄芪各十二克……水煎去渣,而后灌服。”
那小子倒是有眼力见,听着盛长歌开口,忙掏出怀中的纸笔,一一记了下来。
“去吧。”
他连连点头,忙迈着步子跑了出去。
盛长歌拔了银针,拍了拍那马儿的腿,它好像懂得她的意思,竟渐渐的站了起来。
“诶!你们看,那马站起来了!”
外头一时又涌上来了人,盛长歌忙摆手,他们换了一副脸色,忙乖巧的退到外头。
盛长歌将银针收起来,抹了一把汗。
淮英递了水囊过来,“喝口水吧,这样的马儿不知还有多少,你自己也才退了暑热,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