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歌奔至他身旁时,见他已经毫无知觉,他整个身子侧着,贴在地上的那面已经满是泥土。

盛长歌将他推平,擦干净他脸上的泥土。

“主子?主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盛长歌瞥见他裤腿已经破了,有血渗透出来。

她忙拿出方巾将他的伤口捂住,泪水早已经不受控制了,冲着那马场外头的宫人们大喊,“叫太医啊!你们都在干什么!”

她摁着他的伤口,可那血还是拼命的往外流淌,盛长歌慌了,她的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主子,你别有事啊!你……你,不是说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吗?就算是蚂蚱也要成双成对的才好看……你应我一声啊!”

盛长歌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她两手捂着他的伤口,哪里有空管这些。

反观三皇子,已经卸了骑马装,正坐在外头喝茶,五皇子立在围栏处,看了半晌的功夫,也掉头去坐下了。

孟东青像是故意说给盛长歌听的,“你们都瞧瞧,瞧仔细了,就这么个人,钦天监的那帮狗东西,也敢说他是天选之人!我呸!什么玩意儿!”

五皇子孟东泽心想他这位三哥哥一向心狠手辣,即便心里有几分担心,也不敢表露出来。

只低声对身旁的公公说道:“你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让他们快些,别怠慢了,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孟东青左手提着一壶茶,右手握着一个杯子,悠闲的走到围栏处,“喂!盛家那小子,这么个东西值得你哭吗?他今天若是死了,你明天就到爷跟前来侍候,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盛长歌抬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里咒骂道,你自己是什么玩意儿,你不清楚吗?你还娶老婆?你自己行不行,你心里头没点数?

她见孟东风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心里更紧了。

“主子?主子?”

她不敢随意摇晃他,更不敢在搬动他,生怕坏了事。

“主子?”

孟东风的嘴角抽搐了下,盛长歌连忙贴上耳朵。

“你在哭丧吗?”

她摁着他伤口的手依旧不敢放松,“主子,太医很快就来了。”

“我知道……”

他知道?

“您装的?”她有些气了,“奴才都快吓晕过去了。”

“不这样,他们能相信吗?”

盛长歌心里鼓掌,不愧是孟东风,想到他上次用炭火烫伤自己,硬生生就那刀伤掩盖了过去,让自己在都指挥使被杀一案中,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如今,为了让这宫里的人相信,他这位被软禁多年放出来的皇子,只是个绣花枕头,也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

关于“苟且存活”一事,盛长歌感叹,她家主子才是一等一的高手。

“怎么不哭了……”

她抽了抽鼻子,“累了……”

孟东风的嘴角有一抹很淡的微笑。

“都这个时候了您还笑的出来。”

他勉强睁开眼看她,模模糊糊中,她显得异常动人,这种动人不是她此刻有多美丽,而是,她现在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她却仍然让他觉得心中温暖。

“我,累得很……”

他闭了眼,盛长歌看着那被染红了的地,心想,流了这么多的血,不死也难受。

太医足足等了近半个时辰才到,先简单替他包扎后,又用担架抬回了瑶光殿处理。

盛长歌攥着那块方巾,上头已经满是鲜血,本是一块粗布绣花的方巾,如今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式了。

盛长歌烧了热水端进屋里,在太医跟前侯着,可以帮忙打个下手。

她看着太医是如何剪开孟东风的裤腿,又是如何用针将那肉挑起来,一针一线的缝起来。

那伤口血肉模糊……

她看着一盆一盆的水被染红,一块一块的白布被染红,她仿佛又被拉回了那个下着大雪的冬日里头。

她哭着求着母亲别走,母亲却再也不会动一下,不会有一丝的呼吸……

盛长歌有些害怕了,在缝针之时,她放了一块参片在他嘴里,又让他咬着布,即便如此还是疼痛难忍。

他的额头满是大汗,脸色骇人。

盛长歌立在榻边,他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指纤细,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肤,这么一握都能感觉出里头的骨头是个什么样子。

他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已经将她的手捏碎了。

盛长歌也忍着,她另一只手拿了帕子替他擦汗,嘴里还安慰着他,“主子,马上就好了,忍耐一会……”

好在太医还算是手脚麻利,很快就将伤口缝好了。

他皱眉道:“一定要小心护理,这段时间切忌不要用力,否则腿可能会留下残疾。”

盛长歌的心里咯噔一下,一时又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这头她才喂了孟东风的药,看他忍着疼痛好不容易睡着,那头又见淑,德妃领了一群人往这头来了。

盛长歌瞥了眼春桃,见她正急得搓手,她也不是同情心泛滥,只是一想到若是德妃又借她来说话,只怕难打发走。

于是便对春桃说道:“你去里头守着主子。”

春桃递给她一个感激的目光,但两位妃子走的近了,她也来不及多说什么。

“一五,快去准备些甜腻的点心,茶水沏得浓一些。”

一五很听她的话,做事也麻利。

“奴才给淑妃娘娘,德妃娘娘请安。”

淑妃瞥了眼德妃,见她不开口,忙摆出架子,道:“起来吧,东风如今怎么样了?”

盛长歌牢记他主子的话,立马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更抬了衣袖拭泪,并配了一腔惨烈的语调,“只怕……只怕是不好了。太医说这腿会留下残疾……哎,主子啊,你怎么就这么惨啊!主子……”

淑妃忍了脸上的喜悦,招呼底下的宫婢们将拿来的东西放于桌上。

“这是本宫的心意,给六皇子补补身体,一定得熬给他吃。”

“奴才知道了,奴才替主子多谢淑妃娘娘了。”

德妃在一旁陪笑,“小安子,这是本宫亲自挑选的药材,也问过太医了,都是能吃的。另外,本宫还替东风求了一道符,你提本宫挂在他屋内,希望诸天神佛能听见本宫的心声,让东风快些好起来……”

盛长歌又跪在地上一阵悲痛的哭泣,哭的伤心,还不忘给两位娘娘磕头,“奴才多谢两位娘娘了,有娘娘们保佑,我家主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哎……主子啊……”

淑妃见她哭的如此“惊天动地”实在皱眉,拿了桌上的一块糕点谁知竟甜得腻人。

德妃只觉得局促,她是最不想同淑妃打交道的,又见盛长歌哭的厉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喝了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这茶沏的……

“本宫就先回去了。”两人异口同声道。

盛长歌依旧跪在地上,以袖子遮面,哭的伤心,“那,奴才就……就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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