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嗣南公子来了。”

盛长歌搁了手中的书,缓缓道:“请他进来吧,嗣南公子爱喝红茶,给他泡上一壶。”

文鸢轻声道:“是。”

盛长歌另换了身衣裳,才出了里屋,她来时,嗣南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让嗣南公子久等了。”

嗣南起身,正欲行礼。

盛长歌抬手,“不必如此多礼。”

二人又沉默下来,盛长歌打量着嗣南的脸色,像是没睡醒的模样。

“昨日见过官家了?”

他点头,而后又展露一丝苦笑,“这样也好。”

盛长歌又指了指他面前案桌上头的杏仁酥,“味道不错,嗣南公子尝尝。”

“你就不怕?”他抬眸目光清冷的落在盛长歌身上。

盛长歌皱眉,语气淡然,“怕什么?怕嗣南公子对官家不利?”

她也曾这样想过,可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若是有心早就动手了。

安排了个祺贵人,也不过是探听消息罢了。

她索性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嗣南公子想身在原位只怕不能了,倒不如这样的好,临了了,你在官家心中,也算是个有家国情怀的好男儿。”

嗣南摇头叹气,“原来见了也不过如此……”

“是你空想许多罢了。”盛长歌缓缓起身,行至他跟前,“过几日年关在迎春阁设宴,嗣南公子也来吧。”

嗣南轻点了点头。

大年三十日,夜。

宴席还未开始,众人已经落坐。

孟东泽这几月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又或者是有那么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在怀,倒是纵’欲了,好好的新年装,也没了骨架子撑起来。

书瑶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今夜穿着一身紫色底绣夕颜花的棉褂子,又带了金链坠红宝石的项圈,发髻虽梳得平常,可头上簪着的玛瑙簪子倒是不俗气。

却依旧是那副病殃殃的模样,竟没有一点喜色。

连带着底下安坐的皇亲贵胄一个个脸上都郁郁寡欢。

今年的年关,比去年更要难熬。

北方的战事到底影响颇深。

就连坐在她身旁的孟东风眉头都未舒展过。

嗣南倒是还未开席,倒是喝的有三分醉了。

盛长歌坐在孟东风身旁,他拉着她的手,手指来回摩挲着。

她睨了他一眼,低声道:“很无聊?”

孟东风点头,哈了一口气,“不知道父皇什么时辰才到。”

官家不到,谁也不敢擅自开席。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皇后倒是着急忙慌的进来了,只快步到孟东风跟前,俯身对他二人说道:“快去慈明殿,太后身子又恙。”

盛长歌心中咯噔一下,这么快?

孟东风回头瞥了她一眼,一眼就看出她眉宇之中的紧张。

二人跟了皇后的步伐出了大殿,另一头夏公公也告知了五皇子等人。

又因迎春阁多有一众妃嫔或者皇亲国戚。

夏公公好生一番解释,就这些人遣散了。

“祖母身子一向健朗,怎么会突然病疾了?”

盛长歌有些木讷的摇了摇头。

孟东风又问,“你一月有多数的日子都在慈明殿陪着,也没察觉?”

她又摇头。

孟东风沉默了半晌,“长歌,你知道些什么?”

盛长歌哭笑不得,难不成要她坦白说,太后是被她下毒害死的?因为官家以蜀州总督一族的性命要挟?或者说,官家自知时日无多,所以一定让太后走在他前头?

怎么说?

从何说起?

反正盛长歌如今是说不出口了。

只勉强笑了笑,“我真不知道。”

她小心打量着孟东风的脸色,显然他是不信她的话的,以至于他紧握着她的手,一瞬间就丢开了她。

盛长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上头还残留着他的余温。

“东风,我……”她欲言又止。

孟东风轻叹了一口气,“没事,见过祖母再说吧。”

盛长歌心中清楚,他幼年时曾养在太后身旁也有近一年的功夫,太后虽有弃他而辅佐孟东泽,可她到底是他的祖母。

是他在失去宸妃的那些日子里头,唯一的暖阳。

想到此处,她越发不敢开口。

做都做了,又害怕什么呢?

三人到时,官家正坐在屋外,里头的宫女进进出出,手中端着铜盆,热水还有蒸汽,蹭蹭的往上冒。

有宫女往盛长歌身旁过,她瞥了一眼,那热水盆里头是红色的,有血。

她皱了皱眉,正装上王太医从里头出来。

“六皇妃来了,太后**叨你呢。”

盛长歌看向官家,官家只闭着眼睛手里不停的转动着佛珠。

孟东风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去吧。”

盛长歌点头,整了整衣襟往屋里去了。

屋子里很温暖,空气之中隐约透着血腥味,她的目光落在墙壁上的画册上,那画上女子的面庞有些模糊不清了,想来太后一定是反复看了多遍。

“夭夭?”

她闻声往床榻去,太后正向她伸出手,她也没多想,忙接住了。

“太后。”

她的眼睛半睁着看上去已经是用了全力撑着。

“你,叫我祖母。”

盛长歌有些叫不出口,但见她的脸色,又于心不忍,好半天的功夫才从口中吐出二字来,“祖母……”

她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一旁的宫婢身上,盛长歌明了她的意思。

“你们先退下。”

宫婢们闻声退下。

盛长歌往她身旁凑近了两分,因她如今说话声音太低,她有些听不清。

她柔声道:“祖母有什么话想对孙媳说?”

“夭夭,官家不会留着本宫的,本宫一早就知道。”

她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很是轻松,但对盛长歌而言更像是一道天雷直接劈在了她头顶上。

“祖母……”

她摇了摇头,“总要有人来的,不是你,也有旁人对吗?”

她哽咽着说不出口。

太后淡然一笑,长松一口气,“本宫倒希望是你,其他人我是一个也瞧不上的,我这些年,从十四岁进宫,同先帝的妃子们争,为官家谋划,到位至太后,算是享受够了……”

盛长歌的眼眶里头含着泪珠,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也曾揣测她是个怎样的人物。

可到这一刻,她也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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