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东泽再抬头去看官家,因前阵子梦魇一事,他的气色已经不好,一夜之间苍老不少,如今横眉冷目,一张脸黑得让人生怖,一双气红的眼睛正恶狠狠的蹬着他。

孟东泽忙跪行到官家面前,拉住他的衣摆,泪涕横流的哀求道:“父皇,父皇,绝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儿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行此等事,求父皇明察秋毫!”

官家低眸陷入沉思,一旁的孟东青咳嗽了两声,那张太医又哀嚎道:“陛下微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求陛下放微臣一条活路!”

而后又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盯着孟东泽,痛心疾首般说道:“五皇子,你对微臣有恩,德妃娘娘也对微臣有恩,所以微臣舍弃身家性命为你们做事,可如今东窗事发你竟然要舍弃微臣……微臣不曾想这些年竟是在为你这样的人卖命!”

孟东泽起身抓了一旁侍卫的剑指着他,气到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张脸涨得通红,“我再警告你一次!你若是再胡说八道,不用等陛下发落,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那张太医也像是疯了魔一般,突然站起身来,孟东青忙冲上前将官家护在身后。

“好啊!好一个运筹帷幄的五皇子,想来当初我一家人死的蹊跷,你说要为我报仇,找寻仇家,更要为我找到我死里逃生的女儿,我心甘情愿为你卖命,你竟如此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好计谋啊!”

他扑通一声跪下来,对着官家磕了三个响头,直嗑的地板砰砰作响,额前鲜血横流。

他的头发早已经乱如一捧稻草,磕完头像疯魔了一般,仰头大笑,嘴里念叨着什么,叽里咕噜的听不大清楚,而后恶狠狠的蹬着孟东泽,“五皇子微臣就算下了地狱,也要亲自到阎王爷面前告状,状告你是如何威逼利诱,设计陷害!状告你是如何谋划弑兄杀父!”

话音落下,他便对着那红漆木柱撞了上去,一时间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一地。

孟东泽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已经吓得腿软,手里的剑也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官家本就身子不好,经此一事更显无力。

孟东青连忙将他扶住坐下,又吩咐道:“把他拖下去,让人清理干净,脏了父皇的眼。”

官家虽体力不济,但毕竟是帝王,就是坐在这大殿里,通身的气派也足够震慑人。

还不等他发落孟东泽,太后又来凑热闹了。

“太后到!”

孟东青的脸色一时沉了两分,他早就打听清楚,太后和孟东泽走的近,孟东泽又与六部尚书家的嫡女订了亲事,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这是来保他来了。

心里虽然不快但是面上还是得拿出他作为大哥的款来。

这边安抚好官家坐下,那边忙迎上来,到太后跟前请安。

“孙儿请祖母的安。”

太后今日穿的素朴,一身青灰色长袄,也无配饰,未施脂粉,手里拿着一串佛珠。

进来时见地上还有血迹,皱了眉,由孟东青搀扶着绕开,在另一旁坐下。

官家只觉得精疲力尽,心力交瘁。

见她来了,也只是目光交汇,道了句:“儿臣给母后请安,儿臣身子不济,就不起身了。”

太后满脸愁容,见孟东泽已经吓得一张脸苍白,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心中咒骂他着实没脑子!

亏得她如此用心扶持他!

她长叹一口气,“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这又是吵吵闹闹,打打杀杀的做什么?”

孟东青上前行礼将事情始末说于太后听,太后听了点头,但语气之中仍不肯退让。

“陛下,东泽这个孩子哀家是看着长大的,且不说他有没有这样的才智来布这么大个局,就说你让他杀只鸡他都不敢的。要说他指使人杀毒,哀家是断然不信的,更何况那张太医死了,现在叫死无对证,难道陛下你要听信那太医的几句话就砍了自己儿子的头?再说这五石散,东风那孩子也说,是太医给的,可不是他这位五哥哥掰着他的嘴强迫他吃的吧?依哀家看,这件事疑点颇多,若是真算起来,只怕这些个孩子谁也脱不了干系!”

官家沉默着一言不发,眼神落在孟东泽身上。

太后见他眉宇之间眼神飘忽不定又接着说道:“六部尚书家的婚事都定下来了,这会要闹这么一出,于大家都没好处。若是陛下你非要查,就查吧。”

她望着外头的飞雪长叹一口气,“今年的冬日恐怕难熬,哀家身边少了个贴心的云阙,如今你连与哀家亲近的孙儿也要查办……陛下,哀家最近常常梦见先帝,先帝当年是如何对你们,哀家希望你好好想想,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香火传承延续,子孙兴旺。”

苏伯贤从外头急匆匆的迈着小碎步进来,先向太后等行了礼,又到官家身旁,耳语了一阵。

官家叹气重重的敲了几下桌子,吓得这屋子里头的人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他的语气之中多有失望,再次询问苏伯贤道:“此事确凿吗?”

苏伯贤行礼,态度恳切道:“千真万确。”

官家又一阵拍桌,而后大笑了几声,屋子里头跪在地上的人头更低了。

由苏伯贤搀扶着,他到了孟东泽面前,不等孟东泽开口求情,他便拎起衣摆,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好儿子!个个都是朕的好儿子!个个都在算计!就这么等不急了!非得让朕一时三刻就见阎王吗!”

众人是大气都不敢出的,官家因为动气又是一阵咳嗽,直咳到吐血。

苏伯贤忙大喊道:“传太医!传太医!”

又忙扯出手帕递到官家嘴边替他擦血。

孟东泽忙起身跪行到他身边,“父皇,儿臣真的冤枉,儿臣真的冤枉!”

孟东青心里盘算了一番,听官家这话里头的意思只怕不妙,如果再盯着孟东泽咬,与他而言并无利处。

“父皇,请息怒,保重身子要紧!”

太后也忙叫了个人去催促太医快些来,一时屋里的人都慌了神,个个都心跳加速,额上布满汗珠,都是大气不敢出,生怕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