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顷刻之间不敢再吱声儿了,专心对付眼前这个老头,老头不弱,赵二也不弱,但殊死搏斗老头未必是赵二的对手。
可两人差距太小了,赵二纵使有多次可以下死手的机会,因为这群人的命现在和他们身后两千人的工厂相连他不敢赌!
这种情况下,活捉控制要比直接剁了来的困难得多。
而老头料定了赵二的顾忌,几乎是没有给他能够辖制的机会,同时出招,步步紧逼,时不时还会去袭击向被赵二护在身后的冯杜鹃。
这种局势,冯杜鹃也想溜之大吉不脱后腿,可三人都离得不远,只要她敢冒头脱离离赵二保护范围,老头攻击就直接一爪子袭来,吓得她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妇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你们魔教的是不是就会玩阴的!”赵二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打得这么无力过了,咬牙切齿。
“哈哈哈。”老头倒是很轻松,“小兄弟大可以一刀把老头子我给抹脖子了啊!”
真是……憋屈!
赵二默默调息,想再和这老头就这么磨下去,只要能撑过了小松拆弹,那就是他可以反杀的最佳时间……
可是,就在他做出这个打算的那一刻,他的身后和耳麦里同时传来了两声疾呼!
身后是女人的惊恐的尖叫,耳麦里传来同伴的大吼:“赵二!身后!”
赵二瞳孔猛然一缩,顾不上前面的老头,侧身回闪,只见身后一个同样瘦小的老婆子,手上使的是和老头同样的赤砂指,直刺冯杜鹃!
这赤砂指竟然是一对老夫妻!
赵二总算为平时开会记黑名单时打游戏的不良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再重新选择一次,他绝对会和李慕云、张三白、沈青那群工作狂一样,好好记通缉资料,化成灰都不敢忘!
可现在他来不及后悔了!
电光石火间,冯杜鹃命悬一线,赵二大脑运作得前所未有的快,他完全舍弃了对身后的防守,不带一丝犹豫的暴露在老头面前,直接冲向了冯杜鹃前方,短横刀直直砍向了偷袭的老婆子的腰间——
“老婆子!”老头也看出了赵二的意图,跟上赵二,五指勾成爪状,狠狠地冲刺向这个年轻人的腹部!
生死存亡之际,弹指间万分凶险。
冯杜鹃只是一个普通人,可这一切却似乎都在她面前缓慢起来,变成了一连串的慢镜头……年轻男人一刀穿过那个老婆婆的腹部,凭着摧枯拉朽的势头把老人连人带刀的死死钉在了烂尾楼承重柱上,紧接着,老头的五爪破开了他的腹腔!
赵二现在不能倒下,他一旦倒下就是把手无寸铁的冯杜鹃往死路上送,他忍着血肉撕裂分离的剧痛挣开老头的一爪。
老头也没有想到受了如此严重一击的赵二还能爆发出这么强悍的行动力,愣神时分,赵二不要命的扑了上来,用手上另一把横刀穿过老头右胸,以同样的方式钉死在了地上!
老头胸口剧痛,大口咳出血来,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赵二还念着炸药开关的关联,那一刀已经是穿心而过了。
赵二再也撑不住了,捂住自己腹部,身体沉重的栽倒在一旁,血泊从他的身体里蔓延而出,铺散得越来越大,宛如盛开了一朵肆意张扬的妖花。
恍惚间,冯杜鹃只想到了一件事……
这个舍着命保护她,与她素昧平生的孩子,才和她女儿差不多大啊。
冯杜鹃如梦初醒,腿一软差点儿摔倒,慌慌张张、连滚带爬的跑到赵二面前,把他翻过身来,脱下外套死死的压住这个年轻人腹部的伤口:“孩子!孩子,你别睡,你别睡啊,你这么年轻!要是出什么事儿,你爸妈该多难过!”
赵二轻轻的笑了,瞳孔有些涣散:“我……没爹妈……”
冯杜鹃慌不择路的安慰着他:“没事,你和我女儿差不多大,我,我给你当妈!”
大妈,你这是在占我便宜吧……赵二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和冯杜鹃掰扯什么相声二人转了……心里默默的回着话。
耳麦里传来了郑雷紧张的呼喊:“赵二!怎么样!你给哥撑着!”
“小松……”赵二声音喑哑,气若游丝,“兄弟……的账号,以后归,归你了……”
耳麦那头小松的声音轻颤,哽咽着:“滚,我一定全给你卖了……”
“随……你……”
赵二也想和小松再互怼几句,和眼前这个想当他妈的大妈唠几句相声,在嬉皮笑脸的跟他的雷哥说,你看我皮实着呢。
来不及,没机会了。
他年轻且寂寂无名的一生,就这样,停在了一个郊区的烂尾楼。
小松再也握不住自己手上的剪刀,“哐嘡”一声落在地上,地板上滑出了一道浅薄虚弱的白线后,戛然而止。
最终,小松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他想现在就冲过去,背起自己的兄弟就离开这儿,他想放下一切顾虑,去救这个人;虽然这个混蛋打游戏经常卖队友,给他买煎饼果子从来舍不得多加个蛋……但是……
但是……
他不能走。
全组的人,这个工厂的人,命全都压在他们防爆组身上。
此时此刻,他连冲动自私的资格都没有。
小松细细的呜咽声渐渐放开,嚎啕大哭,嘶鸣悲号:“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松。”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平静的发冷,轻唤着小松,是宋清嘉。
“你们还有多久才能拆除炸弹?”
小松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用袖子狠狠的擦了擦自己脸颊两边,磨得生痛,眼神带着恨意凛然的坚定,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最多,十分钟!”
“好……噗!咳咳,唔。”所有人听见了这个刚刚成为监察人的青年轻轻地笑了一声,咳嗽着强咽下了什么,应该是血沫。
“他们的命,我们收了。”
小松重新捡起掉在地上的剪刀,双目赤红:“好。”
“防爆组所有人注意……”小松深吸一口气,死死的攥着手里的工具,“我距离工人撤离点最远,我来试错,我在剪之前会先和你们报备颜色。”
他要为了赵二那个混蛋,拼一次!
宋清嘉说着刚刚这句句话时,他的左腰处正洇出了殷红的血斑,深深浅浅,是他刚才晃神时被安秋回划伤的。
他没见过那个叫赵二的人,连脸都记不清,这个人刚刚还在耳麦里和一个大妈扯皮,现在却已经彻底没了声息,他也就是那个时候忽然大脑空白了一瞬。
说罢,宋清嘉默默的抬手,细细的擦净自己唇畔的血渍,双眸漆黑深邃,森森冷冷的盯着他眼前的安秋回。
安秋回亦是不好过,但他也仍旧是含着一口血,依然不依不饶的要撒上一把盐:“宋少侠怎么在这种时候发愣了?莫非现在是怕死了?”
死吗?
宋清嘉想着这二字,又想起来了刚刚那个叫赵二的年轻男人,他的瞳孔里弥漫起了模糊的清寂色,带上了剑锋杀意的锵然悲凉。
“安秋回,你们该死。”
宋清嘉提起剑,安秋回亦是提起剑,流雪剑清冷雪亮,缠花剑精致华丽;说来讽刺,他们两人都是剑阁传人,原本是同门,却在此时两兵相对。
同是剑阁人,安秋回却完全不同于李慕云、张三白,甚至宋清嘉中的任何一个。
他就是活在阴霾里,不见光。
该死么……安秋回嗤笑一声,他这一辈子,本来就没有什么选择过。现如今,他也不过是在自己路上,做着自己觉得理所应当的事而已。
下一刹,两剑相接,剑鸣嗡嗡,仿佛为着同门操戈悲泣。
正在此时,面色苍白的小松剪断了黄色线,他呼吸停顿了一秒,什么也没发生。
依旧是根废线。
小松摁着耳麦低声道:“下一根,绿色。”
宋清嘉听着耳麦里小松的话,表情冷静不变,横剑抵住安秋回袭来的剑锋,就在两人对峙时,安秋回注入内力,缠花剑曲缠于流雪剑上,似是如蛇缠攀附而上,宋清嘉同时注入内力,借剑身强行震开缠花剑,脱剑而出。
安秋回握剑手一抖,缠花剑再度挺直,破风而来!
耳麦里,小松继续说着:“下一根,蓝色。”
还差一点。
宋清嘉避身后移,脖颈同缠花剑锋隔着一寸距离擦过,流雪剑身微侧砍向安秋回左臂,剑气纵横。
安秋回反手弯折剑身拦住了宋清嘉的攻势,两把软剑交织一起,又迅速分开,摩擦出搔刮耳膜的牙酸尖锐声!
就是在这须臾间——
耳麦中,小松的呼吸声骤然的粗重起来,他的声音竭力压抑着已经几欲喷涌而出的振奋:“是蓝色线!防爆组全体注意!剪蓝色线!”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静了,紧接着,防爆组相继回话,皆是透着如负释重的激动。
“东区炸弹已拆除!”
“中部已拆除!”
“呼……南区已拆除!”
在最后一声已拆除落下时,武安部所有的人一转攻势,皆是咬着牙将所有的抑郁之气恨恨地迸发自手中兵刃之上!
宋清嘉再不做任何留手,迅速收剑出剑,不带半分停滞,剑路行云流水,剑势一扫六合!
此刻起,攻守势易形!
他要这群魔教的疯子们,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