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云带宋清嘉七拐八绕，终于在距离医疗组医院不远的一个偏僻处寻到了一处早餐铺子。

虽然这个地方偏僻，这个铺子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客人老板的吆喝声接连而起，热火朝天。

“这家早餐店生意这么好？”宋清嘉看着觉得有意思，嗅了嗅空气里热气腾腾的食物香味，“这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李慕云半开玩笑：“照顾熟人罢了，这家店的老板也是武安部退休的，工作的时候，深受医疗组医院食堂的毒害，所以立志造福劳苦大众了。”

宋清嘉大为好奇：“这是要难吃成什么样子？”

李慕云面不改色：“比起我爷爷做的，还差点。”

宋清嘉：“……爷爷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李慕云：“下次你可以自己去尝尝，不过……”

宋清嘉侧目：“不过什么？”

李慕云叹了口气，故作为难模样的说着情话：“太想带你回家，不过……舍不得你胃那么难受一遭。”

宋清嘉勾唇，不甘示弱：“无妨，为了求娶我意中人，刀山火海我也可走上一场。”

李慕云握着宋清嘉的手淡笑，愈发不想松开。

“我待字闺中，静候宋少侠求娶。”

还不等宋少侠做出下一句回应，早餐铺子里便传来爽朗嘹亮的呼声：“小云来了！快进来坐着吧！刚收拾出来一桌空位。”

“走吧。”宋清嘉眯眼一笑。

两人进门，发现这里的客人大多眼熟，几乎都是武安部的外勤组，还有几个手上还打着石膏，头上缠着绷带，各自嗦着面条，大快朵颐，好不快活。

其中最夸张的一个两腿一手都打上了石膏，身旁摆着两个拐杖的，如此不良于行，也阻碍不了他身残志坚，颤颤巍巍的夹着一块蒸饺往自己嘴里送。

宋清嘉悄悄咽了一口唾沫：“师兄，我大概明白，医院食堂是什么味道了……”

李慕云心情倒是不错：“嗯哼。”

所以，李爷爷的厨艺要可怕成什么样？

宋清嘉回忆起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不由得默默思考：现在，我把刚刚那话给吃回去，还来得及吗？

厨房里探出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胖老板，圆胖的身子还裹着围裙，笑眯眯的，像一尊弥勒佛：“慕云来了？哟，还带着朋友呢！想吃些什么！”

李慕云不知道自家师弟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是拉着他寻了那处空位坐下，朝厨房那头应着：“嗯，两碗馄饨，一屉小笼包，有蟹黄的吗？”

老板十分热情：“今个儿还有！”

李慕云：“那要蟹黄的，麻烦了。”

确认了菜单，胖老板一边低头忙活，一边吆喝重复：“好嘞！两碗馄饨，一屉蟹黄小笼包！”

“师兄，你和老板很熟吗？”宋清嘉撑着下巴，歪着头，欢欣愉悦的瞧着李慕云：“经常来？”

李慕云难得有熟人，宋清嘉现在看着他这样，很开心。

“嗯，挺熟的。”李慕云点点头：“之前住院，食堂味道确实不怎么样，所以经常溜到他这边来吃。”

听着这句话，原本宋清嘉尚且还算雀跃的心情霎时冷了不少，所以，之前李慕云是经常住院吗？

李慕云注意到了宋清嘉情绪的转变：“怎么了？”

“没什么。”宋清嘉依旧提起笑，指尖敲击着桌面思考着，“自从回来以后，一堆事情赶的又急又忙，我们还没在家里吃过呢。你要不先想想，想吃什么？”

李慕云：“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这么好？”

“嗯。”

每每和李慕云闲话家常，是宋清嘉觉得两人之间最为温情的时候，一字一句，描摹那个两个人共有的未来，没有惊涛骇浪，没有沉闷枷锁，却是人间寻常，至味清欢。

正想着，门外就匆匆忙忙的踏进了一个人，急切的朝厨房那头嚷嚷着：“老孙！给我打包两个包子，牛肉的！我还赶时间！”

这个风风火火的来人，穿着一身严肃刻板的黑色西装，正是昨天匆忙离开的沈青。

“沈青姐！”宋清嘉朝她挥挥手，示意她注意这边，“你来啦。”

“唉？你们也在这儿。”沈青见是他们两个，便也松了一口气，无所顾忌的拖了一张椅子坐到一边，转过头朝厨房补充，“老孙！不用打包了，再给我来碗豆浆！”

“好嘞！”

沈青擦了一把汗，把已经起雾的眼镜给摘下，从口袋里掏出帕子认真擦干净：“你们在这里也好，正好说事儿和吃早餐一起，节省时间了。”

李慕云皱眉：“怎么这么赶？不能打电话吗？”

“沈青姐，给。”宋清嘉拿过桌上的餐巾纸，放到沈青面前，示意她擦擦汗。

沈青把擦干净的眼镜放下，也不急着带上：“有些事我得要来医院这边，和许微声、唐鸣歌，还有一些外勤组组长他们对接一下。”

李慕云心有所感：“麻烦不小。”

经过之前魔教那么一闹，武安部的外勤组现在也是伤了元气，如果此时武林盟对于人手有必要所需，那会像之前在邓家村一般，向某些江湖世家求助。

就像当初张三白等于设局一样，若非必要，万不得已，武林盟一般不会轻易请求外援。

沈青也不跟着感叹了，开门见山：“第一，缠花剑的线索昨天夜里，天机阁连夜加班，查出来了一纸婚书。”

宋清嘉没反应过来：“婚书？这都什么年代了……”

“对，不是现在的，是一纸民国时期的旧婚书，婚书上，经查证女方是那时缠花剑，而男方……”沈青缓了缓情绪，“姓阎……是刘老的表舅，因为曾经日子不好过，过继给了远方亲戚，这四拐八绕的，加上那个时候时局动荡，信息残缺的多，也难怪做背景调查的时候，这方面没查到。”

“加上他后来掌权，想来是把和自己相关联的背景线索抹去掩盖了不少，不过，但凡存在过，也必然有它无法抹去的部分……”沈青扶着额头，“确实，如果不是有了缠花剑这条线，还挖不到他身上。”

李慕云眉头紧锁：“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不仅是换日剑的传人，还传承了缠花剑，那难怪了……”

难怪刘怀山能发现《诛苍剑诀》背后的秘密，更难怪他会让安秋回把缠花剑给藏下来这么多年。

沈青：“周远扬任职时背景调查没问题，可是在后来，经济状况上出了事儿，欠了高利贷，应该也是刘老……刘怀山当时率先发现，隐瞒了下来，出手帮他解决，条件是作为钉子。不过他做的很隐蔽，周远扬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背后的人，不是什么魔教高层，而是武安部的老前辈。”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沈青严肃的看向面前两人：“宁安市外勤组的人发来消息，他们在神医谷控制住的刘怀山，是假的！那个人不过是个小喽啰，脸上的是易容——画容的手笔。”

“她的易容术倒是出神入化，那么多老前辈都看出来，可惜就是没用在正途上。”

沈青嗤笑一声，有些自嘲：“而刘怀山也是藏着一张好面皮，我们……也没看出来！”

宋清嘉：“那个神秘人，真的是他……”

“八九不离十。”沈青回过神，继续道，“根据宋清嘉对《诛苍剑诀》的说法，他应该是已经拿到了其他隐居剑阁传人传承的剑法，除开已经重伤的张三白，你们……是最后的两人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窒息。

盘根错节这么多年，居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藏在幕后的刘怀山得手了这么多。

“早餐来啦！”胖乎乎的老孙笑呵呵的端着早餐出现在几人背后，餐盘里整齐的把三人的早餐都给摆上了，只能说不愧是武林中人，稳稳当当，臂力惊人。

“来来来，管他洪水滔天，别饿着自己。”

老孙的出现，把凝重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沈青接过自己的豆浆，感受从白瓷碗内透出来的热度，微笑：“谢谢了，老孙。”

老孙麻利的上完早点：“没事，你们聊，我去忙了。”

早餐送上桌，三人边吃边聊。

胖乎乎的老孙说的对，哪管洪水滔天，现在吃饭要紧。

李慕云吹了吹馄饨，不急着送入口：“换位思考……他潜伏了这么多年，最近的动作一次比一次急，甚至不惜暴露安秋回，应该是等不了了。”

“确实等不了了，神医谷那边透露说，虽然近来检查没什么大问题，但他似乎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有感觉，可能是时候快到了。”

李慕云：“所以他这是要干嘛？真的想如万凌云一般，武学登仙？”

“有这个可能。”沈青冷笑，“所谓登仙，不过是后来人的一个传说，万凌云最后不知所踪，谁知道他是死是活。”

宋清嘉无奈摇摇头：“不到绝处，我们也不能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人之生死，不可避免，可人之求生，总会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更何况，刘怀山本就觊觎《诛苍剑诀》全册多年了，哪怕改变不了生死，也许也只是想圆心头执念。

沈青：“他对我们的武功都非常熟悉，他应该和自己唯一的徒弟安秋回泄露过我们武功的短处。”

武学是为人所创，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武功，越是上佳的武功，短板越少，可就算是做到登峰造极，也不过是凭借日渐强横的实力来弥补短板罢了。

麻绳细处断，实力可以碾压安秋回的李慕云又被周远扬所重伤，实力相当的张三白被刘怀山盯上。如果是沈青对上安秋回，在短板被抓住的情况下……

“如果说，之前的行动，宋清嘉没能顶上，那就是一石二鸟，你和张三白都能被他得手。原本不论是我们谁，安秋回应该都要好应付得多。”

沈青啃着包子，和她现在严肃的表情非常不相衬：“百密一疏，他估计也没想到，宋清嘉会来临时替了你。”

宋清嘉吞着馄饨含糊不清：“那我这算是……歪打正着？”

“令人羡慕的运气。”沈青苦恼着，这么多年，她买瓶水都没中过再来一瓶，“相比之下，张三白就倒霉得多了。”

李慕云：“已经算不错了，还捡着一条命。”

沈青：“所幸我们的人赶到的及时，他没来得及补刀。”

“武林盟已经有动作了吧？”李慕云夹了一个小笼包。

沈青：“没错，通缉令已经下去了，现在各处都严密盯着，他离开不了本市。”

“嗯……”

李慕云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你来医院找唐鸣歌他们，也是为了忙这件事。”

“其他的人也会通知。”沈青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因为唐二的事，所以唐鸣歌我们想当面说。”

宋清嘉也停下了自己手上动作：“武林盟这是要干嘛？”

“现在的刘怀山是个不安定因素，不可能放任着他非控制下乱窜。”李慕云夹了一个小笼包递向宋清嘉，“所以，现在是得联系武林各家……”

沈青不紧不慢的喝着最后一口豆浆：“联合……活捉应该是不可能的，这事……”

宋清嘉明白了。

这事儿，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