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地荒凉炎热,如虫蛇扭动的气流牢占视野。走骆驼留下的脚印会节省许多体力,但环境如此恶劣,就是骆驼也难掩疲态。才松开肩上行李,乌索普便两眼发黑险些晕厥,多亏艾斯扶着缓一缓。薇薇瘫在骆驼背上艰难喘气,本就不适应气候的娜美半昏半醒,涅薇亦步亦趋地跟着为防她们栽下骆驼。

“好热啊,水,我要喝水。”

路飞大张嘴巴吐舌头,出发时非要比猜拳让输的人背行李,结果自己中招累个半死。见索隆和山治默默分担负重,视线与艾斯对上后,涅薇压下帮路飞忙的本能。

“路飞,别,别说了,越说越渴啊。”

人干乌索普与鹿干乔巴仰面朝天,索隆和艾斯一拖一。

大部分人已到极限,脱水只是时间问题。

涅薇咳嗽几声,肺部的干燥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抿口水结果路遇猛兽,她拉快脚步到前方探路。

“你有看见她是怎么掀翻这只虫子的吗?看,到底打到什么了?它的角还断成碎片。”

在巨兽尸首的阴影暂时缓脚,索隆忍住嗓音干涩询问唯一不觉得奇怪的艾斯。

“她呀,用了一种我还没学会的东西。”

“这就是新世界的实力?”

艾斯压下帽子,心照不宣地回应:“那就继续期待吧。”

他们眼中的跃跃欲试混合自由铺就梦想,大海,便是如此富有魅力。

静等不久,几声刺耳哨音吸引注意,从沙丘奔来的人惊喜大叫——

“薇薇公主!真的是您!”

历经艰难险阻终于见到国人,薇薇差点潸然泪下。

他们来自三公里外的绿洲,隶属一个在国乱下匆忙组建的民兵武装组织,见到公主的大部分人喜出望外,可开怀后的试探目光让薇薇错愕不已。在她提出整顿内乱时,组织首领面色还好,可背后的干部们皆是一脸菜色,甚至目露不善。

薇薇用尽十六岁公主该有的气度据理力争,可仍被明里暗里的讽刺目光刺得体无完肤,但她深知这不仅仅是父王威信力下降的原由,便提出先暂缓谈话探望这片绿洲幸存的国民。

当参谋告知这群羸弱的孩子皆因内乱与父母失散或直接成为孤儿时,体力枯竭与压力倾轧让薇薇眼冒金星,多亏娜美暗扶才勉强支撑不至于昏厥。

民众自然知道公主的尽心尽力,而且素日多有爱戴,连孩子们都察觉她的疲惫来关心她。

通过了解得知,这座绿洲之前拥有的军备资源大多用在大大小小抵抗围剿绿洲的武装斗争上,虽伤病号层出不穷,但物资供给勉强供应得上,所以再有波折无以为继。

“薇薇公主,如果我们刚从阿尔巴那逃出,就算只有一把刀,我们也会跟着你杀回去,但是……”首领的话不言而喻。

无休无止的战争已磋磨掉热血意气,这些人已不想再参与内斗,只想占据绿洲熬过这段兵荒马乱的日子,这个选择无可厚非。

身为公主的薇薇无法再争取,却没想到路飞唰地掀开帐篷,将一个半大的男孩丢到他们面前。

战时,人人精神高度紧绷,就怕来个刺激炸掉心中残留理智。薇薇怀中的小女孩看到亲哥哥受伤,不由放声大哭。

“海贼!坏人!”

对于公主,他们是认可的,可公主与来路不明的海贼混作一团,让本就怀疑的种子冒芽,气氛登时紧张。

路飞歪头,左看右看,猛然反应过来五官肆无忌惮地拉长。

“索隆!我是被当成坏人了吗?!”

“你现在才意识到吗?!”索隆将手放在佩刀上,警惕地看向枪口,“薇薇,先说好,如果他们先动手的话,我不会放过这里的任何人。”

娜美要疯,“看看气氛再说话啊,你这个满脸凶相的笨蛋!”

人与人的信任崩盘往往只要一瞬,薇薇急忙横在两拨人间大叫,“路飞,你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吧,大家不防先冷静下来。路飞,你先说。”

薇薇对同伴们的信任不给首领任何插嘴的机会。

“因为这个家伙要把我们的消息透露给克洛克达尔。”路飞的声音不算尖锐,但他着实生气,“薇薇不是你们的公主吗?为什么要伤害为你们出头的人?!”

“这种行为,我不会原谅的!”

嘻嘻哈哈小子的认真让众人为之一肃,望背影却步的涅薇退至帐篷口。艾斯蹲在地上,无奈发笑。

“这么操心,还想退休?”

摔到地上的男孩缓过疼大叫,“克洛克达尔大人才是带领我们走向光明的君主,你才不是什么君主呢!”

“住口!”

薇薇拦住首领还有怒气腾腾的同伴们,蹲下身温和地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男孩露出断臂,血痂呈酱色,伤口并不齐整,显然经过反反复复的感染和愈合,在没有抗生素甚至没有医生的战时,他得靠身体素质熬过去。

“拜国王所赐。”

他的怨恨尽数纳入他们的眼底,这便是普通人面对战争碾压的结果,不是谁都有自保的能力。

缄默的公主渗出眼泪,男孩愣住,因为她不断说着对不起。

帐篷帘再被掀开,日光闪现的同时还有如风暴海浪高高拍下的压覆感,心脏像是被捏紧不敢跳动,因为供氧不足眼前景象开始迷幻。

感受到皮肤因压力产生的刺疼,索隆咽下口水,幸好这是有差别的针对。

在有人倒下后,一切如常。

“喂!大叔!你们怎么还搞暗杀啊?!”娜美生气坏了,她踢掉晕倒之人的□□,“难道你们效忠克洛克达尔?”

首领气红眼睛,他虽然对国王做法颇有微词,却不曾将任何心思寄托在外乡人身上。但现实狠狠打脸,绿洲的确已被巴洛克工作社的人渗透,见消息传递不出去索性放弃伪装趁机暗杀公主。

首领押住男孩羞愧下跪,为洗脑的极端孩子求情,但即便他不说,薇薇也会如此。

起码不算全无所获,剩下的交给薇薇自己解决,路飞走出帐篷径直走向水井,涅薇正弯腰补给水袋。

路飞叉腰,语带轻轻的撒娇式埋怨。

“姐姐啊,我都说我可以自己来啦。”

“抱歉,但姐姐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你说话算话哦。”路飞将手横叠在脑后,“自己的事自己承担,如果我需要姐姐帮忙的话,我自己会说的哦,但是我觉得已经不需要了。”

蹲在一旁整理物资的艾斯伸手点赞。

“姐姐没有立场再为我操心啦,毕竟我已经长大啦,来,看我的肌肉。”路飞极力地憋,但手臂仍是瘦条条的。

舒口气,涅薇放下最后的负担,抚上路飞的脸。

“好,我知道了。”

“嗯!”路飞像孩子立正点头,浑身洋溢着你放心三字。

艾斯本想欣慰,却又觉得不对,话是一个道理,怎么路飞说她就听,他一路叨叨就不行?

“双标。”

“艾斯,你在说什么啊?”

知道前因后果的涅薇拍掉草帽上的灰,对着路飞不留遗憾地说:“路飞,那我们该道别了。”

“嗯!姐姐回去要过得快乐哟,有结婚对象记得跟我讲一下。”

艾斯一惊,连忙抬头,“喂喂喂,你这是什么话?”

“什么什么话啊,昨天不都说了,艾斯,你不是不和姐姐结唔唔唔。”

“喝水喝水,看你这一路上渴坏了吧,哥哥要心疼死啦。”

路飞再次起身鸡皮疙瘩。

没想到最舍不得涅薇的不是路飞,而是船员们,送别夜的大家暴风式哭泣,各有各的哭法,衬得索隆像股涓涓清流。

吹姐狂魔酒后吐露商人信息,娜美的双眼蹭地发出探照灯般的亮度。

“差点忘了,有路飞的话,你们的经费肯定会缺。”涅薇在娜美眼中头生光圈,语如天籁,“我可以资助伙食费,不用跟我客气。”

娜美羞答答地凑近涅薇,有钱有颜的大姐姐,倒也不是不可以。

“那姐姐,你到底有多少钱?”

有些情报暗线及商线不能用钱来估量价值,涅薇想说不知道,可眼角扫到某个正在喝汤的人,不免转起话口。

“在这里能调动的现金,能扭下好多好多个艾斯的头吧。”

“噗——”

“哈哈哈哈哈——”

淡笑直冲他来,艾斯的鼻子刺痛得愈发厉害,明白她还是不赞同更不太甘心放手让他单枪匹马地走,便低头光舀汤不说话。

“唉?艾斯,你值多少啊?”路飞滚过来骄傲地竖起手指,“我现在是三千万贝利哦。”

“我知道,但你别问得我像是块肉好嘛。”艾斯踢踢路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的悬赏金现在是五亿五千万贝利。”

绿洲要被声浪掀飞。

“五亿五千万贝利!!!!!!”

娜美瞬间抱住涅薇,这个姐姐身上有香香的金钱味道,她抬起头,差点长出条尾巴。

“姐姐,给个姬会。”

艾斯戳回娜美的脑门,双眼眯起。

“她不好这个。”

娜美吐舌头,“这是纯洁的姐妹情,艾斯,是你不对劲。”

日常怼怼冲散离别情绪,欣赏完草帽海贼团的酒后撒泼节目,艾斯与涅薇对视,两人轻轻碰杯。

次日临走时,涅薇特意交给薇薇一份地图,特别注明了巴洛克工作社的驻地,详细得令人发寒。薇薇虽心下有疑,但对给予帮助的人应抱有诚挚的谢意。

“路飞,你拿着它,要一直拿着。”

路飞盯着白纸,“什么嘛?不就是小纸片嘛?”

“不要?”艾斯挑眉。

路飞想也不想,“不,我要。姐姐,这是什么啊?”

“这是生命卡,是生命的具象化,反应主人的生命力,撕下的纸张会相互吸引,所以你要好好保管它。”

“好厉害的东西。”路飞笑眯眯地伸手,“你的也要给我。”

“我没做。”

艾斯闻言,目光如炬,心中不安在躁动。太奇怪了,不是吗?按照她对路飞的关爱,肯定会像他一样将生命如实以告。

涅薇没拿出生命卡,但她取下脖子间的挂坠,莹莹绿光在暗灰色菱锥石头内闪烁,光芒近似路飞小时在森林里见过的萤光,绿意苍翠生机勃勃。

“路飞,这是护身符。”涅薇将它牢牢系紧在路飞的脖子上,温柔叮嘱中带丝强硬,“保管好它,哪天觉得不行了,捏破它。”

涅薇郑重其事地说:“一定一定一定要在你觉得活不下去的时候捏爆它,不过我希望你永远用不到。”

路飞大笑,“好呀,那我就永远不捏给你看。”

“有这么个爱闯祸的弟弟,作为哥哥姐姐,我们很担心,所以还是请你们多多关照。”

艾斯这般说着,涅薇与他一起弯腰,彻底放手所爱弟弟的成长之路。

“路飞,下次我们见面就是海贼的巅峰,你要爬上巅峰尽快追上啊。”

“好。”

路飞朝气蓬勃地笑,许下承诺。

“涅薇酱,撒哟娜拉~~呜呜呜,盛世美颜啊盛世美颜,不能天天看啊天天看。”

“闭嘴,好色厨子!”

“你干嘛?想打架吗?!绿藻头!”

吵吵闹闹的,有人陪真好。

他们走上沙丘时,那几个孩子还在挥手,尤其是路飞,将手伸得长长的,收缩弹回又弹起。

风一大,吹开骆驼背上的布巾,黑发、白布、黄沙似画家笔下的浓彩,纯粹野性的美归集在唇瓣一点红意。

有个女人曾在沙漠烈风中头发高扬,红唇滴血,艾斯会把这幕铭记于心。

“艾斯,你能不能答应我件事?”

“那你得先说。”

艾斯刚说完便愣住了,涅薇滑下驼峰紧紧抱住他。双手自然回抱,艾斯的嗓音沉沉的。

“你说吧,我答应。”

“遇到不可为的时候,你要后退。”涅薇抬起头,目光灼灼,就算是逼也要逼他答应,“你一定要后退,只要还活着,便有转机。”

她踮起脚,连连逼退他两步,很是迫切。

“好。”

大手拂过额发贴到脸颊肉轻掐,艾斯低头把涅薇抱起颠了两下,在耳边说出承诺。

“战略性转移,我懂的。”

几声低笑,艾斯听到涅薇的松快。

“艾斯,听你的,我们都要不留遗憾地活。”

“好。”

日头渐高,在对视的晕眩开始拉近距离前,涅薇突然说着:“回去啦,我给你写信。”

她的眼睛真美,哄得心中不安尽数消散。如果不是好结果,她怎会特意说出这种长久的通信方式。

“好。”

其实他还品味到某种异样的松动,但他不敢信。

可之后的岁月,他没收到来自东海的任何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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