踪迹暴露的推手是多弗朗明哥，既然都无法退出地下市场又不愿出让利益，频繁交锋在所难免。既有斗争便有留痕，蛰伏大海的眼线多之又多，无法再继续隐瞒抹除。

得到顶尖上位者的默许，麾下童趣果实能力者砂糖又能彻底抹去人的存在，多弗朗明哥借助巨兽凯多的力量率先下手。

那些被遗忘的人或许在世界无足轻重，可放置在行动中至关重要。每次事后复盘，根据成败按逻辑逆推所需人手，即便记忆是一片空白，却能立即知晓对峙良久的堂吉诃德家族正式宣战。

单线情报的传递到达中心不过几息，这是组织的铁则——

决策权为中心所有。

最开始，权力在蛛网中心，随着扩增，决策权开始逐渐下放，扶出中心周围个个看破人性斗争的代理人，作为盘踞在蛛网中心的毒虫。由他们按部就班推进计划，便于不见头尾的首领将精力用于其他地方。

在外看来，他们神秘团结又无坚不摧，难以攻破。可高度集权各有利弊，身处中心附近才能发现组织高度依附中心意志的致命点，一旦中心出事，从里到外所有的大小执行者将如散沙尽数崩溃。

简而言之，成也中心，败也中心。

暴露后，这个无名组织的终局要么一路猛进占下世界话语权继续生存，要么静止不前受八方联手撕咬彻底退出舞台。但从两年前开始，诸多行动的开展显然少去雷厉风行。

组织吸纳的人皆是自我放逐之辈，为一笔交易押上生命并不划算，但在人生至暗刻即便是堕入地狱，他们仍会选择加入。可人心难测，思想是活的，或许仅仅是在春日中闻到丝花香，他们便无法再容忍夜行生活，在光下行走的强烈愿望甚至让他们忘记被寻仇的致命风险。

这种想法，真是傻透了。马尾没骨头似地伏在麦肤美人的肚皮上，软绵绵地打起哈欠。只要换上当初交易的等价物便视为交易完成，即可重获自由，在这点上，组织十分干脆，绝不拖泥带水找麻烦。

依照中心的变态掌控力，马尾不相信那些人能瞒下心思。结果没有想象中的强力压制，再结合趋向合作的行事作风，马尾大概推断出组织最后的朝向。

其实要成还是要散，对他来说无所谓，大不了再找个下家，马尾现在唯一的烦恼就是怕下家比不过上家，他会后悔。两月前，他被指派到香波地群岛料理地下拍卖市场，每天翻完图册就去喝酒泡妞，公费旅游放松，爽到升天。

如果不是得罪多佛朗明哥太狠，他是很乐意抱住特权大腿，毕竟堂吉诃德家族的待遇也还行。

酒池肉林的，偶尔会想起那张独特的冷淡脸，马尾埋入饱满胸脯，算啦，死都死了。虽然可能是一厢情愿，但世上唯一的朋友死去，他多少还是有点小伤心。抱紧退休福利，马尾临门未入猛然被人揪住后颈。

扭头，短发女人指夹香烟，慵懒地吐出白雾。

这个女人马尾认识，算是同行，是13号区情报酒吧的老板娘，与某位海贼大人物交情匪浅。马尾翻个白眼，“老板娘，不怕长针眼？”

“怕什么？饱眼福还来不及。”夏琪扫过眼前的健壮身体，语带调侃，“真不错。”

拉好拉链，马尾笑笑，“我可不想哪天被霸气拍死哦。”

“讨厌啦~那我下次得好好说说他，别乱败坏我的桃花。”夏琪冲马尾吹口气，眼中有分不妙，“有人找你。”

香波地群岛是远近闻名的旅游胜地，处处可见歇脚的咖啡桌，在黄红太阳伞下，马尾忍住宿醉的头晕，饮下几口特制冰饮，竭力将打探做到隐晦。

从没接触过的成员很安静，是个给人感觉很无害的女人，但经验告诉他，组织内越安静的越凶残。

有颗泡泡在她身边飘过，流光溢彩，虽然不会破，但它本身就是美好易碎的释义。马尾觉得自己酒喝得太多，因为他捕捉到几分破碎之感。

“猫女呢？”

声线还算柔和，马尾敲敲玻璃杯，“已经拍下送走了。”

按理说，地下组织当然是能坏则坏，像他们这种豁出钱财买人的绝对少之又少。马尾不在乎为满足某方面需求而被拍卖的新奇杂种女人，只是愈发好奇组织规则的制定者，站在顶点的神秘人。

心思如此细腻，是否该换种性别揣测？

未知女子推来张纸条，马尾看完久久不能回神。

是走投无路开始自取灭亡？还是胸有成竹稳妥过渡？

他望向红土大陆顶峰的方向，那里不仅是天龙人的栖身之地，还是世界政府力量的聚集地。

舔舔干燥的唇，马尾噗嗤一笑。

“我还以为那个猫女在开玩笑呢，原来真的是不想走。”马尾卷起发梢，“仇恨的力量真是强大呢。”

女人静默不语。

“反正也给过机会了，还挺可惜。”

又一条鲜活青春的命因为复仇而殒灭。

“虽然规定是规定，但聊天有助于同事们增进感情啊，你说说话呗，憋坏了可怎么办？不过不是我吐槽，你穿得这么严实不扎眼啊？”

尤其是这顶纱帽，连影子透出来都费劲，难道来自和之国？

看她惜字如金的，马尾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暗自消化情报。

一旦接招，绝无退路可走。要做到各线细节全部周全，肯定要酝酿许久，原来他这几月紧锣密鼓的脱手拍卖生意也是其中一条计划，马尾啧啧嘴巴，突然感觉还是这条大腿抱得极富安全感。

等一切结束，变暗为明，言正名顺，似乎对谁都好。马尾忽地一愣，自己居然没考虑此次最大行动的失败可能性。

他真是愈发不舍……等等！点燃环环相扣计划的爆点必须难以挽回，作为让落在砧板鱼肉上的刀口腐蚀的契机。

那这个爆点该是什么？是什么会让对方猝不及防地丢出主动权？

“你想回到人间吗？”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马尾懵了懵，再三默读后也无法回答，但隔纱的目光没有远离。

“我……”

忽地，马尾起身浑身戒备，眼神牢牢钉在前方。

有个男人，很高大，右手拿了杯饮料慢吞吞地走来，上半身的花衬衫是随处可见的游客装。

马尾咬紧牙关，冷汗直冒。

“波鲁萨利诺。”

海军大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马尾要砍了传情报的懈怠同事，说好一个月后来的呀！前提是，如果他还安然无恙的话。

遇上以光速闻名海域的BUG级能力者，除了呆愣原地，别无他法。马尾眼冒黑点，看着一双玫红拖鞋走到跟前。

“好可怕呐。”滑稽的嘴型张张合合，三米高的年长男人微垂眼眸，明明是漫不经心的扫视，却压得马尾喉咙发痒。

滋溜几声，黄猿吸完果汁砸吧砸吧嘴。

“小姐，我是在说你哦。”

马尾现在才发现女人还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不辨喜怒。指节微叩桌面，示意马尾先离开。

多可爱可亲的同事啊，可马尾想走却走不了，才动念头，光弹便擦过脸颊卷带鲜血。像是早有准备，这附近的游客早就不见了。

怎么会那么巧？难道把他们卖给海军了？困境使人头脑阴暗，马尾勾勒出组织最顶点的背叛。

风声急促刺耳，马尾猛得回头，却见一束光弹打落纱帽，纷纷扬扬，回眸极淡。

这双眼，和他死去的朋友很像，马尾陷入自己的猜想。

躲过几次光弹对涅薇来说，并不难，独有的感知力下，所有目视动作全部放慢。但遇见的偏偏是最快的，因此出现难得的吃力。

手腕现出黑铁色泽，光弹不留分毫损伤。黄猿看了眼，手指点下的力道加大，嘴上却仍慢吞吞地说：“你还真是好可怕呢。”

挡了几次光弹的短剑震得双臂发麻，涅薇扬起毫无灵魂的商业微笑。

“阁下的眼神应该还好吧？”

黄猿慢慢走过来，两条长腿在涅薇周围打转，马尾趁机离开。

如情报所言，黄猿没有赤犬严苛，对于漏网之鱼的关注度甚至没有手中饮料高。

行人渐渐变多，涅薇捡起纱帽戴好。晃完饮料丢入垃圾桶，黄猿朝涅薇例行公事地点点头。

“哟西，反正你是大头，那就走吧。”

涅薇朝他点头，礼数周全到像是去做客，从某种角度来说，的确如此。

在离岛的必经之路，有个人坐在路边钓鱼，鱼竿上却什么都没有。草拖鞋，短裤，白袍子，和一顶遮住脸的粗糙草帽，如果不是他突然说话，谁都会认为他只是个午后不小心睡着的老人。

“小姑娘，有麻烦吗？”

察觉到黄猿全身绷紧，蓄势待发，涅薇走近几步解释笑说：“没有。”

老人拿出酒壶喝了几口。

“早去早回，我还想多看你几眼呢，哈哈。”

“多谢您。”涅薇弯下腰。

没多少人知道大将黄猿带谁步入圣地玛丽乔亚，不过第二天，他们便离开了。

在离去的晚上，黄猿屡屡收到来自天龙人的骚扰，简直莫名其妙。思来想去，他将目光放在始终将自己遮得严实的女人身上。

“你做什么了？”

掀开面纱，涅薇撑脸勾唇，笑出这年纪最令人欲罢不能的青涩妩媚。

“我只是，笑了一下。”

极美，极危险。

她太知道如何利用渗透至发丝的魅力，即便是假意，黄猿也被这杀伤力惊到。语滞几秒，黄猿换上可惜的神色。

“你还能笑多久呢？”

视觉的迷幻还在增强，因为她还在笑。脊背挺直，端正无惧。

“一直到最后。”

她将用堪称完美的笑容为这场交易画上句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