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理由管我的事！”

刀刃砍向路飞的手臂，艾斯见到血红喷溅不由大吼：“我们是海贼！我有我的冒险，我有我的同伴，你没有理由管我的事！我不会允许像你这样的胆小鬼来救我！”

“赶快回去！路飞！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为什么祈求不管用？艾斯眼前发黑，紧绷的弦将断未断。无论路飞也好，还是老爹，为什么大家都这样？明明全是自己的错！

“我是你弟弟啊！”

笨蛋弟弟聪明了一回，瞬间顶撞得大哥哑口无言，这个理由难道不够？结拜酒的味道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亲口承认的身份带来一片哗然，知晓路飞的身世也会被公开，艾斯五脏俱焚。

再次扫视战场，千万次的后悔与无助忽地让大脑放空，艾斯浑然不觉自身此刻的平静让卡普和战国侧目。

“我，不管是怎样的未来都能接受。我会抓住向我伸出的援手，是制裁我的刀刃，我也能接受。”

老爹就站在船首，持刀顶天立地。

“我不会再惊慌失措了……我真扭曲，看他们流血牺牲，我竟高兴。”

高兴有人没放弃他。

手持从女帝那得来的钥匙，路飞横冲直撞，杀出的路直直通向艾斯。什么海军中将，什么王下七武海，全部要打飞！

斯库亚德偷袭的插曲并没影响白胡子冲锋的进程，如此下作离间阴谋反而让白胡子怒击空气，大海与岛屿竟发生违背自然规律的倾斜，恍若世界末日。

于后方缠斗的身影消失在剧烈摇晃分崩离析的白墙下。

包围壁起，大将赤犬拳指天空，天地渐暗，阴霾暗空落下无数道岩浆流星，这是要所有海贼葬身于此。

莫比迪克号在火焰中燃烧，同伴们在陷阱中死去，路飞奔跑的步伐始终没有停下。

“艾斯——”

白胡子带领麾下队长们冲进内湾，所向披靡，有他在，士气不散。以爱包容做错事的儿子，不轻言放弃任何成员，他的所作所为让荧幕前的观众心生恻隐，但偏见终究难以跨越世俗。

借助甚平的帮助，路飞奇迹般地乘水而飞，落地直面三大将，丝毫不惧。十七岁的少年浑身伤痕，胡子都还没长便急吼吼地站到巅峰之战的舞台上高亢叫骂——

“混蛋们！我要把你们都打飞！！！”

“路飞！快走！”艾斯的瞳孔因紧张细如针丝，“会死的！”

海楼石锁链绷得紧紧的，艾斯一边无力，一边积攒力气往前挪，双膝在木板磨出两道血痕，如此反复不止。

对上黄猿，他如何有生路？他看着路飞被揍得不成样子，但仍倔强抬头，就是爬也要爬过来，即便是陌生人都会不忍心看。

马尔科大喊，“让艾斯的弟弟过去！”

数位队长们合力阻拦大将们的攻击，伊万科夫扶起路飞忧心忡忡，可他拒绝不了这孩子希望再注射亢奋荷尔蒙的请求。

“路飞男孩，这必须是最后一次！”

警告到底有没有听进心里只有路飞知道，他此时踩上搭建的直桥光速飞奔。

艾斯的脸，看得更清楚了，路飞不断鼓舞自己，就差一点点。

可有人砸在眼前，无论是谁，都不可以阻拦他，所以路飞浑身爆力，为开档做准备。

“爷爷！别拦着我！”

“老夫怎么可能让你过去！？”离地几十米的风让披风飒飒作响，卡普身负正义，无法退却，即便脑海盘踞满旧日画面。

“路飞！快住手！老夫不会手下留情的！”

卡普看孙子脱口便是大喊——

“爷爷！快让开！我做不到！那是艾斯啊！”

那可是艾斯啊，也是你挥拳揍过的孩子，我的哥哥。

是风太大，还是选择太沉重，卡普眼前浮现涅薇追着路飞奔来的幻影，眼中同样的坚定深深刺疼身为爷爷的柔软内心。幸好她没来，卡普痛苦闭眼，举拳。

而后狠狠挨了路飞拼尽全力的一拳，坠落地面。

艾斯愕然发怔，“老头……”

坏蛋不值得同情，但家人却不一样，卡普爬出深坑凝望行刑台，路飞，不要让爷爷失望啊。

战国见果然如此，再看海贼们因路飞顺利抵达处刑台而士气大涨，终于忍不住出手。他是佛之战国，重指挥少实战，就连大多数海军也是第一次见他发挥力量，圈圈佛光扫射下的力量是压倒性的，不少重伤的海贼直接被压跨生命。

白胡子胸腹创伤血流不止，心脏钝痛渐重，他忘却伤痛静视前方。行刑台才被战国击毁，铺天盖地的火焰登时席卷天空，艾斯揪住路飞安然落地。

白胡子仰头大笑。

死志消失，晦暗消散的艾斯心中敞亮，挣破锁链的自由之鸟重现昔日海上勃勃英姿。他一手按下路飞的头，自身化火抵御偷袭伤害。

在战国的指挥下，海军不慌不忙地反扑，但成功解救艾斯的海贼军团有条不紊地撤退。这都没击垮他们，那么成功离开又算得了什么？

艾斯挥动双拳，火焰冲天，不知疲倦地疯狂反击，他并不恋战，但得把他们施加在同伴身上的疼痛全部还回去！

与路飞的并肩作战是令他心生轻松的，兄弟真做到履行交付生死的誓言，此情此景，艾斯已无所畏惧。

“路飞！刚刚在上面的时候，你在我背后嘀咕什么呢？我没听清。”艾斯以手化枪，扫过路飞身后的海军。

路飞擦掉鼻血，眼底，眉梢，嘴角，尽在笑。

“姐姐说，艾斯这个名字是带着笑意讲出来的，就跟我和姐姐的名字一样。所以我们的妈妈都很爱我们，我们都是由爱诞生的孩子。”

路飞眯眼露出占据大半面孔的白牙，“艾斯，你能出生真是太好了！”

原来那年树林大雨瓢泼，她追着走了十几公里想说的话是这些。

力量源于温暖奔腾不休，艾斯擦过鼻尖轻快地哼了声，“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下次我可得找她再叙叙旧。不过同样的，路飞，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

误打误撞解开艾斯手铐的Mr.3既感动又不敢动，因为跟罗杰和革命家龙的儿子一起逃跑实在太危险！

“话说小3，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行刑台啊？”

“不要如此天然呆地叫我小3，会让人误会的！”Mr.3碎碎念，“你以为我想吗？装死脱困躲避可费了我好大的力气，但我躲在后面的时候……”

想起什么，Mr.3对接下来的内容缄口不语，只敢在脑海中回放。

那真的是人吗？Mr.3仍无法相信。躲藏的好好的，忽地有人从天而降摔落在地，那女人头侧的黑发长短不一，像是被刀狠狠削过，耳侧还流着血。看上去身上没多少伤痕却几次爬起失败，察觉到什么，她猛然就地滚开，将不称手的刀挡在胸前。

一名肌肉虬结的老人挥刀砍下，身上既有置女人于死地的决意又有必须留手的矛盾。比起女人，老人遍体鳞伤，还是单手持刀，浑身细密爆裂的伤口让人难以想象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老人的身形是女人的两倍大，但她的凶悍弥补了此处短板，Mr.3也刷新了对女人极限的认知。

这个女人居然扑上去用嘴撕下老人的废臂！

眼看手臂被摧毁，老人持刀，Mr.3只觉眼前剑锋血光刺得眼睛要瞎，间或夹杂的蓝光却阻断刀锋的下落轨迹。不知女人抛出了什么，淡蓝色光盾使她毫发未伤，但从外传来的佛光令光盾摇摇欲坠，女人还是不慎被划伤左肩。

离开前的那眼，她是扫向自己的，Mr.3却不由瞠目结舌，她真的是人？

世上真有如此美的人？

正在Mr.3沉思时，战场气氛转向凝重，侧目看去，艾斯不知什么时候停下脚步面朝白胡子，身体因隐忍而颤抖。

重伤不治的白胡子选择留下，他要为所有深爱着的孩子们断后，他要以击垮马林梵多的方式告别一生。

“我是旧时代的残党，是时候结束了。”

他没有遗憾，言辞勒令麾下所有海贼撤退。纵使心中不舍，但又怎能拒绝来自老爹的最后恩情？他们忍住泪意，边逃跑边回望那抹巨大的父亲身影。

艾斯下跪，与两年多前的姿势一样。那时，他被白胡子一招打得跪地不起，浑身充斥着不甘心。现在，他心甘情愿地下跪，感念白胡子的大恩大恩。

“艾斯，我做你的老爹合格吗？”

艾斯头抵地面，泪水模糊不了嗓子，他大喊道：“那是当然的！”

得到肯定，白胡子发出快意的笑，转身背影如山，是所有人爱戴的父亲。所以这样的父亲，怎么容许他人侮辱？

“失败者？我要你收回那句话！”不顾阻拦，艾斯沉默地往回走。

赤犬冷哼，只要火拳将白胡子的名声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那他便有无数的方法让火拳自愿留下。他们的果实能力互相克制，很不幸，火拳是被克制的那方。而且，年轻自然系能力者有个过分依赖果实能力的通病，不懂得提高自身力量让果实能力得到增幅，看来是还没从黑胡子手上得到教训。

岩浆连火焰都能烧穿，这场对峙结果显而易见。

“不好！艾斯竟然出现烧伤。”马尔科着急大喊，被海楼石困住的他心急如焚。

路飞想帮忙但已到极限无力跪在地上，护身符晃至胸前，还有艾斯的生命卡。白纸随风飘走，可他实在太累，抓了几下都差一点，赤犬见他低头眼神微变。

艾斯大叫着扑过去。

红珠是放大版的血珠，砸在脸上很有力道，但路飞不觉得疼，眼前所见让他彻底呆住，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艾斯？

你的胸口是什么？

路飞一直知道自己没有聪明的脑子，但他知道这是手，有一只很大的手贯穿艾斯的身体。那意味着什么呢？路飞没有力气想，呆呆地接住艾斯倒向他的身体。

这个洞怎么会那么大？我在里面看见了什么？路飞抬头喘不上气，这是梦吧。

这是梦吧，涅薇也是这样想。

她九死一生，拖着几乎不听使唤的身体爬上高台望去，恰好是赤犬拳穿艾斯的夺魂时刻。他们杀不死她这个人，却轻而易举地诛了她的心。因为失血，艾斯倒下的画面模糊又缓慢，一刀一刀剐下她的残余气息。

怎么会这样？

她的心中只有这个疑问，却无力找到答案，她也有来不及的时候。

他们得好好活下去，长命百岁，至于她吃点苦没关系，但命运何其残酷。

我已接受死亡，何必再去招惹他们？

视野黑影渐起，超负荷的身体重重倒地，指甲几次用力却只在墙上留下几道看不见的痕迹。涅薇趴在地上不断呕吐，第一口是鲜红，第二口是殷红，第三口包括之后的色泽近乎纯黑。

目睹艾斯身亡，她痛得发病。

老人穷追不舍，他扶着墙面走得磕磕绊绊，在离涅薇几步之遥的地方摔倒在地，无法动弹。看到他，涅薇被死亡冲击停止运转的大脑终于想起博弈对家。

恨，还让她想起深藏内心的偏激与报复欲。

她不管了。

明明这幅身躯已透支到牺牲寿命的最极端，老人却看她撑着身体慢慢爬了起来，这股精神力堪称世界顶级。本以为摇摇欲坠的她会扑过来继续撕咬，可她却将手牢牢地攀住高台边缘。

涅薇感受到五感在远离，她的确是撑到了极限，最后一眼是路飞背着艾斯逃跑的画面。路飞……如果是那样，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们不会拿她怎么样，毕竟活人可控，组织需要她的存活。换言之，他们借她来磨组织，等同温水煮青蛙，可死人不一样。马尾在赤犬得手后会向世界各地成员传递讯息，宣告退幕计划的失败，而那也是另一场无形战争拉开帷幕的号角。

道理很简单，死人没有活人有价值，尸体无法让疯狂的组织停下转动齿轮。

控制最后丝力气向外倾斜，涅薇翻下高台。

被压在地上凶险刚度过大悲大怒的卡普鬼使神差地偏头，白色身影坠落地面，耳贴地面，他似乎听到多根骨头的断裂声。

他的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