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要扎小辫。”

“好。”

给小脑袋后明显长些的细软发丝套上橡皮筋,涅薇从后面抱住儿子,“这样可以吗?”

照镜子左右打量,小胖手满意地摸摸小揪揪,豆丁仰脸嘟嘴亲亲柔软的手。

“妈妈的手是无价之宝。”

仿佛在陈述事实的正经语气令人笑得合不拢嘴,涅薇戳戳豆丁的脸,“觉得像爸爸了?”

“唔。”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的儿子认真地点评,“爸爸更帅。”

不愧是艾斯,长在儿子审美点上的男人。

虽然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又抱着他亲,但比爸爸的啄木鸟亲法实在柔和太多,小海被rua啊rua的,没有半分挣扎。

戴好小黄鸭帽子,将衬衫塞入蓝色背带裤,小海背起小书包,看上去是要去上学的文静小学生。临走前,他摘下绣有火焰图案的发带塞进裤兜还拍了拍。

“一个人出门会怕吗?不过怕也没用,是你自己定下的出游计划。”

“妈妈,你别小瞧我。”

比起父辈,小海显得过于安静,但他的热血觉醒在求知一字,是名狂热学习爱好者。他在陆地出生,在陆地成长,当朦朦胧胧知晓自己的名字与碧蓝大物的联系时,这里就留不住他。

泡泡飞天摩托慢腾腾地开,小海扒着车往下看,有很多同龄小朋友在新建的足球场奔跑,再多看看,住在这里的人情绪平和,幸福安宁。

瞧着瞧着,他忽然蹦出一句。

“妈妈,我觉得这里还缺点什么。”

“是什么?”

小海做起艾斯和涅薇思考时的摸下巴动作,“不知道,但我总会知道的。”

向早早等在岸口的雷利与夏琪打好招呼,涅薇捉住起飞的帽子盖住小脑袋,叮嘱之语似曾相识。

登船后,岸边身影越发渺小,小海有些难过但并不慌乱,反正人生的来处还在,他总会回来。

二爷爷带他去了一处墓地,小海跪在墓前双手合十。

“爷爷好。”

对于往昔,他从未经历,却明白家人言语间流露出的珍视,所以他一定得来看看。

“孩子给你带到啦,很健康,没病,以后嘛,估计不会有什么灾。”

“二爷爷说得对。”

抱起小海揉啊揉,雷利边笑边说:“行啦,接下来想去哪儿?”

“去东海。”

“按照我跟你妈妈的约定,我只送你到这哦,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拿出卡通杯倒出果汁给二爷爷解渴后,小海慢条斯理地说:“好的嘛,但是二爷爷得给我找个下家,我现在还是个小孩子。”

雷利顿时笑出声,“没事,这附近刚好有个熟人,本来你还得叫他一声伯伯。”

钓鱼钓上小朋友的巴基:???

“等等,你有点眼熟啊。”

巴基对着小朋友左看右看,猛地滴下一颗大汗,“小子,你叫什么?”

“蒙奇·D·海。”

“……你跟草帽小子什么关系?”

“他是小舅舅也是小叔叔。”

“啊??!小叔叔?艾斯?!船长都有孙子了!”

“是啊,但老大你还没儿子哦,甚至老婆都没有。”

“闭嘴!”

巴基捏捏小肉脸忍不住大笑,“快,打给艾斯!我要勒索!不然撕票!”

几秒后,巴基与小海大眼瞪小眼,“你是亲生的吗?你爸哈哈哈得好大声,说随我???”

“那就请多指教啦,吧唧伯伯。”

“……我这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不是儿子就是孙子,船长,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

十几天后,船队遭遇海军袭击,巴基飘着飘着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低头就看见缩在眺望台的小鬼。

“你在干嘛?”

小海趴在缝里眼神坚定,“苟到最后就是胜利。”

啧,有我当年风范,巴基默默与他击掌。

“小海,留下来给伯伯当儿子吧。”

“不要,我是爸爸的儿子。”

“岂可修,能不能不要拒绝得那么快!理由呢?”

“爸爸帅。”

“……”

这支海军显然不是主力部队,所以逃出轻轻松松,但他们太背,居然正面撞上交火战场。

“啊,太爷爷。”小海眼前一亮,背起书包滋溜滑下主杆。

巴基揪住命运的后颈,带他飘往上空。

“唉?看来又是你们家的家事。”

“路飞!!!吃老夫一弹!!!”

嗬,手动炮弹,真是发达。

“你太爷爷几岁了?”巴基看得小眼神懵懵的,小海自豪道:“还是海军最靓的崽的九十四岁。”

“……果然都是一窝人。”巴基抡起膀子,“你要去哪边?”

“太爷爷那里。”

“走你!!!!”

天生淡然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大叫,所以小海面无表情地一头撞上甲板,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他打个转,以标准的站立姿势作为结尾。

克比呆了,这小孩哪来的?还背个小书包,小黄鸭还晃啊晃。

“痛吗?”制止众人,克比指起小孩头上硕大的红包。可小孩风轻云淡,“我看不见就不痛,叔叔,谢谢你。”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来找太爷,这个爷爷的。”

“卡普中将吗?”

“路飞!又要逃走吗?!!!!胆小鬼!!!!!”

标志性的洪亮嗓音震得脑子嗡嗡响,小海无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说时迟那时快,卡普往后一捉,克比大惊失色。

“中将!那不是啊啊啊啊啊!!!”

“唉?”扔完才发现手感不对的卡普挠头看向克比。

“是个小孩子,来找您的。”

眼睛逐渐变大,卡普仿佛听见太孙子的心碎之语——

太爷爷,你不爱我了吗?

“路飞!!!把小海还回来!!!”

回应他的是草帽海贼团飞上天的喷气声。

卡普难以想象再次见到小海的画面——

“太爷爷,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不要啊!!!

船上。

拿小手帕蹭掉眼前的脏黑,小海眨眨眼,眼角的刀疤+头上的草帽+胸口的x形疤痕。

他字正腔圆地叫,“小舅舅。”

早就等不及的路飞原地起飞,不断让小海体会飞高高的快乐。

“哈哈,终于见到你了。”

从骨子散发出的亲近不因素未谋面而减少,小海擦掉小舅舅簌簌掉下的眼泪,与他亲昵地脸贴脸。

在外,这是具有海贼王第二头衔的男人,在这,他只是他童心未散的小舅舅。

“小海,小海,小海,我的外甥。”路飞拎着他上下左右地看,稀奇坏了,他抱住小海颠了颠,颇有大孩子抱小孩子的滑稽生涩感。

“真好呐,你真好。”

怀里的孩子与艾斯几乎一模一样,可眼神却如涅薇那般淡淡,他来得突然又珍贵,是路飞愿意倾尽全力守护的奇迹。道理很简单,爱屋及乌。

“舅舅我啊,绝对绝对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以往活在电话里的小舅舅果然如妈妈说的,眼睛又大又圆,牙齿颗颗白皙,笑起来充满令人向往的阳光与希望。

小海抱住脖子贴贴脸,小小年纪就明白虔诚感恩二字。

“谢谢舅舅。”

旧时涌上心头,未来与过去交织成歌,路飞化为啄木鸟笃笃笃。

“大家——来开欢迎小海的宴会吧——”

“你要吃那个吗?很好吃哦,像这样,对了,切好给舅舅吃。”

“好。”

“来,给舅舅洗个头,要白色的香波。”

“好。”

“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吧。”

“好。”

乌索普猛拍路飞,“应该反过来吧!麻烦你有点长辈的自觉!”

路飞哪里管这些,成天拎住小海跟抛球一样在船上晃来晃去,还教小海学泰山嗷呜呜。索隆接住他失手丢下的小海血压升高,“你是真心要守护他吗?!”

“笑笑笑,你还知道笑。”他转头训起小海,“珍爱生命,远离舅舅,懂不懂啊?”

“没关系,我完全OK的。”小海成熟地竖起大拇指。

“……你还挺野。”

因为一个孩子,船长最近的胡闹真是要烦死船员。但无一例外,他们都觉得小海能出生真是太好了。

他有家人的所有样子,从小体贴,有着天生深入骨子的温柔。善良正直却不滥好心,性格沉静却不冷清。除了一点,他最喜读书,天文,航海术,数学,物理……什么有趣就读什么,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探索世界。

给小海批改好作业,罗宾望着舅甥手牵手去睡觉的背影,对娜美说:“他说不定会走上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等一下再聊,我在给小海搞地图呢。”娜美奋笔疾书,眼含滔天斗志,“任何恶劣气象都不能碰我们小海一根头发!”

几月后的东海风车村后山,发鬓霜白的老妇人坐在院口回味茶香,忽地,她揉起眼睛。

一个小孩撑着大芭蕉叶慢悠悠地从小道走来,手里拖着的野猪高比小山。

“艾斯!”达旦惊呼,愣在原地。

小孩走到她面前,对视几秒后笑出牙,乖巧清脆地叫了声:“达旦祖母好。”

“哎呀!哎呀呀呀……”

达旦跳进院子抱起小海,兴高采烈的仿佛自己也变成孩子。

“真好,真好。”达旦亲亲小脸,眼泪说来就来,“乖乖,你怎么这么乖啊,自己就跑来看祖母啦,哎呀呀,祖母给你做饭吃。”

祖孙饭后慢慢地走,踱步来到向阳坡,这里花高草茂美不胜收。

“外婆好。”

爱藏于时光,不灭不消,这是卷起花瓣的海风告诉他的。

当他之后将他的想法说给爸爸听时,正在世界最庞大船只上喂鸟的爸爸鼓起掌,笑得极为自豪。

“你可比爸爸明白多了。”

海浪浮沉,小海永远记得午后的阳光穿过爸爸的手心,还有他随风飘起的小辫。

“小海,要继续做想做的事情。”

小海一生唯一执着的是知识,他想知道人世间的任何奇思妙想,将它们与世界相结合。

而他追梦的条件,比起父辈们实在好太多。出生平安,父母健全,家亲友爱,他拥有他们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在这样的厚爱与安全感下,本就喜怒不形于色甚至被太爷爷叫佛子的小海愈发沉寂,如果说父亲是团火,那他则是无声无息的水汽。

但是从小顺风顺遂成习惯的小海,在二十岁猛然尝到打击的滋味。

他的母亲,离开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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