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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艘巨大客船转眼一片骚乱,走道上脚步杂乱,尖叫声间断凄厉。涅薇钻进通风管道,凭直觉爬往大厅。海贼大多忙着搜索财物,大厅留下的把风人手不算多。
涅薇爬爬爬。
“不是说就在这吗?”隔着身下铁板,这声愤怒更为沉闷,“你是在耍我吗?!”
贴耳细细辨别,几声拳风在脑海中勾勒出两个男人的对峙画面。高大男人揍了几拳,唰得抽出腰间刺刀,消瘦男人吓坏了,身下水声滴滴答答。
“我没有,咳咳,我怎么有胆子欺骗你们?二当家的,一个孩子,肯定害怕藏起来了,下午她还叫过餐。”
痛苦呜声在刀锋打转。
“真的很漂亮?”
“那不叫漂亮,总之很美,很美,比以前的货色都好!而且年纪还小。将她献出去,大人们肯定会很高兴。”
“蠢货!我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没杀你!?”
嫌恶地推开他,他叫来几个人手细细搜索。
没有疑惑是假的,涅薇很难明白皮肉的诱惑力,晃晃小手,心中这股发不出来的憋闷感愈发高涨。多吸几口气平复情绪,那她更不能暴露自己。
曾想过一劳永逸解决隐患,但想到身体的每丝肉每缕毛发均由母亲孕育,涅薇不忍心。
突然,她识到似曾相识的气息,很磅礴很强大,是海上乍现的风暴。雨水敲打船体砰砰作响,这片安宁海域从未降过如此大的雨。那股力量呈扇形逼近,涅薇想了想,原路返回。
锁好门窗,一切就绪,默数几声后,无差别威压顷刻而至,涅薇昏睡过去。同时,整船寂静。
粗如蛇怪的闪电将黑夜变为白昼,身穿斗篷的男人如幽灵般紧贴小圆窗,眯起眼打量床上的孩子。双颊肉肉,呼吸匀畅,规规矩矩给自己盖好被子,仔细看,枕头肯定被特意拍过,显得极为松软。
“哼,小怪物还挺会享受。”
遥遥几盏探照灯照来,男人在兜帽下不知学谁翻起白眼,“来得真慢。”
话音未落,人不见了,雨也停了。
为害一方的百人海贼团被海军缉拿,可造成的痛苦无法弥补。仇、怨、悲……太多太多,涅薇退开几步,可情绪如骨附蛆。
既容易感知,那便容易被沾惹。
这是涅薇不顾阻拦没依托仍要踏上归程的原因,她需要路飞,需要留在风车村的一切。
顺着洋流走过月余海程,涅薇站在东海的土地上长叹口气,还兴起原地绕了几个圈圈。
路飞在群森之冠探出头,手中大如脑袋的鸟蛋突然掉了下去。一道红光闪过,艾斯倒挂树枝抱紧鸟蛋骂道:“八嘎!小心点啊!”
“嘎——”
来不及拌嘴,粉色巨鸟妈妈从天而降,奋力啄起这俩偷蛋贼,森林中又闹出一番关于兄弟俩的热闹。几口吞下鸟蛋,路飞摸摸根本没大的肚子,日常甩锅。
“都是你不好,干嘛突然叫我啦。”
“哐!”
果不其然,被揍后就安静了,艾斯白眼朝天。
“快走吧,下午还要修炼呢。”
“艾斯,我想今天回家看看。”路飞追在艾斯身后,“西西肯定结果了。”
西西是蒙奇小院的元老级居住民西红柿君,皮薄汁多又酸甜,那时路飞还小口齿不清却想要学话,教了半天只会‘西西’‘西西’地叫,还自豪得很。
“对哦,那我们干翻山大王就去。”一个德行的艾斯也流口水,转而又甩甩脑袋和手臂,“修炼不能落下,路飞,快点跟上!”
这俩兄弟居然还知道雨露均沾,山大王们被胖揍得恨不得自跳山崖。
走在小径上,越近心情便越轻松,路飞随手摘了几朵野花,准备插在金鱼缸里。
艾斯落后几步看路飞蹦蹦跳跳,笑着笑着,路飞突然往前扑去又突兀地停住,肢体极不协调。他转头看看艾斯,似乎是在求助。
蒙奇小院的烟囱冒着烟。
几筐西红柿放在院角排成一排,红艳艳的,台上还有一大把野菜,绿得滴水,黄椒、南瓜、土豆……这些蔬果的组合颜色缤纷绚烂,恍如幼时视角重现,孩子总是好奇天真,摸完一个要摸另一个,最后躺在蔬果筐里仰头看白色床单因风起飞,兴奋地摇起双手,总想抓到,却失去平衡栽入床单后的怀抱中。
今天是适宜晾晒的大晴天,院中晾衣绳缓缓拉起,一块块床单还带有水的亮色。床单后人影鲜明,她会抱住他的。
不敢呼叫,只敢竭尽全力奔跑,眼泪扬得高高的,洒落一地。
人影掀开白布,眉上的汗滴入眼中,她不敢眨,在模糊画面中,一团黑影直直扑进怀中,伴着幼兽般委屈的抽噎。
他哭得很厉害,整个人打起抽抽,憋得通红的脸旁挂下无法干涸的泪。半晌,才想起抬头,拿被泪水晕脏的手戳戳脸。
是真的。
路飞嚎啕大哭,“姐姐,嗝……呜呜呜,嗝……姐姐。”
听着想笑,可真到笑,眼圈却红了。
“是我。”
涅薇掰起弟弟的脸,头次笑容露齿,肆然高昂。这一刻,她的心定了下来。
“路飞,我回来了哦。”
这次,我还是接住你了。
艾斯叉腰,笑意直达眼底,可当目光对上她时,别扭地转身踢起碎石子,还是路飞死活将他拉进小院。
以前总是匆忙扫荡完西西便走,现在多了一人,反倒不舍得离开。艾斯最先有些拘束,晃晃头左看右看,沉默地拿起斧头去劈柴。
原来家务需要如此精细,就连最普通的白萝卜也要根根切成大小一致的丁,调上酱料马不停蹄地吊入井底。涅薇忙进忙出,拿袖子擦汗,小脸红扑扑的,活似擦了玫瑰的汁液。
艾斯回神,抡起斧头更为卖力。
原来花在精细上的功夫全是为了让他们吃得高兴,路飞不必说,边哭边擦边埋碗,涅薇吃几口就歪头看他发笑。艾斯挑挑眉毛,心满意足地吃起肥瘦得宜的酱肉。
他一直很喜欢吃这个。
香喷喷的从浴室出来,路飞全靠艾斯架着才没发挥出山中朴素一面。将眼睛揉得红似小兔,路飞揉完后仍见姐姐对他笑,高兴得左颠右晃,乖巧极了。
“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是。”
在胳膊上挤出团硬肉,路飞憋起劲,眼中闪闪,“那是不是也变强壮了?”
“是。”
“我现在变得超~级厉害。”他夸张地比个圆,“姐姐,我能保护你啦。”
按住蹿上蹿下的路飞,涅薇顺势就夸,“那小英雄,能不能不要动?姐姐要给你做衣服。”
“嗨!”
赤诚幼圆的眼,永远朝气热情洋溢的脸,她不用担心弟弟长偏的可能性。
“你在看什么?”
涅薇掐住晒得巨健康的小皮猴,“多看看你,我高兴。”
路飞骄傲地点起头,“好,你多看看,你高兴我也高兴。”
真是撒娇到艾斯想掀桌,“路飞!太娇气啦!”
“略略略……”路飞抓着姐姐的胳膊挑衅到一半,忽地正经介绍起来,“姐姐,这是艾斯,艾斯,这是……”
艾斯暴捶他一个大包,“八嘎!我们早就见过啦,而且你介绍得也太晚了!”
“口亨!”
路飞捂包转脸就朝涅薇看去,委屈巴巴。艾斯眼皮直跳,她可比萨博还惯路飞,又是亲姐姐。谁知涅薇没什么反应,倒是几句话就把路飞哄得忘了疼痛。
艾斯脸上的十字架冒个没完,这臭小子真以为他不懂他的眼神吗?!
“艾斯哇,是很好的大哥哦,虽然经常打我,抢我的东西吃,但是很厉害,是很值得信任的亲人呢。”
嘶,热度渐渐浮起,艾斯撇开头。
“嗯嗯,好在哪里呢?”涅薇低头细细地缝,嘴上却引导着路飞让她知道他更多的成长经历。可憧憬艾斯的深切情谊,让她手中的针微微顿住。
最后还是被夸得不好意思的艾斯强制路飞闭嘴,强制他睡觉。
“不行,我要跟姐姐一起睡。”
“哐!”
脑袋开花,路飞哭唧唧。
“你可闭嘴吧,八嘎!”
“那艾斯跟我们一起?”
“滚!”
隔间悉悉索索,涅薇低头听着动静,针线勾画出不舍两个字。
路飞能有磊落开朗的兄长,他开始长大,会遇见更多塑造品性的人。作为幼年彼此的唯一,涅薇只能目送他越长越大,然后振翅高飞。
姐弟属于对方的那一份会渐渐小下去,但依旧会是彼此内心最珍贵的守护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