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钟悠扬,大片白鸽振翅盘旋,新阳穿过玻璃撒落五彩斑斓的晶莹,白袍神父双手合十,目光抬向跪坐在地的年轻男女,眼底的慈爱与欣慰成就肯定。
“嘶……”
一声抽筋似的叫疼,神父眼珠往上转,似是没眼看。
“老爹,好了没啊?”
“住口!”
神父一步三阶梯蹿下,金边袍角甩出与圣洁截然不同的豪迈。
“这是教堂!最为纯净与虔诚的地方!你给老夫认真点!”
艾斯嘁一声,任脑袋大包发热发光。
“没有哪个神父会在宣誓台下放把关公刀,还在教堂百人斩的,呀!”
甩完巴掌,暴力神父掸掸大袖子,轻耷眼皮,“老夫最近看中件神袍,链接发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老爹。”
“嗳,涅薇,起来起来,教堂风情体验的怎么样?还想去哪玩?全跟老爹说,老夫知道你爸啥德行,放心,以后老爹肯定比他对你好,说吧说吧。”
“嘶……”
腰还是很僵,涅薇扶着老爹慢慢起身。
“小子终归是小子,忍不了就踹哈,别委屈自己。”
“喂!嘶,”艾斯双手扶腰,“哪有这样当家长的?”
“闭嘴吧你。”老爹从大袖掏出根雪茄点上,目露怀疑,“你们真的感情好?”
“废话!是吧,涅总。”
涅总忽略互动,并手动拒绝送上门的吻。因为还要尽力张大嘴巴,嘴角红肿现在还有些痕迹。
所以,七年之痒后迅速迎来热恋寒冬。
一切身体接触,禁止!
看艾斯苦哈哈地扶腰追人,老爹笑得把新买的白袍烫出个洞,马尔科叼根华子自外走来。
“这小姑娘时机掐得真好。”
老爹长呼口气,手掌的苍老在光中清晰可见,时光在逐渐变慢,他眯眼大笑。
“反正也快了,比起那些,老夫倒很好奇赌局开盘了没?”
“早就开了。”马尔科也有期待,“我押皮夹克,男人嘛,押皮夹克肯定多点,但是艾斯下场狠押,所以现在押小棉袄的赢面大。”
“动屁股的算什么?孩子妈才重要。”
“她不知道玩法,但拜托夏琪死磕小夹克。倒不是不喜欢小棉袄,就是想跟艾斯对着干。”
烟雾缭绕,父子俩唠家常静坐一下午,浮生几十年有聚有散,最后归途是平安,已是难能可贵。
蓝调随光线深浅不一,波澜壮阔无法用肉眼一览全局,静坐直至日沉西方,鲜鱼焦嫩的饱腹感令头脑生出些昏昏欲睡。
漫天星光不知吝啬,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可碰。
可是首先,得抵住愈发凑近的脸。
“现在气氛很好耶。”
初见时的凶悍眼形,现在看来却如大狗般温顺可爱。捏住耳朵揉捏,蓬松黑发闻起来有海风与阳光的味道,艾斯动了动肩膀歪头轻笑,“好痒啊。”
接着,闭眼。
他终究还是得到了想要的。
小心翼翼地贴上小腹,艾斯感受着脉搏跳动,期待到尾巴狂甩。
“真像在做梦。”
摸摸黑毛,涅薇揉起他的脖子,目光中的温柔如头顶银河绵延不绝。
“不过啊,真的怀上了吗?也是,我都补了那么多,呀!”
美滋滋地靠大腿,艾斯笑不见眼。
“谢谢啦,妈妈。”
“一起努力吧,爸爸。”
说完沉默几秒,两人各自扭头脸红,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突如其来的难为情。
罗杰是出差回来才知道涅薇来的事情,顿时惊讶大叫,“这么死心眼,居然还不分!?”
然后被艾斯一脚踩脸踩进沙发缝认真反省。
介绍宴简单热闹,艾斯和涅薇胸别红花一一给干部们敬酒。组内成员来自五湖四海,各自按习俗祝贺,唱歌跳舞塞钱都是小场面,居然还有当场祈祷祭天的……一圈下来手腕沉甸甸的,夏琪牵起涅薇配合悠扬乐声缓缓起舞,金银玉饰发出声声清脆。
打旋,踢腿,抛花,喝彩一声高过一声。
“干嘛不戴这个啊?”罗杰端着东西嘀嘀咕咕,香克斯走来一瞧,“嗬,金手铐?”
“是龙凤镯!”
巴基见缝插针,“给我吧,我不嫌重。”
罗杰牙缝痒痒之际,一双手推开两人精准抓住礼盒,大嗓门带着熟络气扑面而来。
“亲家端着多累啊,我就先收着吧。”
红旗袍,大笑容,罗杰被晃得牙齿嘎嘣响。
“你怎么在这?!!!露玖呢!艾斯,你闪开!”
“呜呜呜,露玖,你看看他,这样的暴躁老男人你还在想什么啊?”
这女人居然在开直播?而且还当场茶他?!
看着视频角落头顶椰子帽,有模有样给自己跳草裙舞还不忘比心的涅薇,露玖在蒙奇宅笑得乐不可支,如果闺蜜能不边跑边发出嘲讽的笑声那就更好了。
“老男人!腿脚不便的老男人!”
艾斯满脸嫌弃,“多大人啦,还被逗得跟小孩子一样,给我!丢给我!”
“妈!坐飞机累不累?”
“不累。”
路飞探进镜头,“艾斯!”
那时的小小男孩已成少年,笑起来时却仍是幼时模样。
“回来的时候,要带特产给我哦。”
“放心,我一直记着。”
现代技术可真好,艾斯这样想着猛地被扑,还在欣赏孙女舞姿的卡普心口一惊,急忙把手机丢给龙。
好丑的一张脸=-=
罗杰比出国际友好手势,“你以为你的脸又好到哪里去?喂,你老婆在我这。”
“谁不是啊。”龙系好粉色围裙,开始刷锅。
“这样,我给你老婆做思想工作,你劝劝露玖……”
“不用,我可跟你不一样。”
“?”
“女儿是妈心头宝。”龙摆好小奶锅,心如止水,“一想到我外孙居然流着你的血,真是可怜。”
说完火速掐断电话,龙擦干手拖了吸尘器在一楼的向阳房间辛勤清洁,每日如此,即便这里尚无人居住。
墙纸温馨多彩,是涅薇挑的;毛绒玩具一天比一天多,是路飞攒钱买的;贝壳风铃随风轻唱,是露玖亲手制作;窗外菜圃生机勃勃,是卡普精心侍弄。
他们都等着迎接一次新生。
龙坐在光中,将关于家人的旧相片整理成册塞进矮柜。以后,这里肯定塞得满满当当。
妻(前)女回国那天,龙翘首以盼,见到前妻张开怀抱的那一瞬骤回以前心脏狂乱,结果她径直撞开他抱住露玖疯狂撒娇。
“……”
“爸。”涅薇挽住他咬耳朵,“我跟你说哦,她们打了个赌。”
“爸耳朵大,快说。”
涅薇嘿嘿一笑,“谁先复婚谁就输。”
“……”
机场人流量大,龙小心护住涅薇,询问起艾斯的近况。
“不会被经常刺杀吧?”
怎么说呢,如家常便饭吧,当逛街艾斯突然一鞭腿踢爆伪装杀手脑袋时,那种身临□□影片的刺激与茫然让新晋孕妇下意识光速出拳……
“真是感谢爷爷。”
“?”
涅薇摸起小腹冲龙嘻嘻笑,“他叫海。”
“他?就这几个星期能看出性别?”
“这是当妈的直觉。”涅薇自傲挑眉。
日子平淡温馨,等到显怀,涅薇就放下工作,窝在家里当个无忧无虑的米虫。早上跟露玖做好保健操就去厨房搜罗有没有好吃的,有的话端一盘左右溜达一个个给人送去,路飞升入高中运动量更大,还得带瓶奶。
别墅总共有三层,一层层上去转转也差不多够一天的运动量,倒是有时经过龙的书房会听见妈妈的声音。
挎着篮子慢悠悠晃进小菜圃,爷爷甩起白汗巾摘把菜塞进篮子,还不忘得意吹嘘自己挑的西红柿有多鲜嫩多汁。
酸甜可口,的确好吃,涅薇竖起大拇指直点头,又得到几颗硕果当零嘴。
她身体条件好加上足够幸运,孕期连孕吐都很少,每天吃饱睡睡饱吃,安逸得很。再加上达旦也搬了过来,有三位母亲的加成,小日子滋润得甚至会忘了向艾斯打卡每日状态。
几次三番,马上有了只有涅薇不在的‘我老婆今天怎么样’的聊天群,只要甩照片给群主就有拼手气红包,但是倔强如龙,只会潜水蹭红包。
寒冬腊月,本是一年新始,不料疫情来势凶猛人人自危,所幸富足小生活并未被大环境冲得七零八落。
响应号召,那就居家苦中作乐,起码家里有田有菜有物资,卡普每天背手查看菜圃的模样仿佛在阅兵。
踩点串门的古伊娜索性留下,整天摸涅薇圆滚滚的肚子,美曰其名亲近干儿子。
“难道不是因为某个住宿男高中生要放寒假?”
“不是!”
谁成想疫情态势严峻离结束遥遥无期,直至预产期前两月还没约上医院,就算约上了也不敢轻易去。全家头脑风暴,整天围在一起想办法,母亲和露玖咬咬牙,都做好了在家接生的准备。
受这种无望境遇影响,再看国外病例呈爆炸式增长,触目惊心,涅薇在某个夜晚辗转反侧悄悄躲进卫生间拨通电话。
寂静中传来啜泣,一声比一声压抑,艾斯听来心如刀绞。
“我真想马上回到你身边。”
电话里传来声哭嗝,随即便是急切的断然否决,“别别别,我害怕。”
的确,留守原地静待风波是最稳妥的选择,却也是无可奈何,谁让疫情爆发在金盆洗手前早几天。
那里的人在等他,这里的人还需要他,同样蹲在卫生间的艾斯挠挠头,眼睛血丝遍布,为了抗疫防疫,他这几天没少跑码头运物资。组里成员中招不少,他不能放任不管。
这场灾难里唯几能算得上的好事,就是几个对家面对疫情不屑一顾,直接遭受致命打击,起码十几年翻不起浪。
对着正确的人说上几言几句,再不好的情绪也顷刻烟消云散。
“对不起啊,我不能陪产了。”
“没事,倒也不差你一个。”
“……这话真是让我放心又很扎心。”
困意袭来,涅薇笑了笑,大声亲亲道晚安。摸上床时,古伊娜似梦非梦地给她盖好被子还嘀咕,“我合该是你儿子干爹。”
然后被涅薇的冰爪子冻得直哇哇。
幸好管制有效,疫情得到良好控制。复工后,本市最后一名肺炎病人也痊愈出院。
发动那晚,涅薇还做着和艾斯看海的梦,果然做梦不能梦到水,醒来就发现下身濡湿,还有持续性的宫缩症状。
特殊期间为了安全还有遵守规定,龙挎着大包小包,目送妻女进入产房。
这是个分外讨喜的安分孩子,一切顺顺当当,龙长吁口气,在产房外搓手连说了好几次外公嘿嘿直笑。
「是小夹克,@艾斯,就你不信」
群内欢声笑语,纷纷催促发照片视频。
涅薇精神不错,产后还有力气探头眨巴眼瞧儿子,就是看到浑身胎脂的皱巴巴小人儿时,她抖了抖眉毛,似是不可置信,陷入人生怀疑中。
护士问她,“妈妈不亲亲宝宝吗?”
她直摇头,“第一次见面,我跟他还不是很熟。”
连医生都乐了,光看妈妈就知道这家庭氛围绝对好。
艾斯却是五味杂陈,尤其是见到涅薇头绑发带,一步一挪扶墙下地恢复时,他的五官比牵扯到伤处的涅薇还扭曲。
「我爱你」
「我也爱你,王八蛋,还挺疼」
「没关系,我完全值得」
收到好多个0的转账,涅薇神清气爽走出医院,成为住院出院时间最短的准妈妈,精神好到一度想自己开车回去,还好有龙拦着。
车还没到街口,就看见路飞身着正装站得笔直,连头发都梳成大人的模样,活像要去弹钢琴的小王子。
他扶着涅薇下车,眼睛却往龙怀里瞟,瞟着瞟着有些害羞地搓搓手。
“小海,我是舅舅哦。”
达旦说,迎接新生要庄重,不然孩子轻飘飘的,容易飞走。
不见平日粗手粗脚的轻快,路飞有样学样,抱起外甥十分谨慎。头该怎么托,双手该怎么配合,他突然如开了挂,学得飞快。
小海哼唧几声,微微睁开眼睛,路飞突然有些想哭。爱与责任,来势汹汹。
如果现在写篇作文,起码及格!路飞心想。
“你要好好长大啊。”
“嗯呢~”
婴儿呓语裹挟奶香,惊喜了所有人的脸。
露玖在非洲做志愿的时候专攻妇产,对涅薇产后恢复很上心,还有达旦的老一辈经验,整个月子下来面色红润,身体恢复得非常棒,还能和古伊娜打几个回合排球。
至于小海,涅薇是真没上手的机会,先前还能喂喂奶,但因为小海吃得多,加上大家都想参与育儿,囤积几个月的奶粉转眼见空。
小海长开后,皮肤又白又嫩,肉包脸完全是涅薇翻版,被咬还高兴得手脚乱晃。
小家伙最亲舅舅,如果路飞不抱着她上网课就抗议,小嘴叭叭叭的把路飞逗得哈哈大笑,直跟同学老师炫耀他有小外甥可以玩。
涅薇时常贴着面膜,穿着迪士尼睡衣进路飞房间抱走小海,大摇大摆的模样跟OP校花传说根本搭不上边。
儿子在怀里扭动,嘴巴一咧就漏口水,看着跟年画里的金童没区别,不知不觉,也到了用手指和嘴巴感知世界的好动年纪。
把手机放远,小海追着挥舞双手咿呀咿呀,视频对面的几个老家伙也在咿呀咿呀,艾斯抢半天才抢过来,不料小海打个哈欠伸手要太爷爷抱去睡觉觉。
艾斯当场用脸表演裂开两字。
才张口笑,肋边突然一阵麻痒,涅薇低头看,胸口湿哒哒的,飘来阵奶味。
又得洗,到底什么时候才结束?
棉质睡衣随动作勾勒出两团饱满水滴,涅薇将头发拢过肩,感觉胸口毛毛的。
艾斯撑脸,挑眉冲她一笑,嘴角勾得很高,显出几分遥远的不羁邪气。
“我这没有人。”
涅薇学着他的样子笑起,手指轻勾领口,然后屏幕就黑了。
「???」
「略略略」
小海开始会爬,小嘴巴逐渐凝聚言语,在有天视频时,他摸摸屏幕里的艾斯,轻轻地发出了个ba的单音节。
艾斯彻底呆不住了,他缺席太久,是时候该回去啦。
等申请通过,他全服武装坐上飞机,落地被拉入酒店集体隔离后再转入当地隔离点,一步步,一点点,他离那幢蓝顶别墅愈发得近。
落地窗前,艾斯蹲在地上手持高倍望远镜,看清龙怀里的小家伙就笑。小小的脸罩着大口罩,两只乌亮亮的眼好奇地透过两个孔往外瞧,这肯定是路飞的杰作。
龙抱着小海朝向艾斯的位置,艾斯急忙用力挥舞双手,丝毫不知岳父对儿子悄咪咪地说——
“看,你爸像不像条狗?”
一提起狗,小海就要嗯嗯啊啊回家,卡普昨晚从同事那要来只奶狗,他异常喜爱呵护,完全忘记接种疫苗的委屈哭嚎。
涅薇不急,坐上长椅仰头陪艾斯聊至天黑,转眼又是新年伊始,团圆是喜上加喜。
晚上风大,艾斯早早催促她回去,电话却没急着挂。突然她切了视频,艾斯仿佛身处其境,跟着镜头一起偷看一对恨不得在家门口打架的男女。
古伊娜卡住索隆的头,小声地说:“拜年礼留下,你可以走了。”
“我是来找路飞学习的,你别妨碍我们考大学。”
孩子长得一代比一代高,古伊娜早就因为这几个月的酒足饭饱废了,一不留神就被按住脑袋无能狂怒。
索隆面无表情地左右打量,好一会才说:“头发真长。”
“那是,贵妇姐姐亲手护理。”古伊娜秀了把长发,索隆顺势勾住,撑起下巴仿佛在认真思考。
“……抓起来肯定舒服。”
“?”
艾斯和涅薇两脸啧啧。
看到索隆来,路飞连蹦带跳抱着小海把人带进房间里打游戏,干任何高中男生能闹腾的事。反正别墅房间多就是拿来住的,索隆一来也不走了,路飞高兴到飞起,刚好分摊龙开高考小灶时的怒火。
古伊娜拿着剪刀在镜子面前比头发,想下手却又舍不得,抬眼看见涅薇似笑非笑的脸,她如同被扎的气球顿时蔫了。
过年前夕,艾斯下车的那一刻,路飞抱着小海手拉礼花,彩片纷纷落下。小海伸着胖乎乎的手指去够艾斯发间的黄色彩片,艾斯抱过他满满亲了一大口,搂住涅薇走进家门。
以后的年,一年比一年圆满。
当小海长到跟矮柜差不多高时,根据龙的指示,他把相框高高举过头顶摆上柜面。
相片里是今年从海大毕业的爸爸,他搂住妈妈的姿势与妈妈当年入学时一模一样。
两张相片,一左一右,很对称。
“小海——快点出来吃烧烤——”
白胡子和罗杰向他招手,卡普正倒好西红柿汁。
“来啦——”
奔跑时,阳光明媚,春风如时光那般温柔。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