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御绯一行人,林沅溶与宋悬来到了所谓的第三间棺室。
一路上,林沅溶谨慎地看着道路两侧,随着他们越靠近第三间棺室,累积在道上两侧的岩石块也愈发多。
与通往穆海阁那条道路上不同的是,这些石墙上什么图案都没有,甚至凹凸不平。
当林沅溶一行人到达第三间棺室面前时,便看着棺室两侧上都点着红烛,微弱火光照亮了上方的黑暗,但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她看了看两侧幽暗的小道,更显阴森。
围在棺室面前的是两位民安府的侍卫,林沅溶从未见过,便多打量了两眼。
瞧见她多看两眼后,那两名侍卫双双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从鼻息间发出一声嗤声,嘲意十足。
林沅溶静静地略过这两名侍卫,神情淡然,并不多言。祁紫菀则是挑了挑眉,侧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宋悬。
那两名守着棺室的侍卫见她身侧的宋悬,其中一个便附身道:“府主,这扇石门,我们这些属下想了许久,都未曾解开。”
宋悬的脸色比平常要更冷些,同方才那两名侍卫一样,凝着他们嗤笑一声后,便淡淡转头看向她,“林沅溶,你去试试。”
语气铿锵有力,不容拒绝。
林沅溶不相信地指了指自己,方才那两名侍卫的话不是要让宋悬去解开吗?她看着宋悬,想要从那双淡然的眸子里看出与之前那般的肆意。
她知道,宋悬是在给她机会。
林沅溶缓缓收回手,视线快速地落在了那两名侍卫身上,往前走了两步,那两名侍卫看着她冷淡的面庞,不由自主地侧了侧身子,给她让道。
林沅溶半弯着腰,执起面前的铜锁,若从外面锁着,那么里处是徐财的话,定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入口。
铜锁孔之间还残留着油液,应是近来才存有的。
她抬头望了望棺室头顶,些许碎石正在掉落,方前他们所呆过的地方都没有这种情况。她收回视线,内心无比确定,这第三间棺室是新凿的,而她手心里的这把铜锁,是新上的。
而这把铜锁也设置地十分巧妙。这把锁有着像是同心锁一般的外表,可在锁上方却卡了一个滚动锁,而这这个滚动锁,才是真正的阻碍。
林沅溶用着拇指指腹静静地摩挲着滚动锁上的图案,此滚动锁与现代的数字滚动锁极其相似,只是将数字替换成了她看不懂的图案。
若说现代滚动锁每一面是取零到九的数字进行表示,那么她手上握的这个滚动锁则大不相同。
四个五面转轮,每一个转轮的五个面上所展现的图案都不同,甚至有三四个转轮面上什么图案都没有,一片空白。
林沅溶放缓转动的速度,尽量将这个五面转轮深深地记在脑海之中。
可就在她竭力寻找其中的规律时,她耳边又传来几声不屑,可很快地,便消失不见,还传来人的走动声。
这无疑打扰到林沅溶,她轻蹙着眉,闭上眼睛好几秒,重新集中精力。
而身后发生的事,她自然不知道了。
站立在一侧的祁紫菀可知道得清清楚楚,宋悬似笑非笑,轻轻附身,对那名冷哼的侍卫耳语——
“出去把舌头割了。”
语毕,宋悬扭了扭脖子起身,嘴角的笑意愈发温柔。
也就在此刻,林沅溶忽地转身,神态顿时生动起来,望着宋悬一行人。而祁紫菀下意识的看了宋悬一眼,宋悬顷刻如平常那般淡然无澜,仿若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
见到这一幕,祁紫菀不禁打了个冷颤。
宋悬道:“好了?”
林沅溶坚定地点了点头后,便重新转身又校准了一遍答案。
方才她摩挲了许久,在脑海里进行了精准的复刻推理,竟发现了这些奇怪的图案,竟只是五个图案的各种转化。
而这五个图案,是那十五具尸体被摆出的模样。
这也是最终的答案。
林沅溶缓缓滚动着最后一个滚轮,滚动到一个五条横线的图样,停下了手。
在一声清脆的“哧”后,滚动锁紧扣在一起的锁芯猛地崩开。
打开锁后,林沅溶便立即转头看向宋悬,头一次对宋悬笑弯了眼。
她值得宋悬的信任。
祁紫菀看出了林沅溶雀跃的笑靥后,拥有的一丝张扬飒气,她也抿嘴轻笑起来,小姑娘开始变得自信了,她早该如此了。
林沅溶微微侧身,看向同样笑着的祁紫菀,心中的满足感愈浓。
探案带来的满足感,也是这样的。
宋悬则缓缓走上前,轻扯她的的衣袖往他那边牵着。她立即回身看向宋悬,眉眼间有着疑惑。
宋悬淡淡道:“御绯。”
御绯听见宋悬开口,朝宋悬点头,便从后面带着几名侍卫走到棺室石门前,御绯先是取下铜锁,再安排左右各两名侍卫潜伏在石门两侧,他独自一人轻轻地推开了棺室石门。
石门推开的瞬间,伴随着一层飞舞的尘埃。
这层厚厚的尘埃沉落之时,里头的场景也映入众人的眼帘,祁紫菀吓得腿软,被御绯一手扶住。
林沅溶也遭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从内心生出一股惧意。
棺室上下,点着数不清的长明灯,长明灯幽暗淡蓝的灯火,黯淡无光。
而棺室正中央两侧挂起的两排人皮灯笼,燃着熊熊烈火,比起来,摇曳的火光亮得出奇。
林沅溶清楚地看见,那人皮灯笼里是烧焦的人脊骨。
漫天飞舞的黄符上形成一道道荒诞的巨型黄绸缎挂满石墙,黄符上面黑得扎眼的浓墨,龙舞凤飞般勾画着诡异的符号。满天的鬼画符强硬地涌入人的脑海,让人窒息。
可这仅仅是两侧之景,正中央的场景才叫人害怕。
林沅溶凝着眼前,呼出的气息都在这荒唐的景象之中变得缓慢,目光所看见的一切,是如此的荒谬可怕。
由石头凿出了三层圆弧石台,最中间则是空出了向上的阶梯。三阶石台上,每一阶都摆着不一样的祭祀品。
第一层石台之上堆满了数不胜数的各样奇珍异宝,那些珠宝映衬着人皮灯笼的光亮,绚丽多彩。窸窸窣窣的蟑螂与老鼠在珠石之间逃窜,成山的珠石成了老鼠与蟑螂的栖息地。
而第二层,十五具尸体残缺的部分被整整齐齐罗列,像被人刻意摆置。
血肉模糊的胳膊里生出白色的蛆虫蠕动;火光点缀的手泛着红光;腐成一堆烂肉的□□被成群的尸虫围绕攀爬。
随着第三层的景象,才是彻底让林沅溶知道了,人的恶是多么可怕。
一排排白骨化的人头立着,堆成了一座小山。未腐蚀的黑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还未腐蚀彻底的皮肤爬着虫子,张开的口部里吐着腐烂的红舌头。
可就在这一片血腥与诡秘之中,台阶之上的徐财背对着他们一行人,虔诚地朝着一尊吐出红舌头的金蟾蜍膜拜着。
如同鬼神最虔诚的信徒,跪拜他的信仰。
林沅溶看着那拢起的背影不停上下点头,有着一丝不正常,她冷冷出声道:“为了什么?”
在她的认知之中,没有任何理由能做到这般残忍,她无法理解。
徐财拢起的身子缓缓转身,他手捧着人头,嘴巴一周鲜血淋漓,咧嘴一笑,露出烂肉和血液,“你们等我吃完,得了神的眷顾了再多话。”
他轻轻拍了拍抱在怀里已经啃食一半的人头,愉悦地眯着眼,眼光里流露出无限的满足。
林沅溶看着徐财手里的人头,先是一怔,随后拧起了眉头,那是一颗男性的头颅,是徐栎是的头颅。随即,她快速地扫视了那堆成山的头颅,并未发现何氏的头颅。
稳下心绪,林沅溶直言对徐财道:“你祭拜的神,并不能让你一生富有。”
“它只会让你陷入万丈深渊。”
她看着徐财咀嚼的嘴缓缓停下,目光凶横地看着她,癫狂道:“你在胡说什么?!国师大人岂能被你玷污?!”
林沅溶心头满是疑惑,国师大人?她在书中并未听见过这个名号。
搁置着心头的疑虑,她继续道:“这些人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她顿了顿,“而你的孩子,由你亲手所杀。”
徐财面容极快地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地便恢复了平静,如同他之前想要把罪行嫁祸给其他人一样,徐财拥有着极好的心理素质。
“林大人,我的手可干净得很。”徐财冷笑着,阴阴说道。
林沅溶瞄了眼那沾满鲜血的手,抬眸又看向徐财,“干净?莫非是借刀杀人的干净?”
从最初,那些十五具尸体所残缺的切面,她便推断出是个右利手,且手劲大,是个年轻人。
到最后,她从尸体解剖之中,查出含有颠茄的反应特征时,她便将徐栎是当作了凶手,徐栎是厢房后的颠茄绿植与她所目及的一切对应了起来。
但是,奇怪的是杀人动机,她从头到尾,找不出任何徐栎是残害那十五具尸体的动机。
一个人行凶,不可能没有原因。
徐栎是,不是那十五具尸体的真正凶手。
这还不算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