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绯的话语落下,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静。

林沅溶自听到从门口御绯的声音,羞的满脸通红,实在不知道该如何。

可就在她羞的布置如何自处时,宋悬神色冷漠,透着那绸缎睥睨着远处的御绯。

二人的视线交汇,各自暗暗较劲。

御绯最终开了口,“属下鲁莽,还请府主三思后行。”

御绯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卑不亢,听得林沅溶总觉着,自己现下似乎与宋悬的姿态颇为不妥。

她低身稍疑地看着自己与宋悬之间的空隙,可还没等她脱离宋悬的胸膛,宋悬自然地将她拉入了怀中,下颚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不咸不淡道:“下去领罚。”

林沅溶僵持的面容舒展,抿了抿唇笑着,半眯着眼睛嗅着宋悬身上的冷香,她现下应当是泡在了蜜罐子里头,甜得腻人。

直到门口的方向传来了关门的响声,林沅溶才敢抬起头,视线恰好便与宋悬的眼眸对上,宋悬的眼睛在这一刻变得柔软。

但林沅溶不敢沉溺,案子还在等着她,宋悬还未处理的伤口,她一直都挂记在心上。

她试探着开了口,“伤口......”

宋悬挑了挑眉,指腹不停地摩挲着她的脸颊,优雅得像个矜贵少爷,可衣着不整又添了份浪荡气质。

林沅溶自当是不能被这份美□□惑,清了清嗓子,“不处理会感染的。”

说出这番话时,她的神色格外的认真,身子安然无恙,才应当对一个人最为重要。

即便她脑袋里的记忆久远,但目睹至亲在她面前离去的疼,刻进了她的每根神经。

宋悬默默无声,躺在了软塌之上,右手撑着下巴,微微侧着脑袋睨着她,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可这般姿态没有半分卑微,举手之间透着慵懒散漫。

林沅溶着实没想到宋悬竟会如此听话,也着实一惊,但这些刚好顺从了她的心意,上下小心翼翼地瞧了番譬如神袛般的脊骨与腰身,耳尖渐渐泛红。

这般景象,她把持不住很正常。

如此在心头安慰了一番后,林沅溶自然地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故作平静地掀开了一侧的樰木药箱,从中选着所需的物件。

宋悬专注地凝着林沅溶泛红的耳垂,轻轻笑了声,可又在林沅溶投来视线后,平静地移开后,眉眼弯弯。

林沅溶端着案盘,纳闷地看了宋悬一眼,在烛火闪烁下他的侧脸。可宋悬并未曾见她,可方才她分明听到了宋悬的笑声,她不禁泛起了嘀咕。

作为穿书前是一名法医的林沅溶,处理背部的浅层伤口,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方才拿好的纱布、药酒、缝合细针、些许局部麻醉的草药,在脑袋里头大致过了一遭消毒上药的步骤后,才敢把自己的目光移到宋悬的后背上。

宋悬的伤口,像是遭匕首一类的尖锐物件仿佛切割留下来的,成了块状千层般的伤口。

要是说狰狞的伤口,林沅溶是各式各样的也看过百起。

但宋悬的伤口,让她浮现胆怯的念头。

林沅溶不敢懈怠一分,执起药酒的手,都在颤着,她害怕她自己做的不够好,因为他是宋悬,这就是她担忧的源头。

宋悬淡淡地凝着林沅溶顺着脸颊流至脖颈,再透过脖颈缓缓流至衣衫领口,领口严严实实,只能看着裹着妙曼身姿下一起一伏的律动。

看到这一幕,宋悬只觉喉咙干燥起来,挪开了眼眸,夹杂着懒散,幽幽道:“案子可还等着你。”

林沅溶的脑袋翁地一下便放空,分明惦记在心间的案子,竟遭她遗忘了,怎可这般?

她越想着,手上的动作也没了半点迟疑,利落干净地用着沾着药酒的纱布拭去凝在后背上的血痕,她的动作十分轻柔,她不敢重一点点,那时在太疼了。

她正准备侧目想看宋悬的反应,便遭宋悬给制止住,“专心点。”

宋悬抬手拭去额头渗出来的汗珠,惨白的唇色遭他咬得紧紧,没有发出一声吭声,就怕那上药的人多想。

林沅溶听着那平静而虚弱的声音,心头便发酸,纵然宋悬再过强大,也不过是肉身一具,怎能躲过人体上传来的疼?

想着,林沅溶手下的动作更是轻柔了好几分,到最后一步给宋悬缠绕上纱布时,她压抑许久的呼吸声终于能够畅快地呼出来。

至此,林沅溶才敢抬头去看宋悬,宋悬额前的发丝已经湿透,薄唇也泛起了透明。

见宋悬如此难受的模样,她自当心头也不好受,张合的嘴已经准备要说些什么,宋悬便早已利落地穿上了外衫,牵起了她的右手,自然道:“一同去看看何种情况。”

林沅溶怔怔地看着手掌之间的那份温凉,原本是想问宋悬背后的伤是怎样来的,但宋悬既然没有主动告诉她,那边算了。

她低头看着二人十指相扣的手掌,她想,她迟早一天会知道的。

二人到了主阁时,宋悬依旧没有松开手,他们依旧是十指相扣着。

穆朝是个开放的朝代,在男欢女爱这方面,心之所属之人互相当街牵手相拥,在平常老百姓之间,再常见不过。

可当主阁的众人,瞧着十指相拥的宋悬与她,每个人的眼睛都快瞪了出来,谁能想到他们这位像个谪仙的府主,竟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仵作给收服了?

祁紫菀也在其中,但相比其他人而言,便没有太惊讶,毕竟她的阿弟可不会随随便便捡一个人在他身边当什么仵作的。

她的阿弟身侧本就没什么女子,一来个女子便是他的专属仵作,任她再怎么乱想,祁紫菀都不觉着自己会想错。

林沅溶虽说已经比原来胆大许多,可面对如此多人的审视,纵然她再怎么镇定,心头还是有着些许不是滋味。

但很快地,林沅溶便忘却了这份不是滋味。

她的目光落在了主阁中央的女子身上——

女子一身红衣,唇瓣遭口脂涂得红得下人,脸又遭脂粉涂成了死人一样的惨白。女子瘫坐在主阁的正中央,低着头默默不语,诡异得宛若一个死去的怨女,想要申述什么一般。

女子仿若知道了她的打量,缓慢地抬起了脑袋,女子的下巴尖得下人。

女子抖动着肩膀,仰头笑了几声后,便缓缓地低下了头,又重新看向她,“你也想被索命吗?林沅溶。”

林沅溶瞳孔顷刻发大,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满脸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此人怎会知晓她的名字?莫非是弛牟派来的?

女子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物件一般,想要抬手,可抬到一半,便收回了手,又重新低着头,陷入沉默。

看到男主这般举动,林沅溶不禁又细心打量起来面前的女子,心中早已了然。

祁紫菀见女子说了话后,便急忙道:“此人名叫李成艺。”

此话一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唯有宋悬与林沅溶没什么神色起伏。

林沅溶猜到了,此人是李成艺。方才李成艺下意识地抬手的动作迟钝费力,加之李成艺鞋履实在是奇怪,鞋底竟有着什么尖锐的铁钉,倒像是专门设计用来攀爬什么的,最后便是那红衣上不明地凸显、怪异的血色,这与她在阁间所见的简直一模一样。

李成艺,自探案起这三个字便一直出现在林沅溶的面前,现下的这宗案子,或许李成艺便是个至关重要的突破点。

林沅溶如此想着,耳侧拿着户籍册的祁紫菀的声音也不曾停过——

“此人是穆都人,虚岁十八,与四名死者都是同窗,生于传统的书香门第,父亲在朝礼部任官,少关心李成艺,母亲家中喜爱作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曾对李成艺过多询问。对于李成艺的秉性,她的父母颇为无奈。”

“今日小溶走后,我待人审查时,便看见了在榕树下行为怪异的李成艺。当时,善融夫子坚信要将她送到府中来,说她是死人,是来索命的。”

祁紫菀说了如此大段话,林沅溶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所需的信息——

有一个热爱作画的母亲、再是善融口认她装神弄鬼,加之之前所遇见的蓝色册子......

这些凌乱的线索之间,到底是被什么给串联了起来?

就在林沅溶疑虑不解时,瘫坐在地上的李成艺幽幽抬头,张嘴缓缓道——

“我杀了骆沉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