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沅溶从未想过,自己一个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上百个案件的她,还能在面对她现下的推测,还仅仅是推测时,都让她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如身临悬崖侧,感受不到实地,只能望见缥缈虚无的云烟,没有安全感。
她不能如此。
林沅溶轻轻地扶了扶自己的侧额,她现下必须得镇定下来,切不可胡思乱想,或许也是她想错了。如此想着,她躁乱不堪的心也在她反复地强调下,变得平静起来。
轻轻抚顺自己糟乱的呼吸频率,她需要理清楚整个案件——
首先,便是悦揽书院所见的五具尸体,这五具尸体鲜明地分为了两个阵营,其中的女尸骆沉善与另四具被剜去眼睛的尸体格外不同。
若说具体,李盛民的那具尸体,又和另三具尸体是不一样的。
四具尸体之中,其中三具尸体与骆沉善的关系。从夫子善融对此事不寻常的反应,到后来的暴露。
再到学生李成艺所设计一场的闹鬼事件,以及种种现场所见的探查,都可得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欺凌者与被欺凌者关系。
而骆沉善,则是那三名学生所欺凌之人。
既然如此......
林沅溶的目光缓缓下移,眼睫下的目光逐渐变得难以捉摸——
一走进这间寝阁,她便能闻到空气之中,隐隐约约地残留着檀香的味道。
若是根据李盛民房间的布置来说,信道之人点檀香也是存在的情况,但是若是在好几日之后,寝阁在明显地通风情况下,究竟是点有多浓的檀香在至今日还没有完全散去?
檀香的作用之一,便是提神。
想着,林沅溶不禁又抬头又看了看案桌上一瓷盒的话梅干。食欲不佳也是李盛民拥有的身体状况,甚至是心虚不振,在枕头旁常备的救心丸.....
更大的疑问是——
林沅溶不禁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皱巴巴的古书,上面赫然写着“阴阳双修”四字。
根据她先前所分析的,案件之中的任何人都与骆沉善存有关系。
死者潘月、陈商河、杜树恒与骆沉善存有过节,在众人面前欺凌骆沉善,则善融是骆沉善的夫子,李成艺是骆沉善认为的好友,而李成艺对于骆沉善倒是有点说不明的情感。
那么,那本册子上所拥有名字的骆沉善与李盛民的关系......
林沅溶轻轻蹙眉,心头仿若被密密麻麻的银针给刺着。事实已经存在,她现下唯有做的,寻找真相。唯有真相,才能让骆沉善,或是更多骆沉善者一个安慰。
她低头摩挲着那本皱巴巴的古书,正想揉成一团,脑海却突然涌入了一个想法——
若是这件案子的所有人都与骆沉善拥有着不浅的联系,那么凶手也定是隐藏在这层层的关系网之中!
林沅溶总觉着真相就浮在一层烟雾后,而这层烟雾,她需要回忆过去。
她低着头,努力探寻着过往的记忆,眼前也逐渐浮现出案发现场——
在脑海之中,她径直往前走,便见到那幽暗处的四具被剜了眼的尸体。
也就在一瞬之间,四周成了教阁,学生打闹声在她的耳畔萦绕。
而坐在正中央的只有潘月、陈商河、杜树恒三人,他们围成一团嬉笑着,旁若无人的模样。
忽地,在她的视线之中,一团黑色影子从他的眼前走过,直直地走向那中央嬉笑的三人。
她目睹着,放慢了呼吸,可那嬉笑的三人却同时转过了头,望着那黑色人影,但他们仅仅像是施舍那般看了一眼,没有半点情绪,只带着轻蔑,便蛮不在意地转身继续嬉笑着,将后背留给了那团黑影。
林沅溶沉默着,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四周的景象又成了幽暗的巷子,骆沉善穿着一件淡蓝的襦裙走着,可没有走几步,骆沉善便转过头,看着她的方向,笑颜如花。
她静静地在自己脑海之中与骆沉善对视着,一秒过后,她感觉到自己身侧有人,默默转头,身侧的黑影子往骆沉善走去。
脑海之中,最后一个景象便是这间寝阁,林沅溶又看见了黑影,李盛民对于这个黑影依旧是毫不在乎的模样,与学生一样的表情,轻蔑而冷漠。
林沅溶轻轻晃了晃脑袋,手逐渐做成拳状,周围的景象像破碎的玻璃那般褪去。
景象虽然褪去,但她心头的疑问依旧存在。
究竟是怎样的凶手,让这书院的所有人都放松的警惕之心?
怎样的身份,让凶手能够悄然无息地杀掉五个人,再运送至荒废已久的阁楼?
这都是常人不能做到的。
她思索着,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宋悬的身上,瞧着宋悬,她不禁问出口,“怎样的人,会让书院所有人不被警惕?”
甚至,可以任意去书院的任何一个地方。
宋悬应是觉着这个问题有趣极,竟轻轻地挑起了眉,声调上扬,“应当在书院寻才对。”
林沅溶眼睛一亮,但很快地便暗下了眸子,悦揽书院可不小,要寻人可不简单。
可刚这么一想,她又极快地看向了宋悬,她方才是误解宋悬的话了,宋悬的意思可不是让她去寻。
若是书院所有人不被警惕,且能去书院任何地方,再是宋悬所说书院探寻便能看见,便可知这个人多么寻常普通。
正当林沅溶思索着,宋悬便突地牵起她的手往外走,这着实让她没反应过来,思绪刚扯了出来,便慌慌张张地看向宋悬,声音支支吾吾,“宋悬,你你干干什么?”
宋悬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的力度更大了,像是在回应着她一样。
一走出寝阁,林沅溶便看到轻飘漫舞的落叶,遭清风拂得在半空之中。
她抬头茫然地看着宋悬,宋悬则是看着另一个方向,她好奇地顺势望去,便看见一个屠夫拿起一把弯刃在做些什么。
林沅溶的视线一捕捉到弯刃,她整个人的神经都开始紧绷起来,她甚至松开了宋悬的手,都未曾察觉到。
她快步地往屠夫那边走,心头对于凶手的侧写也愈发清晰——
以她方前的分析来看,凶手定是在书院之中,处于一个默默无闻,甚至无人看得起的地位。
而在书院之中,夫子在古代自是德高望重,受到学生的爱戴与尊重,而学生这般的角色,并不会让经历过欺凌的骆沉善放心地交出自己的后背。
那么便只有,书院之中的杂工。
杂工并不像丫鬟与小厮那般,受限于书院的管理者制约,只能在他们主人的眼皮下干事,而是可以任意去书院的任何地方。
就连学堂,也是任意可去,只要说上是整理打扫如是的借口。
林沅溶走近后,屠夫便轻轻抬眼的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衬得脸上的那道刀疤更是吓人,他漫不经心道:“姑娘,来着做什么?”
林沅溶往厨房望了一圈,淡淡摇了摇头,便后退了几步。
她并未在厨房里头,寻到符合凶手行为特点的人。从那五具尸体可以看出,凶手擅长使用弯刃,从后背能一招刺中人的大动脉,这绝非常人可做。
紧接着,她开始打量屠夫的手,五具尸体身上虽说除了脖颈,便没有其余的伤口,但是五具身体身上她都在未腐烂的皮肤之中,看出了明显的擦伤痕迹,痕迹很浅,并不容易被发现,而这些擦痕只停留于第一层皮肤组织,只能说明凶手明显有着留指甲的习惯。
面前的屠夫,指甲可是没有留一点。
思索着,林沅溶不禁又抬头看了眼屠夫的脸。屠夫也不知怎的,恰好也看着他,二人视线交汇着,空气中莫名弥漫说不出的尴尬。
凶手的长相定不会像面前的屠夫这般凶神恶煞,能够让所有人放下戒备,可以是一个厨子,但是绝非是面前这个厨子,人们只会对于弱小产生怜悯,或是轻视。
她摩挲着下巴,那五具尸体,尤其是陈商河与杜树恒,青年男子体重并不轻,想要搬动五具尸体并不是个容易事。
可若是依前面一条来看,留有指甲的习惯又像个女子。
可是怎样的女子,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还是......
并不是女子呢?
林沅溶又踮脚瞧了几眼厨房里头,看着几把悬挂在墙上的弯刃刀,方才这几把弯刃刀便引起了她的注意。
着几把弯刃刀摆放的位置有着些许不对,墙上分明是四把弯刃刀,呈现着一个四方形的样子,且但右下角的那块弯刃刀,明显不见了。
有了如此观察,她不禁又往前多走了好几步,那把空缺的位置没有灰尘。而其他的刀刃上几乎都蒙了一层灰。
林沅溶不禁问起屠夫,“老丈,你可知那把弯刃是谁在用?”
屠夫不慌不乱地将手上宰好的鸡,用着刀夹入瓷盘当中,没有回头,便对她道——
“哦,那把刀子啊,是哑巴平常在用。”
“近来院子晚上老是来黄鼠狼,她带弯刃方便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