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了一段时间,林沅溶撩开绸帘便看见了一行人在悦揽书院的正门站着,每个人都穿着穆朝正衣,一眼瞧去都是衣冠楚楚的模样。
林沅溶松了手,看了看宋悬,宋悬此刻正在闭目养神,她便没有多开口,想来应该是悦揽书院的一些领事。
下马车的时候,宋悬是扶着她下马车的,这番行为引来了那行人的注视,他们都是一副惊讶的模样,随后便与身侧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宋悬淡笑了下,轻声道:“二位在此候着,是有事相告?”
林沅溶瞧见二位男人面面相觑了一番,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先开了口,笑得和蔼,对着宋悬道:“宋府主言重,老夫楚德裕,是悦揽书院的总领事。”
楚德裕侧身指了指,“这位是副领事,田逸。善融此前招待不周,我们二人自当是全力配合,此番查案,是想协助二位呀。”
田逸应话,也对她与宋悬笑了笑。
楚德裕的目光在林沅溶的身上停了几秒后,布满褶皱的脸忽地一笑。
林沅溶轻轻蹙起眉,淡淡朝楚德裕点了一下头,楚德裕的笑,只让她感觉难受,这样的笑没有丝毫的真诚可言,她也无法笑脸相对。
这二人给林沅溶的感觉并不好,但至于是哪点让她感到不适,她无法准确地说出口。
林沅溶的视线收了回来,宋悬并未再理会那两位男人,而是低着头对她道:“林沅溶,你想如何?”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
面对这般的宋悬,林沅溶还并不太习惯,她点了点头,回头看着站在门口衣冠楚楚的二人,道:“可否去院长的寝阁一看?”
此前她并未探查这名李盛民院长的寝阁,先是夫子善融好似并未想要主动提起此人,她心头便有了疑虑,二是没有一个好契机让她提出。
那些学生之间的事情,通过昨晚与李成艺的对峙,她应当是能判断出□□分。
但对于这个被剜了眼的李盛民,她心头还是存有的疑虑自然不小。
现下有如此机会,那她也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楚德裕听了后,条件反射般地嗤笑了声,目光又收回与身侧人对视了一眼。
名为田逸的男人便先行退后,楚德裕又极快地看了眼宋悬后,又笑眯眼道:“宋府主、姑娘,跟老夫来。”
林沅溶的视线看着远去男人的身影,轻轻蹙了眉,他们是想隐藏些什么?若是李盛民犯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现下才想着去抹除证据,难道不迟?
虽她心头是如此疑惑的,但还是想着,去李盛民的房间,定要探查出些什么才好,可不能白走这一趟。
去李盛民寝阁的路上,她与宋悬遭楚德裕弯弯绕绕许久。
又当楚德裕给他们绕一圈悦揽书院时,宋悬掸了掸衣袖,淡淡地对着楚德裕说:“楚总领事若是不识路,应当早些说。”
林沅溶看见楚德裕僵住的身子缓缓转了过来,楚德裕拭着额头的汗水,指着前方的手颤着,“就就在前头。”
宋悬凝了她一眼,她淡淡点头,不再看着楚德裕,便同宋悬快步走了过去。
林沅溶与宋悬刚走到那沉香木做的寝阁走廊,便迎面遇上了一个行色匆匆的丫鬟,丫鬟手里还抱着什么物件,老远瞧到她与宋悬,便极快地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林沅溶提高了音量,“站住。”
这个丫鬟手中抱的物件,或许就是这个案子的关键。
她想着,便快步往丫鬟的方向走去,但丫鬟仅仅是停顿了会,便拔腿就跑。
林沅溶蹙眉,正准备将丫鬟追赶上,可丫鬟往前跑了两步,便被从另一个方向走出来的祁紫菀给领了起来,祁紫菀朝她点了点头,身后还跟着两名民安府的侍卫。
她回应地点了下头,看着面色平淡的宋悬,祁紫菀的出现,只有可能是宋悬安排的。
一路上她都与宋悬在一块,宋悬都未曾与祁紫菀说些什么,那么只能说明,在府里时,宋悬便提前与祁紫菀说好,让祁紫菀从书院另一头进行埋伏。
她的宋悬,果真是料事如神。
丫鬟怯怯地对他们鞠了鞠躬,目光在楚德裕身上停留时,瞳孔明显放大,这明显是惧怕的表现。
林沅溶顺着丫鬟的目光,淡淡地略了眼楚德裕,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想必是气急了。
她接过祁紫菀从丫鬟手中夺来的物件,这是一本正方形状的册子,巴掌大小,依封面来看,像是经常遭人翻看,已经十分皱了。
小册子封面也着实引人注目,是一个黑白色的太极图,颜色已经遭抹去许多了,但隐隐约约还能看出来。
带着几分好奇,林沅溶翻开了这本册子。细细瞅了一番后,她紧锁着眉头,册子是遭人用丹青笔所书写,字迹工整,像是宫中刻印出来那般。
而更让她觉着好奇的是,册子所书写的内容十分怪异,像是民安府的民籍册那样,拥有几位陌生女子的名字、籍贯、生辰八字、家境状况,甚至还有长相的简画图,实在是详细无比。
这到底是什么?
林沅溶心头的疑虑聚成一团,扰得她心有几分不平静。随着她的翻阅,她眼前一亮——
她瞧见了骆沉善。
骆沉善这页与方才所见差不多,但与其他不一样的是,骆沉善的画像被人用黑墨圈了起来。
圈了起来,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那骆沉善在此本册子内,那其余的几名女子呢?
正当她准备继续往后面翻阅时,她兀地停住了手,视线紧紧锁在骆沉善的那一页,凝了许久后,她又依次往前面翻了翻,随着时间流逝,她翻阅的速度也愈快。
她发现了,这些所在册子上的女子,生辰八字与家境情况,都是出奇相似!
就以骆沉善为例,生辰八字为甲寅之时,而其余女子的八字均在乙卯日、庚申,甲寅之间徘徊,但甲寅的女子并不多,除去骆沉善,也不过三个。
而家境的话,大多都是家境贫寒,再均由悦揽书院破格被收入,以此作为嘉奖。
林沅溶思索着,继续往后翻着,便接连二三出现与骆沉善同样画像遭画着叉的女子,大约有五位。
这些遭画了叉的女子,到底是有何不同?
缓缓地,她合上了册子,目光落在了丫鬟的身上,举起这本册子,“李盛民用它做些什么?”
丫鬟没有说话,只是鼓着一双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她。
林沅溶只觉面前这个丫鬟熟悉,脑海中隐隐约约地闪过册子中一些错综复杂的文字,便开口问了句,“作何称呼?”
丫鬟忽地愣住,想必也没料到她会如此问,揉捏着绸帕,便颤颤道:“奴婢何轻轻。”
是册子出现过的脸,她没有记错。
另一头,民安府的两名侍卫早推开了李盛民的寝阁,已经扫视了一番,他们对着宋悬摇了摇头,看来是没有什么危险利器。
宋悬看见了侍卫的回应,下一眼便是看向了她。
林沅溶自然是懂的,便与宋悬一同,走进了李盛民的寝阁。
一走进寝阁,便能看见一个巨大的太极八卦图挂在墙上,而其余的家具上几乎都有着黑白颜色的太极作为装饰那般。
她着实没有想到,李盛民此人竟然信道。
寝阁布置简单,表面看起来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但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龙涎香的味道,龙涎香可是提神的好物。
林沅溶扫了一圈后,便走到中央的案桌边,用指尖抚了抚桌面,一层灰覆在她的指尖。
案桌上只摆放了一个硕大的青花瓷碗,她掀开了瓷盖,便是扑向的梅子香,里头是腌制好的话梅干。
拿起其中的一个话梅干,靠近鼻沿细细嗅了一番,味道没什么异常,就是普通的话梅干。
话梅开胃,李盛民备有如此多,看来是长久的食欲不佳。
再往里处走了几步,便瞧见了李盛民的卧榻,这卧榻大得离谱,比她所见过其他的卧榻都要大上两圈。
她走到卧榻边,细致地搜索了一番,从塌枕下寻出了个白玉壶。
林沅溶单手抽出红塞子,倒出来了一颗颗指甲盖大小的药丸,她凑近闻了闻,很浓的丹参味。
后头的宋悬也突地凑了过来,闭眼嗅了一番后看着她道:“是定心丸。”
林沅溶本因宋悬突然的靠近红了脸,但宋悬的话又拉回了她的理智,她又稳了稳心绪思索着,李盛民食欲不佳,心率羸弱,还需常备救心丸......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瞧着突兀地悬挂在床榻旁衣架子上的一件道袍,伸手准备好好摸索一番。
就当她摸索到内袋时,林沅溶的手上便传来了异物感。她低头一看,是一本皱巴巴的古书,大致翻了翻,讲的无非是一个东西。
林沅溶的目光沉了下来,这一切一切联系在一起,都显得那般荒唐。
她缓缓抬头,瞧着宋悬,颤着道——
“宋悬,他杀了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