弛牟的话,落在林沅溶的脑子里什么波澜都没泛起,她急急忙忙地扑向宋悬,握住她的双肩左翻右翻,仔细地看着,一寸肌肤都不敢放过,心在砰砰地跳着,生怕从宋悬身上发现什么红血印子。

看了一圈后,也没发现什么,她也逐渐地平静下来。

宋悬没有事就好。

她默默地对上宋悬冷淡的眼眸,可宋悬注视的方向却不是她,她依着宋悬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迎面倒地的林哑巴,一双眼睛睁得像铃铛,无神地注视着她与宋悬。

林沅溶本就是个胳膊往内拐的,纵然先前对林哑巴心头是怀着难过的心思,现下也是淡了许多,她想谋杀的可是宋悬。

再次看向宋悬时,宋悬却低下了头,看不清他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宋悬慢条斯理地从袖间抽出了一张洁白的绸帕,悬在空中轻晃了下,便覆在了沾了血点的手背上,方前轻柔的动作不再,宋悬擦拭手背的力度好像能将手背的皮给擦破,她瞧着宋悬红透的手背,与周围那白皙的肤色成了对比。

接下来,宋悬便面无表情地将那沾了血的绸帕丢在了林哑巴的眼眸上,遮住了林哑巴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而宋悬像个没事人般,掸了掸常衣。

“宋府主,国师大人的话,您还没应呢!”

一声刻薄的声音划过天际。

林沅溶依声望去,便见着一位留着白须的老者愤愤指天,胸口起伏的弧度,像是下一秒便会命归西天。她的视线没有在老者身上停留许久,而是环视了一圈四周。

现下这片芦苇荡,在跳人河旁,弥漫着一种十分奇怪的氛围。

那些穿着官服的证人君子,加之悦揽书院等人,都是用着一种审视的目光,冷静地注视着她与宋悬。

方才,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宋悬身上,自然没有发现这件事情。

现下,发现了这个情况,也大致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她收回了视线,低着头静静沉思着,她着实是忘了,弛牟方才是说出了如此迷惑性的一句话。

弛牟说,宋悬可以随便杀人。

弛牟虽说的是疑问句,但字里行间都是已经承认了宋悬已经杀了人这件事,再去询问宋悬。

而这句话,在这些人的眼里,便变成了——

宋悬杀了林哑巴。

林沅溶想到这,只觉着荒唐得好笑,宋悬怎会杀林哑巴,宋悬是个有着极度洁癖的人,平日里吃穿都必须要洗个两三遍才行。更莫说了,林哑巴扑向宋悬时,她可是看见了宋悬的身子,往身后撤了一步。

更何况,即便她没有看见这一幕,她也会相信宋悬。

林沅溶看着不远处扬着笑容的弛牟,眼眸不由自主地变冷,弛牟说出这句话的心思也不难猜,也便是想要让众人误认为宋悬杀了林哑巴。

这些人,都在怀疑宋悬。

但让她想不通的是,弛牟做出这一番举动的目的是什么?甚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一个只要理清楚后,根本站不住脚的事情。

弛牟的视线从她的身上逐渐转到了她身边人的身上,林沅溶心跳又加快跳了两下,目光也看向了宋悬,宋悬依旧面不改色,谁也看不出宋悬现在在想什么,她也看不出。

忽地,宋悬扯动着脸,泛起了点点笑意,对着不远处的弛牟。

林沅溶看见,弛牟眼里透露着兴奋,而这份兴奋是因为宋悬的这个笑意。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是她不曾知道的,但她知道,弛牟定是在心头算计什么。

她心中莫名一涩,抬头又看向了宋悬,宋悬这次又看向了她,目光里所涵盖的情绪太多,她不知到底有什么。

眼睛注视着不曾移动,可是她的手却悄然地拉住了宋悬的衣袖沿,只拉了一点点。但即便这一点点,宋悬也感受到了,他低下了眸子看了眼,眼尾笑弯了起来。

如神袛的骨相,像沾上了人间的万水千山,变得柔情起来。

或许是如此的宋悬,更是给了她一份勇气,她沿着衣袖沿往里移,移到那温凉的手掌后,便没了动作,停留在这份温凉之中。

宋悬凝着她,反手紧握住她的手。

林沅溶想,宋悬那么了解她,他知道她的,她相信他的,从始至终。

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宋悬牵着她离开了这片芦苇荡。

林沅溶转头看着那些逐渐变小的人影,又瞅着宋悬的侧脸,她会好好护住宋悬的,一定会,如此想着,她的手也在暗自使劲,引来了宋悬的目光。

她自然是感受到了宋悬那如炬的视线,无畏地回望着宋悬,伴随着如打鼓般的心跳声,她说道:“宋悬,林哑巴的死状能分析出真相。”

方才弛牟那那一出,定会引来那群朝廷官员的猜疑,若是想要宋悬没有一丝威胁,那么定是要把真相甩到他们的脸上才好,想着想着,她也开始情不自禁地点着头来。

宋悬看着林沅溶时不时点头的动作,快速地划过一丝笑意。

但仅仅一瞬之间,他便收起了笑意,待她抬头看向宋悬时,只能看见宋悬的那双好看的眸子是落在她的身上的。

但宋悬也只是这么凝着她看,看得她的脸像是火一样要燃了起来,虽说宋悬未曾回她的话。

直到上了马车,宋悬慢慢悠悠地转头看向了她,“若是,真相也没有用呢?”

宋悬的尾音像是猫挠痒那般,有一丝慵懒,还有挑衅。

林沅溶无法理解宋悬这番挑衅,也无法理解宋悬说得这番话,真相怎么会没有用?

她悄无声息地把视线移到了窗外,默默地呢喃了句,“不会的......”

纯粹的真相,会让人信服的。

宋悬听见了林沅溶的低喃,轻笑了下,摩挲着指腹的薄茧,渐渐地冷下了眸子。

林沅溶同宋悬刚进民安府,便听见了祁紫菀的声音——

“府主,小溶,林哑巴的尸体已经摆放到尸台上了。”

她抬眼看着祁紫菀,面色如常,看来应是没有被方前的事情给影响,想想也是,祁紫菀也算是宋悬的义姐,自然是会相信宋悬。

尸台并不远,就在主阁侧阁内,林沅溶跟在祁紫菀的身后,麻利地戴好手套,脑子里也在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林哑巴行刺宋悬的画面。

走到了尸台侧,林沅溶附下身来,细细观察着,脑袋里的记忆与眼前的尸体逐渐对应起来——

伤口处在是直刺心脏的,不偏不倚,刚刚好,使用的是特殊的弯刃刀,刀尖甚至已经沾上了柔软的心脏。

林沅溶紧贴着皮肤,依伤口处往移动,伤口四周有摩擦痕迹,他人行刺是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口的。

目光渐渐转深,她用着指腹点着林哑巴的右手掌,现在右手掌已经变得血淋淋了,这是她先前没有看见过的。

但仅仅需要这个,林沅溶也渐渐地直起了身,右手掌的血迹已经证明了一切,林哑巴是自杀的。

杀人者,不会有这样的执刀姿势。

更莫说,她知道宋悬拿物件的姿势,什么都是握着物件的边沿,绝不会让自己的手多接触一点点物体。

果真,这一切都如她最初想得那般,并不难得出真相,疑虑也从此产生。

林哑巴做出想要刺杀宋悬的行为但自杀,与弛牟说出的那句话,都是想要将一切的嫌疑往宋悬身上引,他们为何要做出如此举动?

还没待她想透,祁紫菀便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眼神里无光,显然是受到了极度惊吓,她望向送选手时,眼里的恐惧更甚。

即便这样,祁紫菀忍着害怕,眼中有着几分悲伤——

“阿弟,你房间的两具人骨被搜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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