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正值正午,村子上空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却突然暗了下来。萧问渠似有所感,抬眸朝天边看去,一股强劲的灵力将天空撕开了一条缝。刹那间,周遭万籁俱寂,风止云停,村子里正在劳作中的村民毫无征兆的定格住了动作,时间在那一瞬间梦然停滞。

终于……还是来了么?

萧问渠垂下眼眸。

一阵白光后,数十位身着白衣的修士在院子里显现出了身形,由薛长吟领头,身后跟着的是朝灵境内除萧问渠外的排名前十的顶尖高手。显然,他们是有备而来。

薛长吟与浮玉山众人昼夜不息的寻找了萧问渠许久许久,而今终于在这处鸟不生蛋的地方找到了他,只一眼他便认出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弱不经风的貌美少年就是萧问渠,当下便有些哽咽,又有着十足十的气愤。这杀千刀的臭小子居然把永慕带到了这种地方,真真是死不足惜!今日,他定要拿下那妖孽的首级!

萧问渠扶着桌子站起身来,轻咳一声想跟自己的师尊行个礼。却有一个人影从薛长吟的身后跑了出来,冲进了他的怀里抱住了他的腰。萧问渠赶忙稳住身形险些跌倒在地。

“永慕……”云瑶一声呼唤,颤抖着声音泪意盈盈,瞬间唤醒了众人的神智,所有人立马都靠了过来,激动无比的看着萧问渠。

“琼华……”何沧神色紧张的唤了一声,心中思绪万千。

李岩之心情复杂:“师兄你还好吗?”

萧问渠闻言微微颔首,却是并未回话。

薛长吟冷哼一声,问道:“越川芎那个妖孽在哪儿?本尊要扒了他的皮!”

萧问渠摇摇头:“他出去了。”

“出去了?”薛长吟沉吟一瞬:“也好,永慕先随我们回去,处置越川芎一事待一切平定下来后再定夺也不迟。”

众人听闻这话纷纷表示附和。

何沧走上前同云瑶一起扶住萧问渠,他看出来了,萧问渠现在的情况并不好,身上的灵力波动微乎其微,怕是被人给施了什么法术压制住了。但如今见萧问渠神色淡漠古静无波,他也就暂时歇下了心中的疑问没有多问。还是先离开这里要紧。

一行人捏了个口诀乘风而起。云瑶搀扶住萧问渠痴痴的抬眸看着他。似想说些什么,但却又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捏紧了萧问渠的手臂,小心翼翼的问到。

“无论如何,最起码现在,我仍旧算是你的妻子,对吗?”

“……”萧问渠侧眸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幅度轻微的点了点头。

云瑶见此便笑了,眼角流下一滴泪水:“谢谢你。有你这句话,我的心愿也算是了了。”

……

“我看你们谁敢带他走!”

传送的阵法还未结成,越川芎却已经赶了回来,他手持魔剑飞身而来,一掌截断了阵法,浓重的魔气顿时遮掩住了半边天,与薛长吟这方分庭抗争。

薛长吟见此微惊,皱眉冷嗤:“修习仙法之时举步维艰,如今入了魔倒是如鱼得水修为步步攀升。也是本尊眼拙,当初竟未看出你这孽障是个天生的魔种!”

“魔种又如何?只要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便成魔,我也甘之如始!今日,只要你们能将萧问渠留下,我便会看在你们也算是我亲家的份上,放你们一马!”

亲家?

在场的人闻言便是一愣,什么亲家?

薛长吟似猜到了什么,面色一沉:“无耻小儿,拿命来!”

说吧,便飞身提剑朝越川芎刺去,越川芎不避不让,迎着薛长吟的攻击冲了过去。他看向人群中萧问渠所在的地方,眼眸中闪过一抹坚定。

这辈子,能遇到萧问渠,并与他成亲,对他而言已是此生无憾。他只希望萧问渠能尽可能的记住他,要记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在如同天罗地网般的攻击下,越川芎几乎无处遁形,他拖着一身的伤突出重围,站到萧问渠面前。

萧问渠看着他,眉头轻皱,目光下移。越川芎朝他走来的脚步,一步一个血印。不难发现,这人的一身黑衣之下,俨然已经成了个血人。

云瑶在越川芎靠近的第一时间就挡在了萧问渠身前,抬起下巴对越川芎怒目而视。越川芎见此脚步微微顿住,而后冷笑一声一掌将云瑶挥开。

云瑶本身的灵力并不算强,因此越川芎这漫不经心的一挥就已经足够她喝一壶了。但就在她飞出去的那一瞬间,便有一道银白色的光从她的身体里发出,将她包裹住,稳稳的送回了地面。但却仍旧不可避免的昏了过去。

越川芎在那银白色的光里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沉吟一瞬侧眸看向萧问渠。

“你的灵力竟在她身上?”

萧问渠眼眸半垂并未说话,沉默着后退一步。越川芎急切的走上前。

“你竟如此在乎她?”

见萧问渠仍旧闭口不谈,越川芎心中一阵扭曲,一把将萧问渠扯入自己的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周遭瞬间寂静,还伴有一阵阵抽气声。

“孽障!”薛长吟怒发冲冠,大呵一声,将所有灵力凝聚在宝剑之上,而后一剑朝越川芎后背劈了过去。

越川芎并不闪躲,他睁开眼睛,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再看一看萧问渠的面容。却见萧问渠那幽深的瞳孔平静的映着自己的眉眼,恍惚间,似叹息了一声。下一秒,萧问渠陡然发力,按住越川芎的肩膀,将其往下一压对调了一下位置。

……

越川芎的脑子里骤然一空,他眸色涣散的看着萧问渠因为剑气而凌乱飞舞的发丝,茫然无措的,仿佛世间的一切都静止了一般。

那几乎凝聚了薛长吟毕生所学的一剑,顷刻间没入了萧问渠的后背,一阵强光闪过后又如同萤火一般逐渐消散。萧问渠硬生生的挨了下来,面色不变,身形却晃了晃,他垂下眼眸缓缓的撑着地面坐下。而后吐出了一大口鲜红的血液,无力的靠在了越川芎的肩膀上。

感受到肩膀上突然沉下的力道,越川芎心神一震三魂七魄瞬间归位,他握住萧问渠的肩膀不让萧问渠倒下去,看着萧问渠紧闭的眼眸,顿时大惊失色。

“师尊——!”

所有人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薛长吟也一样。他清楚自己那一剑的威力,毕竟他打心眼里想让越川芎神魂具灭灰飞烟灭,最好是连渣都不剩,可如今这破空的一剑却是让自己的爱徒受了。

薛长吟捏着剑柄脚步踉跄着后退一步,而后将剑一扔朝萧问渠那方飞身而去。

“永慕!”我的徒儿啊……

萧问渠早已没了知觉,不管旁人怎么呼唤他也依旧一动不动,直到最后没了呼吸,也仍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越川芎血红着一双眼睛流着泪一声不吭的为萧问渠输送着灵力,一分一秒也不敢停,但作用却微乎其微。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师尊……师尊……”

越川芎仓惶的抬眸看向薛长吟,哽咽的问到。

“这是你的剑,你一定知道应该怎么办的,对不对?”

“……”

薛长吟闻言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正因为这是他的剑,所以他便更加清楚这一剑的后果。失去爱徒的打击让他的面色罕见的有了一丝崩坏,他垂下眼眸,视线与越川芎那满怀希翼的眼神对上。

“都是你,都是你,如若不是你,我的徒儿怎会遭此劫难,都是你!我杀了你!”

说罢便将宝剑重新收回掌心,毫无章法的对着四周乱砍,越川芎见薛长吟发疯,呼吸一窒,心中越发的悲凉了。

“师尊……”

越川芎眸色空洞的紧紧的抱着怀中那冰凉的躯体,这具单薄的身体仿佛已经到达了某个零界点,在越川芎的注视下逐渐的变得透明。

“师尊!”越川芎恐慌的唤了一声,睁大的眼睛渗出了一丝血泪。

薛长吟突然转身越过所有人一剑劈向越川芎。

“都是你这魔种!我薛长吟的爱徒一生被人仰望,两次去凡间寻人,最后却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

后面薛长吟说的什么越川芎已经听不清了,他只知道他现在在等死。他阻止不了萧问渠的消失,便想着和师尊一起消失也就好了……

然而现实却是事与愿违,薛长吟的剑在靠近越川芎时,越川芎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银白色的强光,将薛长吟的攻击尽数挡在了半空中。越川芎呆滞的看着,突然惊觉这是萧问渠留在他身上的灵力。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越川芎回想起了成亲之前,萧问渠要看他手时的场景。而后又想起了前不久自己挥开云瑶时那突然散发出来的银白色的光。

冥冥之中,越川芎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他似乎从未深究过许多事情。

高高在上的琼华仙尊为什么会收他为徒,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又为什么将身为乞丐的他带回浮玉山?他似乎从未在意过他要做什么,就连欺师灭祖这样的事情,他也并未如何怪罪自己,也从未嘶声揭底的反抗过。就连许多后路,他都悄悄的安排好了。甚至对于死亡,他都从容面对,平常的仿佛吃饭喝水那般简单,简单到连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

……

萧问渠,你是否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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