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月考又是大型联考，每门科目都由不同学校出卷。

培风一中抽的是语文试卷，负责出卷审卷的都是参与过出高考题的老师，据说有一个还是博士学位。

以往考完数学才会崩溃的学生们集体提前抓狂，当晚但凡能碰到手机的都在疯狂吐槽试卷，从空间到朋友圈都被两位老师的照片屠了。

当然，也有像白浔这种文学素养好到可怕的，被班群成员疯狂@对答案。他平常懒得看消息开了免打扰，可今晚手机屏幕闪个不停，免打扰起不到半点作用。

大佬被烦到不行，抓过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两句话发出去：

【白浔】不算太难

【白浔】阅读多花点时间而已

发完他就把手机撂倒旁边懒得管了，蓝劭坐在一旁看着群里一行行刷上去的省略号，笑得肚子疼。

【是希不是基！】呜呜呜浔哥，我那么大一个悲伤，你看见了吗呜呜呜呜QAQ

【梅·天秀】杀人不能诛心啊！诛心不能侮辱啊！

蓝劭于心不忍，打道：“别哭了，你浔哥早把手机扔一边了。”

【是希不是基！】我不管我要喊！老子的语文啊——！！！

【是希不是基！】等等

【是希不是基！】卧槽？

坏了！

蓝劭这才惊觉自己刚才那句话有问题，现在再撤回却难免显得刻意。

这时屏幕上又刷出来一条消息。

【6班派来的卧底】你俩已经到了？那帮我点杯丝绒拿铁

蓝劭一脸懵逼，就见黎深又发了一条。

【6班派来的卧底】刚刚出门忘带错题本了，可能要来晚一点，你跟小白先复习吧。

他立刻反应过来这两句话用意何在，飞快接上。

【蓝劭】好的。

【蓝劭】注意安全。

柯希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没头没尾的一激灵特别尬，又接着嚎他的语文去了。

紧接着蓝劭私人聊天框就开始疯狂弹出消息。

【黎小姐】别忘了跟小白串个供。

【黎小姐】为你俩付出了太多，我好累。

【黎小姐】[小鲨鱼不是不想努力，小鲨鱼只是死了.jpg]

蓝劭回了个[轻轻跪下.jpg]，开始思索怎么跟白浔说这事不会被揍。

没过多久，白浔桌上突然来了个“监工”。

白浔：“？”

被抱来的Archet：“喵~”

“怎么把猫弄来了。”

话是这么说，手上却非常诚实地开始rua。

蓝劭在旁边抱着烟烟，正用逗猫棒逗它：“从吃完饭你就坐这儿一动不动，休息会儿吧。”

白浔把笔夹进书里合上，“感觉数学复不完了。”

“那也别熬夜。”蓝劭说，“好不容易才把你作息调过来，突然熬夜身体会受不住的。而且这次语文应该能帮你甩不少分，放松点。”

白浔捏着英短的小肉垫，低低“嗯”了一声。

“宝贝……”蓝劭思量着该怎么跟他说这件事，小心翼翼道：“刚刚你不是在群里回复了吗，后来他们嚎得更惨了。”.七

“一点也不意外。”

“那倒是。”蓝劭一哂，“但是后来我回复的时候没过脑子……就……”

白浔顿时警觉起来：“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黎小姐刚好看到帮忙圆过去了……”蓝劭索性把手机递到他眼前，“喏，就这个。”

白浔没接，给猫顺毛的手不停，只是伸头看着。

“后来他们没人说这事了，黎小姐说以防万一还是要统一口径。”

他难得真心实意认了回错：“是我欠考虑了，你生气可以，别不理我啊。”

白浔转过脸挠猫猫下巴，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辨不出什么情绪：

“知道是自己干蠢事了还管我生不生气？”

“……”

手里的逗猫棒垂到地上，蓝劭低头看着腿上软绵绵的一团，小布偶猫够不着玩具又不想跳下去，蓝蓝的眼睛委委屈屈望着主人。

可能是想去房间外面待会儿，白浔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房门打开又关上，带起一阵冷风。蓝劭没追出去，抱着小烟烟举到眼前。

“我真不是故意的。”他说，“你说睡前他会消气吗？”

烟烟偏开头不看他。

蓝劭气笑了，把猫放下来，逗猫棒也重新伸了回去。

“小没良心。”他轻声说。

房间门打重新打开的时间比蓝劭预计中快得多，还不到一分钟白浔就回来了。

Archet一溜烟窜回暖和的房间里，凑到他这个热源旁边。

怎么没抱着？

正这么想着，视野里就出现了一只水杯。

蓝劭一怔。

“我试过了，不烫。”白浔说。

蓝劭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接过凑到唇边，刚仰了头准备喝，就感觉眼前站着的人俯下身——

额间被一片温软的羽毛轻擦了下。

“我没生气。”

就连声音也轻得像羽绒，好像一不留神就会教风吹得不见踪影。

这不是白浔第一次主动，却是第一次这样安抚地吻蓝劭额头。

以往他都是被安抚被珍视的那个。

是以蓝劭愣了许久，终于在白浔因为羞耻心准备逃开时，一把揽着腰扣回了这片羽毛。

“喵！”

两只猫抗议着逃开，白浔因为完全没防备，正以一个十分……的姿势坐在蓝劭腿上。

“你干什么啊！”白浔恼羞成怒，骂完又觉得语气太凶，指着身上打湿的一片抱怨道：“水都洒了……”

“……抱歉。”蓝劭抽了几张纸巾帮他擦拭，状态却依然有些恍惚。

两人都不再说话，白浔低头看着纸巾洇湿一张又换一张，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别浪费了，等会儿就干了。”

蓝劭没抬头：“那、那你要不要换一件，小心着凉。”

“哪那么容易生病，这件又不是贴身穿……”白浔细看了几秒，突然说：“蓝劭，你看着我。”

后者依然没动静。

白浔正打算上手碰他脸，自己就被扣着后脑紧紧拥住了。

“……哥？”

很奇怪，明明看不见此刻蓝劭的表情，白浔却下意识觉得，那双总是笑着的眼睛现在应当是紧闭的，里面隔着滚烫的泪水。

比此刻裹着自己的体温还要烫。

扣在脑后的手和揽在腰上的小臂明明已经绷得发颤，加在他身上的力道却一点也不重，像是生怕弄疼了自己。

白浔一向是不擅长安慰人的，也没想到蓝劭反应会这么大。

但他还是抬起手，一下一下、生疏地轻轻抚着男生的后背。

过了许久，他终于听到蓝劭发哑的嗓音：

“从来没有人…这样亲过我……”

母亲没有，父亲更没有。

儿时没有，长大后……也就不奢望了。

一开口那些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回来了，蓝劭眨掉模糊视线的泪水，强忍着喉咙的痉挛，哑声说：

“白浔，你可以…可不可以…再……”

白浔怎么会听不懂他的意思，他说：“我的嘴有点冰……”

蓝劭心尖一颤。

平日在家时他没少逗过白浔亲他，有时是兴致使然，更多的时候只是过个嘴瘾。

而且白浔从未顺过他。

这次不过想让人再亲一下额头，同样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哥？”白浔问道。

“没事……”蓝劭挤出一丝笑意，“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我不这么觉得就行。”

白浔动作轻柔地从他怀里挣出来，蓝劭感到自己脸侧被两只温凉的手捧住了。

一只柔软滑腻，一只带着消不掉的琴茧。

“我话还没说完。”白浔屈起指弯碰了碰他潮湿发烫的眼眶，接着道：“我的嘴有点冰，可能…亲起来不是很舒服……”

“所以，你委屈一下…”

最后这句话，是贴在蓝劭额前说出来的。

“蓝劭。”白浔轻声唤他，对视时双眼不由自主也开始发酸，“我不怕被知道。”

他的手指穿插在他半短不长的发，他隔着衣服抚过他背上未愈的疤。

白浔退开一点垂下视线，两人额头抵着额头，笔尖碰着鼻尖。

“我从来没怕过这个。”白浔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的人这么好，为什么要害怕别人怎么想。”

人类总是通过模仿来学习如何对待他人，可有些东西，比如拥抱、比如亲吻、比如爱——

明明从未被亲吻额头蓝劭却早已这样安抚白浔无数次，明明从未被宠爱白浔却可以给予蓝劭无底限的纵容。

这大抵就是本能。

他们本该是命定的被爱无能，却先无师自通了去爱另一个人。

——

当晚，在一众转发出卷老师、学术泰斗、锦鲤彩云的朋友圈里，出现了一条格格不入的朋友圈。

【Lan】白主编保我语文不炸。

配图是这次的语文试卷，姓名处署着利落干净的两个字

——“白浔”

两分钟后，当事人白浔转发了这条并配文：

“那蓝主席保我数学。”

两位大佬的语文数学炸没炸不知道，反正当晚，看到这两条的一中学生集体原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