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哥哥，谢谢你还愿意来见我。”

温艺可苦笑着。

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锋芒，眸中的光也不甚清亮。

吴棣一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或许，我应该叫你一声哥哥吧。”她的指尖绕在咖啡杯口，一圈圈地转：

“以前我喜欢你，我妈妈知道了，就拼命反对。当时我不知道原因，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原来，我确实没有喜欢你的资格。”

她迎面对上吴棣一寒凉的目光：“哥哥，我到现在都觉得，这是一场梦。我怎么会突然多出个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呢？”

吴棣一抿紧了唇。

他又何尝没有这样震惊，怀疑过。

上一辈人的恩怨，没有了解，到底还是无可避免的，落在了他们的肩膀上。

他没有办法对温艺可和颜悦色，却也不得不承认，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同病相怜。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冷冷开口。

“接下来，我打算带我妈妈回国外去了。”温艺可低着头。

不提长辈们还好，提起曹清云，她的肩膀瞬间便垮了下去。有一点，她不可否认，妈妈身上背着的债，是怎么还也还不完的。

“哥哥，我妈妈她的病情已经恶化了，可能，没有几个月了吧。我知道的，她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艾琳阿姨，也对不起你。”

她噙着泪，却努力硬撑，不肯让那滴泪落下来。

“虽然道歉无用，但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我妈妈欠下的，随着她离开，也算清了吧，我欠你的，有机会的话，再还吧。”

吴棣一眸色凛冽：“你不欠我什么。”

温艺可挽着嘴角，浅浅应了一声，声线却不住地颤抖：

“我也不知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一段被诅咒的感情，留下我这么一个不被祝福，见不得光的人，哥哥，虽然不该这么说，但我总觉得，我比你还要惨。”

她抬眼，眼前却模糊不堪，看不清吴棣一的轮廓：

“艾琳阿姨是真的爱你。我妈妈......她爱我吗？她如果真的爱我，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受煎熬呢？”

“又或者说，我妈妈她，和你爸爸一样，他们都只爱自己罢了。”

咖啡的氤氲气已经散尽。

温艺可苦笑：“你爸爸，我也应该叫他爸爸吧，但是对不起，我叫不出口。”

说罢，她将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宛如离别前的烈酒，不差分毫，随后，便站起了身：

“哥哥，我也不知道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再见了，但我祝你，能摆脱从前，前程似锦。”

吴棣一与她短暂的对视，也听见她微弱的轻声：“我是真心的。”

......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连剑拔弩张的气力都已经提不起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到了最后，此时的话语，才包含着最真，也最无奈的真心。

温艺可推门离开的前一刻，吴棣一叫住了她。

两个人隔着几米远的位置，他缓缓开口：“照顾好自己吧。”

仅此而已了。

只是他唯一的祝愿。

温艺可笑了笑，只是不含任何温度地，点了点头。

......

......

......

半年以后，吴康林公司遭遇了资金链断裂。

原因是，将全部身家投进去的项目，没有中标。原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所以才敢投入大量资金先行拓展市场。

如今，一朝黄粱梦醒，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焦头烂额之际，有人向他透了口风，是辛氏以大量资金介入，半路拦下了这个标。

塌天一般的遭遇。

短短半月，吴康林白了头发，他或许也还秉着一丝侥幸，可当知晓竞争对手是辛氏之后，便心下了然。7K妏敩

他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对方一击即中，本就是为着让他丢掉一切，犹如一条丧家之犬。

一场宿醉之后，吴康林彻底倒下了。

突然出现的脑出血，使他无法自我行动，只能坐在轮椅上，含糊不清地吐着些字句。

周家很早便听到了风声，迅速抽了身。

吴康林的消息，是李群带给吴棣一的：

“没人懂他在说什么，我仔细听过，翻来覆去重复的，好像是个人名，叫阿年，还是阿念的。”

吴棣一没有说话，眸深如墨，光亮全无。

他不想评价吴康林反复念着妈妈的名字，含了几分真心。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小一，我请了护工照顾他，虽然公司破产了，但他的后半生还是无虞的。你有空的时候，回家看看吧。”

吴棣一没有回应，只是怔愣着看着远处，许久，未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