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多吃点。”
曹清云的身子真的很差,连夹筷子的动作都有些颤抖,她夹起一块排骨,颤颤巍巍地放进了吴棣一面前的碟子里。
“谢谢伯母,您费心了。”
面对满桌子的菜,吴棣一简单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开口问道:
“伯父呢?不在家吗?”
听到问起温艺可的爸爸,曹清云似乎有些慌张,竟然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咳咳......他忙......这次回国来,也主要是处理国内公司的事情......咳咳......不常在家......”
温艺可倒了杯温水来:
“妈,喝水。”
曹清云喝了水,渐渐平复下来,朝着吴棣一慈祥地笑:
“小一呀,我这次回来,还有件事要交代你,这栋房子是你妈妈的,只是暂由我保管,她的遗嘱里有写,待你成年,就把房子交还给你。你17岁了,还有一年,到时候,就能物归原主了。”
吴棣一对妈妈艾琳的往事,并不大了解。
只知道妈妈出嫁时,带了非常可观的的资产做嫁妆,可好景不长,所有的钱都被丈夫吴康林做生意败了,最后也逃不过被出轨的命运。
从高楼一跃而下,身后,就只留下了一栋房子,别无他物。
吴棣一觉得心里有些堵,嗓子发干,只能哑着嗓子回了一句:
“一切听伯母的吧。”
“好,好。”
曹清云欣慰地笑笑,见一旁的温艺可站着发呆,便招呼她过来:
“Echo啊,你小时候最黏着你小一哥哥了,怎么现在连句话都不说了?你们不是在同一班吗?”
温艺可翕动着嘴唇,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
“以前是以前,现在的吴棣一是校草,万众瞩目,身边围了太多人,我可挤不进去。”
“你这孩子,说什么这是,小一啊,女孩子就是这样,有时候爱生气,你别介意,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以后也一定要互相帮助扶持。”
吴棣一正想开口,却被温艺可暴怒的声音打断:
“妈!你怎么回事!我都说了!吴棣一现在身边有人陪了!不需要我了!”
“你这孩子!咳咳......”
曹清云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吴棣一站起身,添了一杯热水,轻轻抚着她的背,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
“你这孩子,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和我说话都没大没小的,小一,怪伯母,太骄纵她了......”
“没事的伯母。正好趁今天,Echo也在,我有话要和您说。”
吴棣一把水杯轻轻放在桌面上,似乎是心中有话,且胸有成竹,刚好找到了开口的时机:
“关于我和Echo,我觉得,还是早点和您说清楚比较好。这么多年,我一直把Echo当成妹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关于两家长辈从前开的玩笑,就只是玩笑而已,我从来没当真过,也请伯母和Echo,不要当真。”
曹清云明显愣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温艺可站在吴棣一身后,听着无比坚定的一字一句,心也凉透了,几乎是憋着眼泪,颤抖着声线:
“吴棣一,你故意跑到我妈妈面前,就是为了澄清我们的关系吗?”
“是。”
吴棣一并没有回头,沉静的背影没有一丝晃动。
温艺可从来没有如此伤透自尊过。
自己中意、全家默许的男孩子,青梅竹马,她本来信心满满,可没想到,他竟然来了一招鱼死网破,宁可当着长辈的面,把话说开。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昭告所有人,他,瞧不上她温艺可,一切所谓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都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羞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吴棣一,你混蛋。”
温艺可抽噎着,一把推开面前的桌椅,飞奔着跑回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一片寂静,吴棣一低着头,垂着的眸子里,净是沉静和坚定。
曹清云虽然身体不好,但脑子并不糊涂,嘴角依然保持着笑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小一,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前些日子,Echo回来和我说了你们闹矛盾的事情,我已经说过她了,两家长辈从前的话只是开玩笑,你们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会和Echo说明白的。她是你的妹妹,永远都是。”
吴棣一眸子闪了闪,他也没有想到,曹清云竟然这么通情达理。
“好,谢谢伯母了。这个,替我还给Echo吧。”
红色小熊的钥匙链,轻轻巧巧放在玻璃桌面上,再次物归原主。
......
......
从别墅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吴棣一走在路上,脚步很慢。
今天是他17岁的生日,也是妈妈离开的第十个年头了,这些年来,他从来不过生日。甚至拒绝看到“生日快乐”几个字。
因为妈妈的忌日,就在自己生日的第二天。
前一秒庆祝完自己的生日,钟声敲过12点,就要转头为妈妈祭奠,这样的体验着实太残酷。
十年前,小小的吴棣一,开心地庆祝生日,他还记得那天的蛋糕格外大,妈妈为他插上了好多蜡烛,照得妈妈的脸红艳艳的,很美。
妈妈说:小一,祝你生日快乐,你又长大了一岁,是个大孩子了,以后妈妈不在的日子,要自己照顾自己,认真地过每一天。
当时的吴棣一,心里有点小小疑惑,什么叫“妈妈不在的日子”?
直到午夜来临,他躺在床上睡的正香,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空猛然砸向地面。
紧接着,便是陌生人的尖叫声,划破夜空。
......
吴棣一捂着胸口,缓缓蹲下身,呼吸急促,颤抖的手指死命抓着衣领,像是坠入了梦魇。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这些年每每想起这一幕,心脏都会莫名其妙地疼,像是无数根细细长长的针,刺破肌理,鲜血直流。
月光晦暗,兜头打下来,在地上拖了长长的影子。
“妈,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吴棣一抬起头,努力想看清月光的方向。
他常常幻想,妈妈并没有真的消失,而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好好地生活着。
没有路灯的老旧小区,全靠微弱的月光照亮,吴棣一在心里向月光告别,转身进了楼道。
家在4楼,可刚刚走上三楼的拐角,脚步突然就停了。
因为他看见,黑漆漆的楼道角落里,好像......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