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里，听到的声音都是模糊的。
隐隐约约，好像听见颜颜在听筒里讲起她和髙炜毅的故事。
什么和髙炜毅混成好兄弟啦......
什么髙炜毅拿她不当女孩子啦......
什么他们一起去健身房啦......
林月弯听着就无奈，哪有男生约女生去健身房的！这明显是把你当好哥们儿了，你还拿着前途去赌，宁可学文科，就为了离他近一点。
怎么想都觉得有点蠢。
“弯弯，我觉得吧，在做关键决定的时候，不能太理智，偶尔还是需要点冲动的，结果未必就不好，你说呢？”
这句话倒是听得清楚，可她并不同意。
人之所以是高等动物，长了脑子，就不能做蠢决定。
林月弯气竭，猛地钻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着，顺便发表观点：
“你啊，将来别后悔就行。”
颜颜没有回答。
林月弯伸过脑袋一看，原来是网络不好，通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
睫毛上的水珠还挂着，看不清眼前，林月弯甩了甩手，随手按了个回拨。
电话依然接得很快。
林月弯把手机放在眼前的架子上，脑袋趴在浴缸边缘，开始诉苦：
“你刚刚说的那些，我都明白，我是想选文科的，我纠结的唯一理由，就是吴棣一。我去了文科班，就不能再跟他坐同桌了，别说同桌，都不在同一层了。”
“我也可以像你说的，冲动一下，选理科，估计也不会太差，可我担心，以后我会后悔。”
“唉，你说我去了文科班，老吴他是不是就有新同桌了，是不是就会忘了我了。”
“真的烦死了，我现在左右为难，不想放弃我喜欢的历史，但也不想从此失去吴棣一这个好朋友，我最近发愁都瘦了，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林月弯一边唠叨着，一边用头轻轻磕着浴缸边缘，试图让自己清醒点，可是突然，耳边就出现了奇怪的声音。
那是男人的咳嗽声，极其突兀地，出现在了浴室里。
林月弯吓了一跳，四处巡视了一圈才发现，声音是从手机里传来的。
捂着浴巾偷偷伸头看了一眼屏幕，当场后仰，恨不得原地昏死过去......
......手机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的人，是吴棣一。
怎么回事！
林月弯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应该是刚刚没看清，回拨电话时不小心点错了。
可这吴棣一，就没发现不对劲？还假装沉默，骗她自言自语了这么久！
自从上回那个尴尬的拥抱在之后，这是两人第一次说话，竟然是这么尴尬的场面！
林月弯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开口：
“老......老吴？是你吗？”
“嗯。”
电话那头，吴棣一的声音沉稳有力，一点不虚。
“那个，我打错电话了，你直接挂掉就好了呀！怎么还听了这么久！懂不懂礼貌！”
“我不礼貌？明明有人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诉衷肠，深情款款，娓娓道来，我要是挂断了才不礼貌吧？”
行行行，说不过你。
林月弯又气又羞，匆匆忙忙擦干了手，正想把电话关掉，吴棣一却突然开口说道：
“你选文科吧。”
林月弯愣了愣，没说话。
他果然是全都听到了，且他的反应，也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他一定会让她自己决定，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
林月弯撇了撇嘴角，她是喜欢政史地没错，可是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她同样很喜欢的，舍不下呀......
电话那头，吴棣一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只是淡淡地补了一句：
“我会乖的。”
林月弯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吴棣一沉默了一瞬，然后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你可以去文科班，选你喜欢的学科和专业，你确定了目标，就尽管往那个方向走，不需要担心我，我会乖的。”
简单的一句话，就好像能抵消她心里所有的不安和忐忑，林月弯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不恰当的比喻。
就好像是一只毛茸茸的乖巧大狗狗，主动把绳子叼过来，递到她的手里，然后留着口水，摇着尾巴，眼睛里亮晶晶的，好像在说，主人主人，我很乖哦，我不会走哦。
这么想着，她蓦地就笑出了声。
吴棣一有点恨铁不成钢：
“这下踏实了？”
林月弯的笑意根本藏不住，重重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他看不见，于是大声回答道：
“嗯嗯，踏实了！我去了文科班，也会好好学习的！作为老吴同学最好的亲友，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也请老吴同学严于律己，让我没有后顾之忧！”
“没出息。”
吴棣一轻笑了一声，语气轻松，随即挂断了电话。
林月弯把手机嗖地撇向一边，如释重负地哼起歌来。
这么多日子以来，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了，吴棣一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她瞬间安心下来，好像也有动力，去面对未知的挑战了。
嗯，选择文科，确实是个挑战，但她林月弯是谁啊，可是摘了吴棣一这朵高岭之花的奇女子！根本没在怕！
......
......
吴棣一撂下电话，准备下楼去超市买点日用品，路过李群房间，敲了敲门：
“我下楼，有要带的吗？”
李群出奇地没在打游戏，而是端坐在桌子前，面前摆了一张纸，正咬着笔杆冥思苦想：
“一个，两个，三个......”
“数什么呢？”
吴棣一伸头去看，却看见纸上写着的，是全班同学的名字，有了画了对号，有的圈了圆圈。
李群皱着眉头，脸色很不高兴：
“喏，我圈出来的，都是给我交过意愿书，确定要学文科的学生，我在算人数，足足有6个！唉，怎么会这样呢......”
“人家学文科，关你什么事。”
“你不懂！这是证明一个班主任人格魅力的时刻！如果我够招学生喜欢，他们怎么舍得弃我而去，转头去文科班呢？”
这什么谬论。
吴棣一忍着没翻白眼：
“人家学文科是因为自己喜欢，关你什么事，再说，招人喜欢这四个字，和你有关系吗？”
还有一句，碍于兄弟情谊，他没说出口，那就是，李群已经在论坛里被评为全校最讨人厌的男老师了。
吴棣一懒得理他，转身出门，可脚步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李群的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
还没完，随之而来的，就是李群的一声仰天长笑：
“哈哈哈！吴棣一！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