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棣一！”
林月弯兴冲冲迎过去，可刚迎了几步，脚步就迟缓下来。
身边还有辛阿姨呢，吴棣一他，不喜欢辛阿姨。
果然，吴棣一望向这边的眼神一滞，看到辛爽的一瞬间，眸子里就攀上了冷漠。
“弯弯。”
冷冷的一句。
他并不看辛爽。
“老吴，你们班家长会开完了？你家里谁来参加的？”
“没人来。”
果然。
林月弯依然噙着笑：
“我们也刚结束，辛阿姨也在，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呗？”
说着，一只手拉上了吴棣一的衣角。
她猜到他多半不不会同意的，可还是像试试。
没想到吴棣一只是淡淡略了眼身后的辛爽，便点了点头：
“好。”
太好了！
林月弯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清楚他和辛阿姨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和过节，能解开就最好了，择日不如撞日，饭桌上，说什么都方便。
“那你等我呀，正好放假了，我回宿舍去收拾下行李，一会儿宿舍楼下见。”
扭头来，把同样的话跟辛爽也说了一遍，然后快步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留他们两人单独相处，希望他们能先聊着吧。
......
外面寒风正劲，风头如刀，又是一年凛冬。
路边的积雪被拢成堆，然后又盖上新的。
吴棣一裹了裹外套，走在校园小道上，故意提快步速，把辛爽落在后面。
很快，身后就传来了喊声：
“我说小帅哥，你慢点走啊，我不认路！”
她穿着高跟靴子，细细的鞋跟踩在落了薄薄一层雪的路面上，的确行动不便。
可吴棣一没有丝毫减速，反而脚步更快了。
听见辛爽的抱怨，脸色不改，比漫天的寒风还冷。
转眼间，已经到了女寝楼下，可他并没停下，而是拐了个弯，来到校园一角，废弃的工地。
曾经，林月弯在这里带他翻过栏杆，他记得这里，空旷又安静，如果要谈话，这里最好了。
他双手垂在外头，目光盯着校园外来来往往的车流，站了一会儿，辛爽终于气喘吁吁地跟来了。
“我说小帅哥，怎么这么不会怜香惜玉啊，你这样，我可不敢放心把我家弯弯交给你。”
吴棣一依然目视前方，没看她，沉默了许久，等辛爽把气儿喘匀了，才淡淡开口：
“你认识吴康林吧？”
他很少提起这个名字，不爱提，也不爱想，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是这世上唯一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吴棣一没回头，但从面前栏杆上映出的人影来看，辛爽明显身形一僵。
他顿了顿，再次开口：
“我爸，吴康林，你认识，对吧？”
话毕转过身，看着辛爽震惊的脸，心里竟然不可抑制地浮出一丝痛快。
“你......你都知道了？”
辛爽吞吞吐吐。
“对啊，我都知道了，辛爽，辛阿姨，我找得你好苦啊。”
他伸出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泛黄的张片。
照片很模糊，拍摄角度也很奇怪，但依稀能辨别出，上面正是辛爽和吴棣一的爸爸吴康林，站在街边，正在说话。
辛爽接过照片，手指微颤，定睛看了看，又抬起头来，眸子里涌上泪来：
“小一......”
“别叫我小一。”
吴棣一斩钉截铁：
“我妈妈给我起的名字，你配叫吗？”
辛爽一愣，本想覆上他脸颊的手就停在半空中。
“小一，这张照片哪来的？你......什么意思？”
吴棣一一把夺过照片，十分爱惜地擦了擦，然后放回口袋，再抬头时，嘴角竟然带了笑。只是，这笑容冷得让人心底发寒：
“我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啊？我家出事那一年，我才刚满七岁，什么都不懂，可唯独知道，这一切惨剧不是偶然发生的，背后有个始作俑者，如果没有你，我们家也不会支离破碎吧？这一切，不都拜你所赐吗？”
吴棣一脚步轻启，绕着辛爽，漫不经心，像是在说别人家的故事：
“身边人都告诉我，我妈妈之所以跳楼自杀，是因为我爸在外面有了女人，这么多年了，我从没有原谅他，而且我也在想，有罪的不止他一个，你，不该过得安安稳稳，顺顺当当吧？这对我妈，对我，公平吗？”
辛爽只觉得喉头发紧，嘴唇发干，紧张地舔了舔嘴角：
“小一，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
吴棣一的声音陡然升高，在安静的角落里像是一声炸雷，响彻耳边：
“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你和吴康林，有银行的来往流水，还有照片为证，我妈妈心灰意冷，最终骨枯黄土，留我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没妈的日子，现在你告诉我，这些都是误会？！”
电光火石之间，吴棣一的手已经快速探出，一把握住了辛爽的脖子。
他看不清辛爽的脸，因为眼底已经被滚烫的泪水溢满了，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是隐约觉得，辛爽......好像也在落泪。
是真的。
辛爽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宽大的手掌死死握住她细盈的脖颈，精致的链条包掉落在废弃的沙堆上，飞起洋洋洒洒的雪沫子。
两条泪痕清晰可见，挂在她的脸上：
“小一，你真的误会了，我，我没有......”
事到如今了，居然还嘴硬，吴棣一手指用力，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戾的红，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心里喷涌而出的滔天恨意。
就是她，就是面前这个女人，人面兽心，肮脏可恶，她今天死在这里，是不是才是对妈妈最好的安慰？
这一刻，他什么也看不到了，什么也听不到了，只剩疯狂的愤怒和仇恨，在身体里肆意增长，然后汇聚到手上。
辛爽已经说不出话了，可他还想继续用力，就在这倏忽一瞬，耳朵边突然就清明了，一个熟悉清亮的声音，远远地响起：
“吴棣一！”
......
他泄了劲，回头看去。
林月弯呆呆站在远处，肩上背着书包，书里还提着大大的行李箱，正一脸震惊地望向他。
雪又下起来了。
洋洋洒洒，漫天白雾，两个人对视着，似乎谁也不敢迈动一步。
辛爽跌落在地，捂着喉咙不停咳嗽着，大口呼吸之余，看见远处的林月弯，无力地摆了摆手，想说话，可嗓子哑得声线模糊：
“弯弯，你先走，阿姨和吴棣一有事要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