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不善良不知道,嘴贫话多是真的。
林月弯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于是主动聊起酒吧来:
“哎,你到底有多少家店啊?”
“不多,市东头这边的酒吧,你能叫得出名字的,基本都有我参股吧。”
林月弯心念一动,看不出来了,这还是个有钱人。
“那你为什么还干那种工作,老老实实当老板不好吗?”
“那种工作?哪种?”
宋繁星弹掉手里的最后一截烟灰,突然明白过来,笑嘻嘻地:
“哦,你是说鸭子?”
林月弯扶额。
真是服了,这人怎么什么话都能堂而皇之地说出口啊,也不嫌丢人。
宋繁星确实不嫌丢人,反倒觉得理所应当:
“我主业是开酒吧,你说的那个,只是爱好而已。”
亲娘啊,还真有人把这种不良职业当爱好?脸呢?三观呢?
她皱眉的样子被宋繁星看在眼里,他哈哈大笑:
“丫头,你不会真以为,我就是那种鸭子吧?”
难道不是吗?
宋繁星继续开口:
“我这人啊,喜欢交朋友,而且来酒吧的,难免迎来送往,江湖上的,称兄道弟,甭管男女,都是朋友,偶尔遇到顺眼的,就快乐一下,快乐完就散,谁也不欠谁的,各取所需。何况我不缺钱,犯不着用这个来挣钱。”
“那辛阿姨,也是你临时快乐的人选?”
宋繁星挑眉:
“不可以吗?你辛阿姨岁数大了点,可不得不说,这样的女人有味道,万种风情,又能和你谈笑风生,哪个男人不动心呢?”
林月弯撇了撇嘴。
这话倒是真的。
辛阿姨的段位,她是心里有数的,她若是个男的,碰上辛阿姨这种勾魂夺命的妖精,怕也是难以绕得过。
“那......你们怎么又不在一起了?”
她记得,在辛阿姨家里,只见过这个宋繁星一回而已。
“害,这你也要问,你辛阿姨哪里是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她男朋友千千万,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林月弯没话了。
气垫陷入了暂时的沉默,宋繁星似乎是又有些口渴,顺手又起了一瓶啤酒,上面密密麻麻的外文,看不懂。
“那个......”
“那个......”
两人同时开口。
宋繁星笑了笑:
“你先说吧。”
“我想问你,是怎么想起开酒吧的?这一行很赚吗?”
林月弯不是真心好奇,只是突然想起宋繁星在热闹的酒吧里,那一副如鱼得水,泰然自若的样子,觉得有些惊叹。
按年龄来说,他比她大不了几岁,怎么就能在这么复杂的环境里,混得这么开呢?
宋繁星摆了摆手:
“丫头,像你,好学生,一路上大学读研找工作,安慰一辈子,不愁吃喝,你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就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过着这样的人生,殊不知,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大把人在讨生活,不分贵贱,也没得挑。”
他慢悠悠呷了口酒,陷入了从前的回忆里:
“我从小就调皮捣蛋的,爱打架,迷古惑仔,初三那年就不念了,跟一帮社会上的狐朋狗友瞎混,打架,到处拜码头,称兄道弟,每天都要打得头破血流的。给我爸气病了,把我赶了出来。”
“光打架没饭吃啊,我就开始打工,可年纪小,没长性,又不爱出力气,混来混去,就跑到一家酒吧里,给人看场子。”
“说是看场子,好听罢了,小胳膊小腿,真打起架来,能打得过谁啊?还觉得自己牛逼的不行,拽的二五八万的,天天装社会人。”
“后来有一次,惹到一个客人,是个大哥,真大哥。我年轻气盛不懂事嘛,两杯狗尿下肚,跟大哥的保镖呛了两句,就动起手来,他们几个把我狠揍了一顿,留下了这个疤。”
宋繁星说着,漫不经心地撸起胳膊来,小臂内侧,有个圆孔形状的骇人伤疤,凸起着,像个难看的瘤子。
“你知道是用什么东西捅的吗?”
他眨巴着眼睛,随即从身后吧台里,掏出个细细长长的搅拌棒来。
就是那种调制鸡尾酒时常用的,金属质地的,细细长长的搅拌棒,两头圆圆的。
“就用这个,你看这玩应,连个尖儿都没有,可人家就能拿着它,从我胳膊这头,捅到那头,血流了满地。”
他用手指比划着自己的胳膊做示意,语气轻松,却惊得林月弯瞪大了眼睛。
搅拌棒,圆咕隆咚的顶端,要把它穿进皮肤里,那得使多大力气啊,下手的人,心要有多狠......
宋繁星看出林月弯的吃惊了,把袖子撸了回来,笑呵呵地:
“吓着了吧?我当时也吓着了,连疼都不知道了,后来那大哥什么都没说,给我扔了一沓钱,得有一万块,当医药费。”
“然后呢?”
林月弯等着听下文,可宋繁星两手一摊:
“然后没了啊,我有想过要不要追上大哥,直接拜个码头,求大哥收了我当小弟,害,那时候崇拜这种古惑仔一样的人物嘛。”
“但你没去。”
“对,我没去,我看着满地的血,问自己,给我一个搅拌棒,我敢不敢把人家胳膊穿个洞,很显然,我不敢,我吃不了这碗饭。”
宋繁星摇摇头,笑着灌了口酒:
“我自己包扎了伤口,然后用那一万块钱,租了个苍蝇大小的小店面,就是我的第一家小酒吧。”
林月弯听得入了迷:
“然后就开启宋老板的经商之路了?”
“是啊,那天过后,突然就想明白了,打打杀杀不是我能干的,总得有点本事养活自己,酒吧的门道我也熟了,就想着练练手,或许是好运吧,结果第一个月我就赚了。然后就是第二家,第三家......”
林月弯默默听着,缓缓点了点头。
她也觉得,宋繁星天生就该是做生意的。做生意要具备些什么呢?最重要的是人要机灵,宋繁星,是个机灵聪明的人。
“丫头,这些事我从来没和别人讲过,我也没什么真正的朋友,酒场上,神鬼都有,我每天披着十八张面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早不知道真心是什么东西了。想和你多说几句,是因为咱俩有缘分,你又是个心思深、挺成熟的小姑娘,和你说话挺开心的。”